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差点毁灭整个大荒，屠戮了顾旭无数的亲友与臣民。
他与顾旭之间的仇怨，比起顾旭与紫微之间的，只会更加深重。
顾旭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已然孱弱不堪、仿佛蝼蚁般任人蹂躏拿捏的太上昊天。
然而，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畅快与释然。
一幕幕过往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
凉州之战中，倒在地上，呼吸早已断绝的赵嫣；
囚禁在天宫浮岛牢房中，鳞片脱落、鲜血淋漓的姜照月；
轰然崩塌的昭陵，那具被焚烧得连灰烬都不剩的尸身，以及手持宝剑守护陵墓，却无力回天、绝望而死的李昀；
被天宫修士肆意屠杀的大荒民众；
在太上昊天攻势下节节败退、或伤或死的大荒强者；
在无数个轮回中，从鬼变成人，又从人变成鬼，互相残杀，饱受无尽折磨的大荒众生；
……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顾旭在心中默默道。
然而，对于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太上昊天，顾旭却不打算让他死得太过轻松。
他必须为曾经的所作所为，为那些施加在大荒众生身上的无尽痛苦，付出血的代价。
随着顾旭心念一动，那原本只存在于他意识世界中的九座地狱，骤然化作虚影，在灵霄界的天空中显现。
无尽火海熊熊燃烧，巨大的铜镬伫立其中，这是“西北幽府火车地狱”；灼热的铜柱贯穿大地，这是“东南幽治铜柱地狱”；寒冷如冰的利刃无情地分割罪人躯体，这是“西南幽关屠割地狱”；滚滚黑水在镬鼎中翻腾，这是“东北幽都镬汤地狱”……
虽然这些地狱只是幻象，但落入灵霄界众人眼中，却让他们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好像地狱中那些罪人们所遭受的痛苦，正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接着，顾旭缓缓抬起右手，在空中轻轻虚握。
九座地狱的虚影骤然重叠，逐渐与太上昊天的肉身融为一体。
太上昊天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而涣散，瞳孔中的光芒完全褪去，眼白也随之消失，化作一对漆黑的窟窿。
自这一刻起，太上昊天的躯壳化作了九幽地狱的载体，而他的魂魄，则堕为牢狱深处受刑的罪人。
在“光阴”权柄的作用下，现实中短短的须臾，在太上昊天的感知里，却化作了成百上千年的漫长岁月。
他的魂魄将在这悠久的时光中，承受九重地狱带来的极致折磨。
顾旭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透过道则的波动，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太上昊天痛苦的嘶吼、绝望的呻吟以及卑微的求饶声。
他的神色毫无波动，依旧淡然而平静。
随着他轻轻挥动衣袖，蓝焰再次腾空而起，将太上昊天整个人彻底笼罩在其中。烈焰燃烧之下，太上昊天的身躯逐渐焦黑、融化，直至彻底消失在这片炽热的火海中。
灵霄界数千年来的主宰，在他死亡之际，与那些曾湮灭在漫天金光中的普通大荒修士，竟没有丝毫区别。
就像是一张脆弱不堪的薄纸。
然而，顾旭的心弦并未就此松弛下来。
蓝焰的力量在焚毁了太上昊天的肉体与魂魄之后，顺着无形的因果之线，追寻到他分别藏匿于灵霄界地底与深海之中的数个命匣，将它们一一摧毁。
确认太上昊天已彻底丧失复活的可能后，顾旭才收敛起所有力量，身影从空中缓缓降下，再次踏上了灵霄界坚实的土地。
这片拥有数万年历史的土地，曾经被龙族、妖仙族、炎灵族等势力占据，经历了昭国、虞国、虢国等旧王朝的统治，也曾被太上昊天和紫微大帝倾尽手段、竭力争夺。
而今天，这片古老的土地迎来了自己的新主人。
顾旭落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头，随意坐在山崖边的一块石头上。身后，悬泉瀑布飞流直下，水声哗啦作响，回荡在幽静的山间。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这里的空气格外清新，一草一木都透着几分亲切。
不过，灵霄界的各大势力却没有他这般悠闲放松的心情。
墨门、炎灵族、天狐族、太虚宗、雨师国等势力首领们，面对这位突然间从天而降，夺取灵霄界至高权柄的第九境强者，心中无不忐忑不安，唯恐顾旭将对太上昊天的滔天仇恨迁移到自己身上。
就在顾旭坐下休息的短短一瞬间，一道道身影撕裂空间，接连出现在他面前。
这些人皆是灵霄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一言一行都足以撼动灵霄界的格局。无论他们现身何地，必然会引发无数人的瞩目与热议。
像他们这样的人，过去在参加由太上昊天主持的灵霄盟会议时，都往往只派化身，很少亲自到场。
然而如今，他们却一个个站在顾旭面前，俯首低头，战战兢兢，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恭敬。
这座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山头，在这样的阵仗下，仿佛瞬间被赋予了无上的威严气势，变得比金銮殿还要庄重肃穆，令人不由心生敬畏。
顾旭身下的那块石头，也好像变成了九重台阶之上的髹金雕龙宝座。
陈素绘也跟着碧霞宫宫主叶雨萍来到这里。
当所有人都屏声敛息时，唯有她胆敢抬起头，悄悄地打量着前方的顾旭。
相别数年后，陛下的模样与她记忆中的并无二致，但他身上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仿佛他身处之地，便是宇宙的中心。
这时，顾旭也朝她的方向望来，目光与她的视线正好撞在一起。
他原本淡漠的神色忽然柔和了几分，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抬手指了指身旁的一块石头：“我的大功臣，快过来坐下吧。”
