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是否趁此机会,入主大景原?”
慈海终于有了反应,起身缓步走出殿外,他已悟【声闻】,将入【缘觉】,距离法师之境不远,如今只差愿力积累。
“还不到时候。”
慈海看向山下虔诚的凡夫,感叹道。
“陈巍元虽然封山,但朱虞城早已将原上视为自己私产,我等去染指,他不能容忍。”
“如今当应想着多占些青巍的灵山,遥遥相望,等那朱虞城自取灭亡就是。”
座下武僧继续问道:
“那可要现在就去占了长明,陈巍元自保都难,如今那大赤观无人庇护,正是时机。”
慈海这老僧叹了口气,挥袖重入庙内,语气似有不满道:
“持法,你还是看的浅了,我登临法师已是必然之事,他大赤观许玄想要筑基,先问问身边那黑风谷同不同意。”
“真正要拿下大赤观,还要等我突破法师,尔等只需拖住那许玄,让他不得安心修炼,筑基时间往后拖即可。”
殿下的持明敬服不已,只觉主持思虑深远,非他能及。
慈海已经重回座上,念起了经。
‘陈巍元自保都难?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还是未见过当年那场祸事。’
慈海闭眼,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是刚刚入寺,跟着师父修行。
生得华贵威严的乌衣公子孤身闯入寺内,对方刚刚突破筑基,他师父又是积年的法师,却被一枪挑死,庙内金身被砸个稀烂。
那道持枪而立的身影时时在他梦中浮现,让这老僧心惊胆颤。
‘到底是古蜀的帝血,非是常人可及。’
慈海抬头,看向了大景原的方向。
我修为低微,斗不过你陈巍元又如何?你不照样沦为天上仙人的玩物,自封修为,亲子都保不住。
待到你们原上这帮遗老遗少最后一点用处都被榨个干净,就是我来度你家血脉的时候。
梵唱之声又起,庙内诸佛金身似流露出无限欢喜之意。
——
白石山,矿洞。
许玄到了这里最深的地穴内,面前宝树流火奔行,赤果散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身后江池鱼候着,身旁一外门弟子跪伏在地,不远处还放着具尸体,穿的也是外门弟子衣着。
“修礼,这宝树便是你最早发现的?”
许玄回头,看向地上跪伏着的那个外门弟子。
“回禀掌门,我开采矿石,挖到一处云母石壁,敲洞窥之,便见了这处地穴。”
地上齐修礼抬头,他中年相貌,眉眼间显出一股深入骨髓的惧意,但仍一字一句细细回答,未曾失态。
“那你说说,和你在同一道坑中采矿的李黑水是怎么死的?”
许玄看向了不远处那具尸体,气势微微放出,让下面这个困在胎息初期的弟子如临万钧之压,颤颤巍巍道来:
“我见有宝物,便想着去禀告池鱼师兄,李黑水却说我们可以趁着夜色,偷些精铁,这宝树就是搬不走,取了果子,折了根,从此当个散修,比现在痛快的多。”
“禀掌门,我心念师门之恩是一方面,另外就是弟子胆小,实在不敢做下这等祸事,那李黑水表面应了我,趁我不备,暴起动手,我,我,我是——”
齐修礼常年待在矿洞里有些苍白的脸上流下一道冷汗,他不知道面前的大人会不会相信他的话语,还是为了保密,直接灭口。
一旁的江池鱼见状上前,低声说道:
“禀掌门,修礼确实是个胆怯重恩的性子,干不出违背师门的事,这李黑水当年在祖师陨落时就有些言论,受过罚。”
许玄看向了地上跪伏着颤抖的齐修礼,脸色有些缓和,扶他起身,笑道:
“修礼莫怕,师门绝不会冤枉你这等忠心的弟子,你受了惊,且去洛青休养几日,丹药资粮都备着,到时这矿洞还需你出力。”
齐修礼一惊,未曾想到还有这等运道,便又跪下磕头行礼,以谢门中栽培。
“至于这李黑水,尸身就扔到万丈深渊下,池鱼,仔细查查这人的往来,若是和外门有干系,他的子女后代都押送到洛青问责。”
一旁的齐修礼听得两股战战,不敢再生出任何想法,江池鱼则是将这块地穴安置好了阵法,无人可见,这些弟子大都猜测齐修礼和李黑水犯了事,却不知是何。
一旁的齐修礼已叫江池鱼领着走了,同他一道去洛青修养的还有他的妻儿。
许玄自然是干不成随意杀害门人弟子的事,但这灵物过于珍重,他没有开恩的余裕,只能严密防着。
‘先让这齐修礼见了李黑水的下场,再让他妻儿去洛青治下,最后让他来这矿里任职,主管些事,利益挂上,他就不敢生二心。’
许玄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宝树,他查过门中典籍,应当是【地炎午元树】,有增长血气,夯实根基的妙用,若是修行火德功法,更是能改善体质,使之亲近火性。
倒是有些像他体内这【玄祈雷木】。
这宝树产的赤果现在不能流出,只敢让门中少数几人拿来修炼,待到许玄筑基,修为深厚了,才有些许亮出的资本。
出了地穴,许玄隐匿了身形,他来白石这一趟,只有江池鱼得了消息,其他在此采矿的外门弟子都是毫无察觉之色。
驾着雷云前往洛青,他心里却暗暗思虑起另外一事。
‘如今诸事妥当,我突破了练气六重,就是那谢黍打了过来,借着【恒光】,也能抵住,莲花寺仍未有动作,但迟早按耐不住,如今这段时间,是少有平和日子了。’
