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髓十载,帝浆未有】
从那位仙家、赵丰、近日汴京城的所见所闻可以都得知,大乾正处于类似灵气复苏的时期。
命格又是什么?
如果说仙缘是前人留下的宝物,那么命格应该是我自身所能达到的上限。他的命格所传达的信息是知天命而登仙,但前提是要汇聚“天髓万载,帝浆万载”。
帝浆未知,但天髓应当是那位仙子给的灵丹,一颗是十载,他需要一千颗类似的丹药。
也就是说躺着并不能成仙。
他如今有了敲门砖,可还只是一个普通人,至少没有太多的权力去攫取机缘。
“我还需要留在王府,留在赵丰身边,留在那位仙家身边。我依旧需要讨好他们,依旧需要卑躬屈微。”
顾温抿了抿嘴,随后闭眼将成仙命格带来的傲然沉进心底,那是他四年来仅有的傲气。
他会为自己未来可能达到的高度骄傲,但也清楚知道自己还不是仙人,至少现在他还是一个家奴。他同样不介意继续卑躬屈微,继续装作人畜无害。
只要这份卑躬屈微,未来能够给予他足够的回报,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今的顾温可有“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来安慰自己,他于心底默念数遍,按住躁动的心。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冷静,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念着念着顾温忍不住笑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也就会几句诗词和一些市场管理经验,其他穿越必备的知识是一点没学会。”
他是一个文科生,但穿越以来从未抄诗博取名利,因为怕三脚猫的功夫被识破惹来麻烦。古代文学繁多,并不是会几句诗词就行了。且文人好争,今日他拿出一首《水调歌头》,明日就有人来抓他。
伱若是世家豪族便是经天纬地之才,你若是贱籍家奴便是窃文偷师。
顾温能够理解,一个没有任何文学基础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作出惊世骇俗的诗词?但不代表顾温会放下前世所学,至少留给自己自娱自乐。
——
龙桥之上,一队披甲军士持仗开道而来,其后是一个两匹白马拉驰的马车,雕饰龙凤,金饰银螭绣带青缦。
一路上不知惹了多少眼线,而其中最瞩目的自然是骑着毛驴的道袍女子。
郁华仙子皱眉看着仪仗队,她知晓凡间帝王家奢侈惯了,可如此出现未免太大张旗鼓。不仅不符合她清修的心性,也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郁华仙子,前面就是顾温府邸,家居十亩,仆人百余,每年花销万两不止,可谓是享尽荣华富贵。”
赵丰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又一次强调着顾温的富贵,也强调着他机缘的正统性。
郁华仙子没有回应,她不想过多接触宗门内部的蝇营狗苟。这也不是她能管的,真君言出法随难以更改。
自掏腰包给予那位顾姓青年补偿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极限。
行千余步,过龙桥两侧高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民居,井然有序,人头攒动。
一直到一处高门独户前方停下来,门口有两头被麻布掩盖的石狮子,因顾温没有功名官位在身被遮掩住了。
大乾权力斗争激烈,朝堂之上每天都是刀光剑影的,许多昔日的权贵高官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故此空出了很多宅子。
郁华仙子放眼望去,确实是大户人家,可空气中却有些浊气,心念躁动。
哒哒哒。
毛驴踏着蹄子沿着街角而过,停在府邸旁的巷子,里边乱糟糟的生活用品,角落是瑟瑟发抖的乞丐。
他们极力的用物品、衣物遮掩自己的身形,远处还有人逃跑拐入巷子。一个木陀螺滚到郁华仙子面前,角落的孩子想去捡,却被母亲死死捂住,蓬头垢面下的眸光都在颤抖。
郁华仙子看到了顾姓后人的富贵,可他的富贵之下是穷苦,高墙之间是百姓。
周围也不乏大户,可唯独这里聚集了无数穷苦百姓,唯独这里空气污浊。
很是奇怪。
(本章完)
第5章 官与民
此时赵丰走下马车,也来到了巷子口,他一身明黄色的衣袍仿佛天上的烈阳,让一众百姓抖动得更加厉害。
郁华仙子耳畔灵风微动,洞察人心,只闻恐惧。
她有一神通,名谛听。
可闻心听音,洞察因果。但由于成仙地限制天数,对于人心她只是听到最强烈心念。
这些人极度恐惧赵丰,他们并不知道赵丰身份,却恐惧一切衣着华丽者,这衣服像是虎皮做的一样。
郁华仙子初入尘世,但也不是瞎子,她看得出来大乾并非他们自己说的那样国泰民安。平原尽头总是冒着的缕缕狼烟,城外饥民遍野,城内挥霍无度。
只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这天下万民对于赵家的恐惧。
赵丰眉头紧锁,眼中的嫌弃止不住溢出来,道:“汴京神都之地,怎会有如此多衣着糟蹋暴露者?真是有辱斯文。”
此时听闻动静从府中出来江富贵,被外边的阵势吓了一跳,随后看到人群中的赵丰,连忙上去跪下,道:“奴,拜见九殿下。”
他在顾温手下做事自然也见过赵丰,只是不同于顾温,他平日里根本没资格跟对方搭话。
赵丰瞥了一眼他,问道:“此地为何聚集了如此多衣冠不整之人,可是流民?”
江富贵顿时满头大汗,生怕对方误会他们收留流民,连忙解释道:“回九殿下,这些都是城中的百姓,并非流民,最多算是野民,都是汴京人。”
由于人口增加的问题,汴京城历代都有扩张,但扩张的速度比不上人口增加的速度。以及皇帝每年都要修建新的宫殿,一直在对城内民居强拆强占。
久而久之城外就形成了类似集市的聚居点,朝廷甚至为了这些聚居点设立衙门,赫然已经开始朝县一级发展。
这些在城外的百姓被汴京城内称为野民,居于荒野。
“一直呆在这里作甚?”
