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在册封典礼之后,时小寒经历数月心情的大起大落,尝尽悲欢离合,终于感受到了晋升第四境“望乡台”的契机。
于是,典礼一结束,她便脱下贵妃的华丽宫装,换上了驱魔司的红色官袍,背着沉重的“昆吾刀”,来到了洛京驱魔司衙门,并遇上了汪阳、崔天佑等旧同僚。
她要借着斩杀“蛇骨婆”这个机会,将“昆吾刀”炼化为自己的本命法器,一举成为能够御器飞行的第四境修士。
尽管她现在的修为,已经被顾旭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但她依然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在未来的两界战争中更好地帮助他。
…………
紫宸宫,绛云殿。
顾旭头戴十二旒冕,身着玄衣纁裳,静静站在铜镜面前。
此时已近黄昏,在烛火的照耀下,冕上悬挂的玉珠流光溢彩。
赵嫣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替他解开腰带。
按理来说,这套旒冕龙衮,一般只在登基、祭祀等重大典礼时穿,平时一般要换成更加轻便的常服。
但或许由于最近赵嫣一个人在燕国公府住了几个晚上后,回来时醋劲儿特别大。她赶走了殿内所有试图帮助顾旭更衣的婢女、内侍,乃至于纸人仆役,坚持由她这位皇后娘娘亲自动手,完成帮顾旭更衣的这项重任。
然而,赵嫣却似乎特别喜欢看顾旭穿着这身衣服,替他更衣时不仅动作磨磨蹭蹭,而且还不断找机会偷偷摸他的腹肌。
顾旭对此一脸无奈:“你能不能先帮我把这顶帽子取下来?”
大荒帝王之所以戴冕旒,其中一个原因是它能对帝王的言行举止有警醒规范作用。因为冕旒前后的玉珠很容易晃动并发出声响,使人无论说话时的动作还是走路甚至坐姿都要端庄稳重。
若是动作幅度太大,就会被玉珠打脸;如果坐姿不端正,头歪身斜,冕旒就会滑落。
如此一来,佩戴者就会逐渐养成抬头挺胸、大气威严的气派。
可以说,赵嫣此时既不让顾旭取下冕旒,又偷偷搞各种小动作,完完全全就是在折磨他——顾旭觉得,她一定是在报复他把她一个人在燕国公府晾了几个晚上。
“不行,”只见赵嫣轻笑道,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你戴着它很好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抓住顾旭的胳膊,往卧榻的方向走去。
此刻,顾旭的衣服解开了一半,冕上的玉旒不断碰撞,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响。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好色的女人想要做什么了。
“嫣儿,等等!”他喊道,“你现在怀有身孕,最好不要做那事儿,对孩子不好——”
“——我的陛下,你难道忘记了?”赵嫣笑盈盈地看着他,眸中波光潋滟,似醉非醉,“在那本粉红色画册上,就算不走到那一步,我们也有上百种方式亲近呢。”
说罢,她轻轻地将顾旭推倒在卧榻上,跨坐在他的腰间。
然后她俯下身,双手撑在他的脑袋边。
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宛若一道流动的瀑布,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蜻蜓点水般的吻,依次落在他的眉梢,他的眼角,他的嘴唇,他的喉结,他的胸膛……
只听见她缱绻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畔:
“夫君,我好想你,每天都好想你……”
第600章 登极大典(完)
登极大典结束后,被擢升为驱魔司指挥使的楚凤歌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没有急于投入到修炼之中,而是吩咐仆从们从尘封的仓库中取出那些久未使用的乐器,包括编钟、笛、箫、大鼓、铙鼓等。
仆从们小心翼翼地擦去它们表面的灰尘,然后将它们井然有序地摆放在大堂的两侧。
楚凤歌轻轻一挥手,赶走了所有的仆从。
接着,他仔细整理了自己的衣冠,确保自己帽子端正衣领整齐,然后缓步退至大堂外的台阶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心念微动。
他的真元似乎幻化为无数无形的乐师,令大堂两侧的乐器齐声奏响。
他演奏的音乐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杂乱无章,毫无旋律可言。
编钟声沉闷而沉重,宛如被重物敲击的破铜烂铁,毫无节奏感;箫笛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犹如初学者般拙劣;鼓声更像是顽童在胡乱敲打,杂乱刺耳,令人难以忍受。
若非他提前以法术结界隔绝了府邸中的声音,恐怕附近的邻居早已不堪其扰,拎着扫帚冲进来指着他一顿臭骂。
然而楚凤歌却听得飘飘然,看上去颇为享受。
只见他背负双手,昂首挺胸,伴着那独特的音乐旋律,以一副庄重威严的姿态,一级一级地踏上台阶,缓缓步入自家府邸的大堂之中。
待他在大堂中央站定后,奏乐声戛然而止。
楚凤歌扬起下巴,用威风凛凛、睥睨众生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的家具和乐器。
然后他张开喉咙,慷慨激昂地吟诵道:
“朕闻天地恒久,社稷更迭,皆因民心所向,苍生——”
“——楚凤歌,新朝初建,你就想造反吗?”
