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灵物的药力虽是不错,但仍旧需要下些苦工,暂时炼化了一点点,也只是巩固了下许玄突破后的境界。
‘和那枚【聚灵血丹】是差远了——’
这念头自然而然的在许玄心头浮起,没有半点预兆,甚至他未曾觉得什么不对。
只是稍过一会,他才猛地生出一道骇意来,激得他站起身来,背后竟然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之感,脊柱大龙一阵阵震颤,以他炼气六重的修为,竟然干呕了起来,但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只觉自己五脏六腑,筋骨血脉里传来了道道哀怨的声音,这声音及其细微,却又清楚地传到了他的脑中。
原本栖云结亲的喜意在一刻叫冲的荡然无存,自祖师堂深处好像传来一道审视的目光,将他看了个清楚。
许玄原本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了这代价,但这来自良心上的不安是如此的猛烈,将他最后一点遮掩都撕了下来,赤条条露在了外面。
他失魂落魄地走下山去,不敢回头。
第16章 魔性
东密山,黑风谷。
谢苗伤势已经好了,如今谷主并不指使他再去试探什么,让他安心许多。
许玄那斩微入灭的剑气仍让他有些感到惧意,偶尔他会对着镜子,细细端详那道剑伤,愈合之后留下的是一道细细的红线。
今日谢黍特意召见他,让他有些久违的不安。
这些年来他越来越看不透他这个侄儿的想法了。
伏血魔门入主青巍,谢黍就造了他爹的反,用玉盘盛着他爹的头颅,笑着拜见那魔头。
大赤观灭了魔门,他又在那魔门少主背后捅了一刀,将自己摘了出来,躲过清算。
莲花寺占了大盘,他便趁机劫掠不少,贪下许多灵物。
谢苗只觉得他这个侄儿是条毒蛇,滑腻,阴冷,总是能在脱身前咬上别人一口,让他有些胆寒。
殿内昏暗,往日在此欢宴的男女消失不见,只在地上留下了道道作乐的痕迹。
往这殿里送了多少人了?
谢苗已经记不太清了,有凡人,有散修,入了殿中,便如着魔,而后消失。
他微微挺起佝偻的腰来,看向了那宝座,百鬼狰狞,如同要吃人。
谢苗只觉得座上那个脸色苍白,有些病弱的男人已经叫恶鬼夺了皮囊,和自己在演这场戏,表现不好,对方便会撕破那张面皮,将他活吃了。
“叔父来了,最近可有大赤观的消息?”
“禀谷主,那洛青隐有异相,雷光汹涌,看来这许玄已经突破了练气六重。”
谢苗将自己听来的消息一一报了,但座上的男子反倒露出笑来。
“原上的嫡系,也有年龄资质同他相近的,如今也突破了六重,却是服了血气成就的。”
谢黍微微挑眉,脸上流露出一道真切而得意的笑来。
“温扶风,教徒无方,你又算什么正道?”
说着,这有些病弱的男子起身,道道邪风起来,便有魔头幽鬼的呓语,他满脸邪意,看向谢苗道:
“我看这许玄还是看不透,若是我,便从治下凡人吃起,再吃了门中弟子,最后是王习微和温思安,都到肚中来,早早成了筑基,舍了山门,何处去不得?”