第784章 万宗来朝
听到他的话，陈素绘的心跳猛然一滞，随即加速跳动。
在灵霄界众多强者的目光注视下，她从人群中走出，步履轻快地来到顾旭身旁，轻轻坐下。
在场所有人中，她的修为无疑是最低的。
然而，许多第七、第八境的强者看向她时，眼神中却透着恭敬、讨好，甚至夹杂着些许希冀。
今日的情形下，这个身形纤瘦的年轻姑娘，或许仅凭寥寥几语，便能决断他们的命运。
“陛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您。”她轻声说。
顾旭晋升第九境的速度，无疑快得超出了她的预料。
自从顾旭凭借一具分身毁掉“大熔炉”，险些将天宫浮岛从天上打落时，她便坚信，他终有一天会以光芒万丈的姿态再次出现在这里，带她回家。
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梦幻，令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还是来晚了，”顾旭轻叹一声，“这些年让你独自留在灵霄界，承受了如此巨大的风险。”
当初，顾旭将陈素绘独自留在灵霄界，心中着实存有几分愧疚。
只是几年前的他，能力实在有限。
凭着一具分身，将姜照月、宫煜等人救回大荒，已经是竭尽所能。
而他的分身，最终也被太上昊天的金色闪电劈成灰烬，实在无法再顾及她。
然而，陈素绘在灵霄界的表现，却一次次让顾旭感到意外与惊喜。
在此前的天宫浮岛之战中，她便以破境异象撼动了太上昊天的信仰。
今天，她更是冒着生命危险，向灵霄界众人揭露了太上昊天的谎言。这一举动不仅瓦解了太上昊天的威信，更让顾旭在战斗中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破绽，从而彻底击败了太上昊天。
“陛下对我有救命之恩，”陈素绘认真说道，目光清澈而坚定，“陛下有需要，我理应为陛下效死。
“再说，如陛下过去所言，我来灵霄界，既是冒险，也是机缘。
“这些年在碧霞宫修行，我也收获颇丰。”
顾旭静静听着她的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已过双十之龄的陈素绘，早已褪去了十六岁时的青涩与孱弱。
曾经苍白的脸庞，如今在灵霄界天地灵气的滋养下，变得白里透红，宛若温润的美玉，散发出健康而动人的光泽，身材曲线也愈发窈窕动人。
此刻，陈素绘的修为已然达到第四境巅峰，仅一步之遥便可迈入第五境。
从她饱满而磅礴的真元气息来看，她之所以迟迟未曾破境，显然是在有意压制自身力量，耐心等待契机，寻找最适合的破境之法。
就在这时，有人似乎按捺不住内心的紧张情绪，快步上前，跪倒在顾旭面前，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帝君回归灵霄界，驱除暴君公孙昊，将灵霄界众生从苦难中拯救出来，是众望所归！请帝君怜悯苍生，统御灵霄，还此界清明太平！”
顾旭低头，望着面前恭顺谄媚、全然失去第八境强者风范的墨门巨子田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不要叫我帝君。”他淡淡道。
如今修为已然睥睨众生的他，早已无需借助紫微大帝的势来彰显威风。
他只需做自己，便足以让众生俯首臣服，不敢生出丝毫抗拒之心。
田襄心里猛地一沉，暗自懊悔，心想自己是不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他急忙模仿着陈素绘，改口称“陛下”，连连道歉。
“听说，几年前太上昊天决定覆灭龙族，是你提出来的主意？”短暂的沉默后，顾旭再次开口问道。
“陛……陛下，当……当初是太上昊天想要立威，逼迫我来……”
田襄的话语断断续续，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顾旭一上来便兴师问罪，显然彻底打乱了他原本想要讨好这位灵霄界新主人的计划。他结结巴巴地辩解着，试图将责任推到太上昊天身上。
然而，顾旭的下一句话如锋利的刀刃，直接斩断了他所有的侥幸，让他瞬间坠入绝望的冰窟。
“龙族的夜皇，如今是我的道侣。我曾答应过她，一定会替她报族群覆灭之仇。”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田襄感到体内的经脉一片空虚，所有真元竟在顷刻间消失殆尽。他的修为荡然无存，整个人瞬间从第八境的强者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而与他所有金属傀儡的联系，也如同被利刃斩断，再无一丝感应。
还未等他完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周围的场景便开始模糊，仿佛化作万花筒般急速旋转。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他便被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身子不受控制地重重摔倒在地。
这里的天色漆黑如墨，空气沉闷而滞涩，每一次呼吸都像灌入铅块般沉重，令他感到强烈的不适。
“我这是到了哪里……”
田襄眉头紧皱，不安地心想。
就在这时，一阵轻缓却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映入他视野的是一袭黑色裙摆，上面绣着金色的繁复花纹，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他下意识地用手撑地，抬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绝美面庞，眉宇间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与凛然庄重的气质。
正是身处大荒世界的夜皇。
“夜皇陛下，您……”
田襄刚开口，便见夜皇秀眉微蹙，衣袖轻挥。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将田襄拽至半空，随即重重砸落在地。
他的骨骼在重击中发出清脆而刺耳的断裂声，五脏六腑仿佛被巨石碾碎，剧痛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