楚凤歌连第一句台词都没背完,便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打断。
“上官槿,你怎么来了?”楚凤歌眉头紧锁,“我没同意你进来,你为何擅自拆了我家的门锁?”
对于自己精心策划的“表演”被意外打断,他无疑感到非常不悦。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一丝心虚,毕竟他此时的行为,若是被人知晓,无疑是“大不敬”之举。
“是司首大人看到你的行为后,专门派我来提醒你,不得对陛下不敬。”上官槿淡淡道。
她今日依旧身着那袭浅绿罗裙,黑发松松地挽起,清凉的秋风轻轻掠过,带起她衣袖的翩跹舞动。或许是近日来她脸上鲜少露出笑容,给人了一种清冷遥远的距离感,仿佛她已被这喧嚣嘈杂的世界所遗忘。
“我明白了。”楚凤歌低下头,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情绪。
自从知道顾旭是转世重生的紫微帝君之后,楚凤歌就已经明白,自己此生恐怕再难在风头上胜过顾旭了。
他不再执着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人前显圣。
而是躲到了自己家里,以自娱自乐的方式,通过脑海中的想象来满足自己的欲求。
可惜,这仅有的一点点微小的快乐,仍然被人无情地剥夺了。
看到楚凤歌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上官槿不由得默默地叹了口气。
“陛下……他终究和过去不太一样了,”她说,“过去的他,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情。但现在……一切都不好说了。”
上官槿知道,过去的顾旭是个不拘于礼节之人,他的眼中没有尊卑贵贱之分。
不论是对王侯显贵,还是对甿隶之人,他都能一视同仁,从不计较他人所谓的“不敬”之举;对于他的朋友,他更是两肋插刀。
上官槿出身贫寒,幼时曾受尽他人冷眼。
或许,正是在目睹顾旭这些举动后,她对他的态度,渐渐由最初的“这个年轻人长得真俊,不如调戏他玩一玩”,变成了真正的欣赏与好感。
可惜现在,真正的顾旭已经死了。
紫微大帝借着他的躯壳登上了御座,享受着全天下的景仰。
虽然紫微大帝近期整饬纲纪,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事情。
然而上官槿却心存疑虑。
她不确定他这般作为,究竟是为了真正造福天下百姓,还是仅仅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以及通过收集香火来增强自身修为。
她的这句话,算是对楚凤歌的善意提醒,生怕他日后行事不慎,做出一些蠢事,从而触怒了紫微大帝。
不过,楚凤歌并不知道顾旭被“夺舍”一事。
在他的理解中,上官槿的言下之意是,顾旭登基后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如今喜欢对别人的礼节斤斤计较,喜欢以高人一等的姿态自居。
对此,楚凤歌嘴上不说话,心头却骂骂咧咧。
他在想,莫非是皇位这个东西真的有毒?
以前的天行帝,就是个目空一切的混蛋。
顾旭在登基之前,还会拉着他的手,称他是“清都山水郎”,怎么登基之后,性情也变了?
