王令迟回眸瞥了糜田一眼,声音细缓轻柔,没有丝毫急切:
“应当是受人指使,只是此人既非咱家,也非太子殿下。”
许元脸上浮现一抹好笑:
“阉人,你别告诉我这是有人能够越过你指挥你的干儿子?”
王令迟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唏嘘遗憾:
“三公子您一看便是没了解过宫内事宜,咱家这些阉人所认的义父义子并不若宫墙之外过继那般严肃,不过只是投效的一种说法。
“树倒猢狲散,今日糜田可能是咱王令迟的义子,明日也许就会成李令迟、张令迟的。
“当初钱金辰他因受贿被陛下赐死时,咱家看这糜田机灵才收了他做义子,不过如今看来,这是没有断干净呐.”
钱金辰,上一任的大内殿前总管,有从龙之功,正二品,遇圣上而称臣,正儿八经的大太监。
在宫城之内几乎仅次于大内总管。
不过坊间传闻,此人与二皇子的母妃秦贵妃有染。
当然,这只是坊间传闻。
许元并不认为有人敢在皇宫内给那位圣上送帽子。
此方世界的龙床可不是那么好睡的。
不说感知型的阵法光是圣人那强横无比的感知力就足够覆盖皇宫,若有人真敢做一些苟且之事.那只能说瘾挺大。
不过这位曾经的大太监被赐死想来应该与太子和二皇子有关,只是具体秘辛许元并不清楚。
回忆至此许元大概明白这王令迟的意思,笑道:
“你想说,此事是钱金辰的残党指使?”
王令迟颔首脸不红心不跳,缓声引导:
“三公子不妨细想一下,在咱家前来拜会武元殿下这个节骨眼上,以咱家义子身份前来刺杀三公子您,谁会获利最大?”
“.”许元。
得,圆上了。
不愧是大太监编的故事的速度比他还快。
叹息一声,许元砸了咂嘴:
“如此说来,王公公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说到这,
许元直接越过了王令迟,缓步走到那嵌在墙中的糜田身前,上下打量一眼,发现对方竟然还醒着,笑着呢喃一声:
“大宗师的生命力可真强呢。
“王公公,既然此人刺杀于本公子,那我现在杀了他,应当没问题吧?”
“.”
听闻此言,糜田下意识看向那边的王令迟,目光有些急切。
王令迟并没有避讳糜田的目光,但眼中神色确实很淡漠。
若是这义子没有还手,那他便能救他。
但很可惜,他还手了,而且还留下了功法痕迹。
这种情况,再想救他,付出代价就完全取决于这许长天的胃口。
当初他确实是看在对方机灵才收了做义子,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是看错了,真是可惜了那些修行资源.
轻笑一声,王令迟对着许元背影拱手一礼,平静的声音直接给糜田判了死刑:
“此人胆敢刺杀于三公子您,万死而难脱其罪。”
“.”
糜田呼吸一滞,眸间的急切瞬间转化为愤怒。
他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看到王令迟那冰冷视线之时,又默默的将话咽了回去。
眼中的愤怒很快便被无力的绝望所取代。
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他见过很多被王令迟放弃的人,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由他亲手去处理的,没想到竟然会有轮到他被放弃的这一天.
看着糜田眸间的绝望,许元眼眸眯了眯。
这太子大伴挺狠,钱金辰被赐死至今已有十年。
十年相随,连卖命钱的筹码都不问一句,说扔便扔了.
想至此处,许元忽然低声笑道:
“糜田,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糜田声音很淡,没有任何感情:
“没有。”
许元唇角的笑意略显玩味:
“真的没有么?若是你将幕后之人供出来,我可以不杀你,嗯.也不会让任何人杀你。”
“.”
糜田闻言立刻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又将眸子垂下,眸子失去高光,嵌在墙内没有任何要说话的意思。
还挺忠诚。
哦不,也许是害怕那王令迟淫威。
想到此处,许元轻笑着将手平举到了糜田的脸前一公分左右的位置。
“咕噜咕噜.”
一阵令人牙酸的窸窣声自糜田的体内传来,攀附在其体内的菌毯在此刻开始沸腾。
不远处的王令迟见到这一幕,眼眸之中立刻流露了一抹凝重。
从一开始他便大概能够猜到许长天是借助外物制服的糜田,但却没想到许长天动手之前,他竟然丝毫没能察到这东西的存在
这是什么?
密室的无声中,
无数的血色物质沿着糜田的伤口涌出,蔓延如锦绸一般飘向许元抬起的手掌。
而在血色物质接触到许元皮肤的一瞬便立刻消散于无形,就仿佛直接融入了他的身体。
消失了.
王令迟眼眸眯了眯,不过旋即他便发现许元此番行径并非是想将糜田杀死,反而将对方体内的限制给抽离了出来。
“.”
被堵塞的经络重新复通,源炁再度开始运转,糜田那原本已然绝望的眼神略显不解的看向了许元。
迎着其的目光,许元轻声笑道:
“本公子这人最欣赏忠诚的人,所以就不杀你了,下去吧。”
糜田依旧嵌在墙内,没动。
许元声线一冷,没再说话,而是传音道:
“怎么?现在不下去,是想要本公子向你道歉么?”
糜田闻言立刻垂下了眼眸:
“奴婢不敢.”
随着一阵“哗啦啦”的碎石滚落,糜田立于地面,躬身拱手,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三公子不杀之恩。”
说罢,
在一片死寂的密室中,糜田快步朝着被砸碎的石门走去。
行走之间,他低着头没有去看王令迟,因为不敢。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三公子想做什么。
离间。
生死之间,间隙已生。
他即便愿意继续追随于对方,对方又能否再信任与他?
而在糜田路过王令迟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现在的身份是钱金辰的义子、二皇子的奸细、为了破坏太子与武元公主合作的刺杀者。
虽然在场之人几乎都是心知肚明这所谓的刺杀只是一介莫须有罪名,但这件事情是无法说破。
也就是说,王令迟将他的行为定性为刺杀之时,这义父就必须将戏演下去。
脚下的动作猛然一滞,糜田面如死灰,。
这三公子放了他.似乎不是简单的离间。
因为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份中都有王令迟义子这一条。
相府的三公子可以开恩放过他,但王令迟不能。
为了洗清嫌疑,他必须对他出手。
想至此处时,濒临死亡的炁感瞬间席卷了糜田全身。
王令迟那平静而阴柔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在密室之内:
“三公子仁慈,怎么说此人亦是咱家义子,出了此事,那便由咱家这个做父亲的来清理门户吧。”
话音落下,王令迟直接抬手拍向了糜田的脑门。
红色太监服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其上庞大的源炁让糜田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躲不开。
啪.
一声细响回荡。
声音很轻。
出乎预料的,糜田发现自己的脑袋没有如同西瓜一般炸裂开来。
原本一直在旁看戏的李清焰出现在了王令迟的身侧,抓住了王令迟拍来的袖腕。
王令迟眼眸一眯,瞥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袖腕,庞大的劲力让他的手掌无法寸进分毫,声音恭敬:
“殿下,您这是.”
李清焰松开了手,回转过了身子,走向案桌后的椅子,声音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