还不是因为皇宫连年扩张,皇帝年年要建新宫殿。汴京城墙又不会自己往外扩,自然得拆迁民居。
按理来说朝廷都会给补偿,但往往这些补偿款经过层层剥削十不存一。不可能在汴京另买房子,又不想出城当野民,最后只能流落街头巷尾。
江富贵不敢说真话,迟疑片刻回答道:“水房水单会随时节起伏,涨的时候人手不够,低的时候不需要这么多人,于是温爷只保留部分健夫,其余全部外包。”
赵丰感到有些新奇,又问道:“何谓外包?”
“只招一天的工,水房不雇佣他们当长工,这样能省下很多钱,灵活调整人手。所以这些人才会聚集于此,好每日接活干。”
江富贵回答道,他打从心底佩服自家那位爷。
简直就是经商奇才,单是这个外包不知省下了多少钱。而且世道越乱,他们手里的廉价劳动力越多。
赵丰听闻后恍然,他知道顾温在从商方面的天赋,但还是感到惊奇。
随后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白衣神女,皱眉嫌弃道:“当真是无奸不商,竟如此盘剥百姓。”
百姓无钱便没办法收上税,朝廷也不好把人赶尽杀绝,毕竟这里是汴京。外地征税是会把人弄得家破人亡,大量交不起税的人跑山里落草为寇,可汴京天子脚下却不会。
并非天子仁慈,而是百姓就在他们身边。
顾温这是在钻大乾律法的空子,身为皇子的赵丰自然不喜。
江富贵满脸赔笑,连连赔罪,不敢有半分怨言。
可心底却差点骂娘:‘赚来的钱财,还不都是进了你们兜里,温爷好歹还给人家一口饭吃。给朝廷干活别说吃饭了,说不准还得自带干粮钱财。’
官与商,官与民,商与民,一切的矛盾又归结于赵家,那位道君皇帝。
郁华仙子将一切放入眼中,见因果,闻人心。
天家无止境扩张宫殿,官吏从中盘剥百姓,最后反倒是商贾成了善人。
这所谓的天家,不当人君。
反倒是落魄的顾家能庇护百姓。
——
郁华仙子与赵丰先后进入顾府。
其内宽敞大气,下人百余号下人婢女跪拜两侧,步履之间都有青石板石铺路,好一番富贵风光。
她能确定顾家后人确实生活富贵,至少赵家保证了他的富贵。剩余的便不是郁华仙子能够管的,她现在只是一个代表宗门入世者,真正的话语权在宗门内的真君们手上。
就如赵丰也不过赵家的代表,真正说话的是宫里的那位道君皇帝。
虽然剥夺顾姓机缘是门内的决定,但身为三清入世者,受宗门余荫她也有因果在。
无论宗门内部如何决定,她只求问心无愧。自掏腰包补偿是其一,保障其后人生活是其二。
“顾温呢?”
赵丰落座主位左顾右看,陪在身边的江福贵回答道:“昨日温爷染了风寒,大夫还在看病,小的已经让人去传唤了。”
“让他快些,莫让仙子等急了。”
“是,小的这就去请。”
江福贵快步离开,郁华仙子仿佛没有看见赵丰的殷勤,转头问起身边侍女道:“顾温在府中过得如何?”
侍女愣了一下,不知这位仙姑为何突然问起自家主子过得如何,难道是远房亲戚?
“温爷生活规律,朝十晚五,平日爱好练养生功,吃食,斗蛐蛐”
府中都是被收留的穷苦人,文化水平并不高,小侍女也只能捏着手指如数家珍的讲述,用词多有粗鄙之处,惹得赵丰冯祥主仆二人轻笑。
“可有娶妻?”郁华仙子嗓音淡雅,稀松平常的问候语气可放在女儿身问同龄异性却又不一样。
社会风气保守,规矩礼仪繁多,却不是方外之人知晓顾忌的。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侍女忍不住多看了郁华仙子两眼,听声音也不像长辈。
“老爷未曾娶妻,也从不留宿于烟花柳巷之地,府中更无丫鬟得老爷宠幸,当为良配.”
郁华仙子只是微微点头。
这些时日接触凡间权贵,虽明面上光鲜亮丽,可暗地里却多不堪入目的污秽。就赵丰而言,府中那些不堪入目的因果关系让人不适。
妻妾成群,面首众多。他以为掩饰得很好,却躲不过谛听耳目。
顾姓后人还保有纯阳之身,也是难得,实为良配,或可引荐门内弟子
郁华记得外门多懒散庸俗之辈,每年都会让一部分不合格的人下山还俗。而这些人并不会完全脱离宗门,也不会心甘情愿做一个凡夫俗子。他们会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会与宗门内一些弟子亲戚结婚,甚至是长老。
如此盘根错节下来,便成了山下一个个大家族,掌握凡俗人财地法。像大乾这种王朝只是特殊时期与地点的产物,外界可没有让凡人称帝的机会。
此间事情了结,有她担保顾家后代有资质者可入玉清派,莫说是三清弟子的家族,就是弟子本人应该也愿意屈尊。
天骄永远都是极少数,修行界绝大部分修士都是练气筑基二境。
(本章完)
第6章 隐忍天尊
气氛变得进一步怪异起来,就是本来没多想的赵丰都面色古怪。
玉清派与顾姓关系如此近吗?
他有些庆幸父皇给自己的“过户手续”完整,也隐约明白为什么天下机缘千万,他赵家作为天下之主不全占了。
仅仅是这一份机缘便能牵扯出一方道门圣地三清宗入世者,如果他们全拿了怕不是第二天就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