…………
翌日清晨,顾旭像往常一样来到洛川的府邸,为他治疗伤势。
经过顾旭日复一日地破解天行帝留下的道则烙印,洛川的伤势已经渐渐地好转起来,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从卧榻上爬起来,继续做新朝的肱股之臣。
除了荣获“定国公”的封号,洛川在新朝仍继续担任驱魔司司首一职,堪称“两朝元老”。
至于原本隐秘的“青冥”组织,如今已从暗处走到明处,更名为“青冥内卫”,成为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特殊机构。其职责包括缉捕谳狱、传宣诏命以及执行各项特殊任务等。
“帝君,老臣未能亲眼见证您的登极大典,没能亲眼看到您放逐九大凶神的壮举,实在是心中遗憾万分。”在疗伤的过程中,洛川躺在卧榻之上,轻轻叹息,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遗憾。
在与顾旭单独相处之时,洛川仍习惯性地以“帝君”而非“陛下”来称呼对方。
顾旭听闻此言,轻轻一笑,宽慰道:“文昌,登极大典不过是一个仪式罢了,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共同建设这个新朝。你身体尚未康复,切勿过于忧虑这些事情,安心养伤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继续道:“我今天来到这里,是有一个想法想要与你商量一下。
“你我都清楚,上界修行者实力强大,尤其是圣人、真君这样的顶尖强者,其数量远超我们下界。若想在短时间内缩小差距,拥有与他们抗衡的力量,我们必须迅速想办法提升实力。
“在我看来,目前制约下界修士提升境界的关键因素之一,便是下界缺乏天地灵气。因此,修行者们不得不依赖丹药来维持修行时神识的稳定,以防走火入魔。
“我上次跟你提到过,我正在尝试研究一座能够将阴煞之气转化为天地灵气的阵法。一旦研究成功并推广开来,必定能够彻底改变这一现状,为下界修士们提供更加安全的修行环境。”
洛川轻轻点了点头,回应道:“帝君英明!正如老臣上次所说,您此举可谓是改变天地格局的伟大壮举,全天下修行者都会因此视您为恩人。”
顾旭对他的奉承话并未在意,继续深入道:“另一个不容忽视的限制因素,便是知识的垄断。
“文昌,你身居大齐王朝驱魔司司首之位多年,对此应当深有体会。在大荒,那些中品、上品的功法和武学,大多被大宗门、大家族所掌控,少数则藏于龙门书院和驱魔司总部等地。
“对于底层的修行者来说,他们即便耗尽毕生精力,也难以触及这些高深的功法和武学。
“他们不得不拼尽全力完成任务、积攒功勋,只为求得一部普通的下品功法。
“此外,许多修行者出于私心,不愿自己的本事轻易为他人所学,故意将高深的功法武学写得晦涩难懂,门槛极高,难以推广和传播。它们的传承往往局限于亲属、师徒之间的口耳相传,这无疑限制了修行界的整体进步。
“如今,我们已经端掉了不少大宗门、大家族,收缴了大量的功法武学。我考虑着,是否应该将这些功法武学统统公开,让天下的修行者都有机会挑选到最适合自己的。
“说不定,在天下人的集思广益之下,我们能够将这些功法武学不断改进,推陈出新。”
听到顾旭的这番话,洛川心神一颤,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数千年前。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白发飘飘、意气风发的青年身影。
他独自站在山崖之巅,目光如炬,语气平静而自信:
“我希望这世上,不再有那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龙。
“如是一来,世间便可人人如龙。”
而此时此刻,那位白发青年的面孔,与眼前顾旭的面孔,似乎在不经意间悄然重叠了起来。
未等洛川回过神来,顾旭又接着道:“然而,这样的举措也会伴随着一些问题。
“人性自私,这是无可避免的。
““我相信,许多修行者在创造功法武学时,心中难免会有所顾虑,担心传授给他人后,会否被他人超越,会否遭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境地,更担心他人拿着自己的绝学来对付自己。
“这些顾虑,使得他们把自己的绝学紧紧握在手里,把它们视作‘不传之秘’。
“我们现在手上虽然已经掌握了一批收缴而来的现成的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