‘该把栖云的婚事定下来,和秋葫派引以为援,守望相助。’
念及此处,许玄一笑,落到荡霞峰上。
签约了,感谢大家支持,新书追读比较重要,之后依旧是每天三更。
第15章 礼成
这桩亲事水到渠成般的落地了,秋葫派已是候了许久。
陈家封山,原上到青巍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这些练气级数的小门小派如同巨浪中一叶孤舟,稍加不慎,就是倾覆。
闻绣云怕了,深夜她偶会惊醒,只怕有人破了山门,杀了进来,她本能地抓紧了大赤观,如同将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点依仗。
她坐在堂前,细细看过了许玄写来的聘书。
礼数周道,并无倨傲之意,聘礼是些练气上品的灵物,对秋葫派来说,已是少见。
门内多为女修,只传承了些编补法衣的诀窍,斗法实在是不堪入目。
往往是各家寄托灵物,由她门中代为制衣修补,不过是挣些劳苦之利,借着攒下的人情,才在青巍立足。
宝葫山灵气衰微,并不出产什么灵物,供上一位练气修士已是极限,她苦修至三重,不知有多少年未进过一步。
“殊儿,可准备妥当了。”
闻绣云向着里屋喊了一声,秀眉不展,有些焦急。
“师尊,已好了。”
沈殊款步行出,柔身上前问候。
她梳妆完毕,着一身钗钿礼衣,显出华贵的青绿之色,金缕玉带,只是头上戴着的那红玉簪子有些形制粗野,不甚好看。
闻绣云捧起徒儿那张清秀的脸来,细细看了,帮她又打理了一番。
“去了洛青,事事都要注意,莫失了礼数。”
“门中势弱,给你撑不了腰,若是觉得苦闷,受了委屈,也只能认了。”
“去了就安心为人妇,不必再挂记着门里事情,事事思虑,多从夫家想想。”
沈殊低低应了,微微有些发抖。
闻绣云的声音有些止不住的苍凉,她一点点帮着沈殊理好云鬓,戴上绸织盖头,送到了山下接亲的队伍。
山下一队人候了多时,刘霄闻混在人中,看向自己那位着绛衣大袖的师兄。
王栖云坐在白马上,显出些不同平日的神气来,圆脸带笑,但似乎又有些暗暗的情绪。
他看着道上由闻绣云送过来的沈殊,身形单薄,入了轿内。
闻绣云并未多言,点头示意,王栖云行了一礼,便率着众人返回洛青。
车马迟迟,道上有些颠簸,恰如沈殊此刻的心境。
她在同师父告别时未曾哭过,但真正入了轿子,一点点向着那座她完全陌生的洛青行去,一种对未来的不安如水般将她漫过,让她心渐渐沉了下去。
“可还好?”
这声音自耳边传来,是王栖云靠到轿子边上,掀开帘子低声问了一句。
这声音宽厚而平和,让沈殊想起初次见面时,王栖云领着他在洛青看看,两人都不善言辞,到最后渐渐沉默下来。
那时到了荡霞峰,王栖云见她兴致低了,也是这般问了一句。
沈殊不知如何作答,对方却径直去了殿中,不理会她。
她自知师门势弱,还要仰仗大赤,只当对方轻贱自己,仅剩的自尊被掷到了泥里,但仍不敢显露情绪,只是候在殿外。
过了少时,那人才出来,似是刚刚忙完,手里拿着一支有些歪歪扭扭的红玉簪子。
“送你了,我不会别的,只会炼器,你可莫在师父面前告我的状,我可消受不起。”
日光熹微,王栖云的脸上十分认真,似乎真怕她去说些什么,有些可怜。
如今坐在轿中,她又听到了这平和的声来,轻轻隔着布碰碰簪子,她忽地生出些希冀来,低低道了一声好。
车马迟迟,洛青虽远,但总能走到。
——
许玄对这桩亲事很是满意,沈殊修为不错,还有炼制法衣的经验,算的上人才,性子也好,是良配。
秋葫派虽然势弱,但两家互相帮助,也有些裨益。
对方陪嫁之物,可是有一本《云裳华仪录》,是秋葫派秘传制衣之法的其中一门,虽然不是真传,只是残本,但已经足以让观中自行炼出胎息上品的法衣,以资门人。
闻绣云很会送礼,许玄门中大多弟子,都少有法衣护体,秋葫派将本就人少,炼得不多,只接各家嫡系的委托,多是炼气级别的。
如今将这胎息品级的制衣法送了许玄,她自家仍旧独占炼气级别的法衣出产,倒是让些小利,换了人情。
王习微今日喝得有些醉了,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
宴饮之后,新人送入了洞房。
刘霄闻一脸好奇问许玄两人去做何事,让许玄有些黑脸,只让他一边玩去,这少年有些不服气,跑到藏经阁去了。
许玄独自去了天青峰上,夜色沉下,可见洛青之间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盘坐于青石之上,沐着月华,默默运气,取出了一枚绕着流焰的赤果,正是那【地炎午元树】所结之果。
这果实散着清香,灵气四溢,只有炼气修为才能服用,他给王习微和温思安都送去一枚。
至于栖云,不日也将突破炼气,修为进境称得上快了,许玄也送了枚过去,让他突破后服下,巩固修为。
赤果入口,化作一道温润的元气,滋养起了许玄的法躯,让他气海之中,那方小小的雷泽又扩大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