这话听得谢苗胆战心惊,冷汗直流,只觉眼前之人彻底疯了,不敢再说一句话出来。
“可惜,若是他再古板些,陈家封山,我便直接杀上山门去,如今突破六重,借着阵法和法器,倒是难啃,只能等他破绽了。”
谢苗见状,连忙进言:“若是给他时间,让他筑基,岂不是我等要遭劫,谷主你——”
这话戛然而止,谢苗知道自己失言,立刻闭嘴,谢黍平生最痛的就是突破练气六重,求取【命本】超了时日,筑基几乎无望。
谢黍一笑,却并未怒,反而坐了回去,轻笑道:
“叔父,眼界且放开阔些,仙给不了的,魔给的了。”
他显露气势,自身后隐隐浮现出一道如卵般的血肉混合之物,不断跳动,从中传来一道凄厉的啼哭之声。
谢苗有些不敢置信看了过去,战战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性根】,叔父。”
谢黍微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道不正常的血光来。
——
王栖云将要炼气了。
成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他平日的生活已有些变化。
沈殊帮他操持了荡云峰的杂事,他则全心全意去突破。
他积蓄已到圆满,门中所传胎息境界的呼吸法也炼的纯熟,便闭关准备突破。
从胎息到练气,就是炼化灵气,使灵力变化,合乎天地物性,从此择一道修行下去,这条路只能进,不能退,除非废去全身修为,还有洗髓换骨的宝药才能重来。
等到筑基,想要改换道途,恐怕只有转世重修才行。
王栖云在洞府中坐着,翻阅着那本三品的《渡火不越诀》,运行着上面的炼气之法。
这功法属于【丙火】一道,丙火者,在天为日,在地为炉,专能成器,自然是十分适合他这炼器的道统,至于其他什么水蕴、木育,甚至还有以血气成器的,这些炼器的法门都稀奇少见,他仅是听闻过。
默默将灵气汇聚一点,将那道【渡越火气】纳入体内,冲击气穴,气海逐渐生成,与此同时他默念起了上面求道的祈文。
气海成形,灵台自明,识海涌现,王栖云感到在一无穷高处,有一至大至热的存在,落下一道火光来,降到他的灵台之上。
‘成了。’
这感觉十分奇异,如今他的法力可聚集火气,还可御风而行。
出了洞府,却见沈殊正在外面立着,看起来等了许久了。
“恭喜郎君,成了炼气,自此驾风如意,真是神仙中人了。”
沈殊笑着贺道,王栖云兴致颇高,当下试着驾起一道云气,让沈殊跟着上来,带着他在天上御风行了许久,言笑晏晏。
刘霄闻此刻正在居真殿听讲,这几日许玄得闲,便让他过来,细细考校修为。
许玄看过了刘霄闻的修为,如今已经稳稳站在胎息中期,这速度已经十分之快了,只差许玄当时一线。
刘霄闻本是七寸的灵根,但同许玄气海那古碑上的【阳燧降火】篆文呼应勾连,又长了二寸,如今是九寸的资质,算的上筑基种子了。
到了他炼气,识海显现,许玄便能将这道篆文正式授予他,到时不知还能生出些什么神异来。
“师父,门中这《天火恒光经》怎没几个人修行,这可是四品功法?”
刘霄闻在座下听经,忽地问了这一句,让许玄只好先去答了。
“门中那《天火恒光经》在炼气的部分有些缺漏,只有命近天日,如火降身的气数在身,才可修行,不然就是要困在练气一二重,不得寸进。”
“其中内藏一道四品,两道三品的法术,都是【丙火】一道的,威力极高,不是寻常三品功法能比拟的。”
刘霄闻听到此言,兴致十分高,恨不得现在就去炼那《天火恒光经》,看一看那性命双全才使得的秘法有多玄妙。
许玄也是有些意动,默默内视,气海之中那道紫绛的雷光涌现。
【大震祈雷光】,这道秘术经过命本加持,威力有了质变。
许玄只是静候时机,他隐隐觉得有人已经盯上了他,这门秘术恐怕不久便能试试威力。
第17章 虫害
长明山,药园。
张高峡近来有些忧愁,只因长明的灵药染了不知名的虫病。
明光花低低垂下,有些枯萎,清元芍药则倒在土间,直不起来。
她初时以为是水土出了问题,但细细观之,便见在叶脉之中流动着似黑沙样细密的斑点,将灵药几欲吸干。
思安师尊已请来了掌门,但仍旧无什么好的对策,她翻阅了门中关于灵植的典籍,但所获甚少,仍旧看不出这怪病的来历。
眼看灵药一株株将近枯死,她整日守在田边,布雨不断,偶尔法力枯竭,便由外门弟子顶上,只盼着能拖延些时间。
许玄来到长明亦是叫吓到了,田中灵药几乎少有逃过这病害的,温思安唤她过来,两人一同施了些门中育灵的术法,仍旧无用。
他第一反应是遣霄闻去看了那地炎午元树,幸好那树周身都是流火,只有一枝桠生了黑斑,并无大碍。
‘眼下恐怕只能去找回春山的人了。’
若是问青巍哪家懂得灵植,便是这门派了,当下许玄不敢拖延,雷云一起,直奔回春。
回春山势低矮,多有青翠之色,门中竟也有些纷乱。
许玄停在阵法之外,报出名号,山门之中有一碧袍老翁前来迎接,正是回春山主施明松。
“原来是许观主,还请入山门一叙。”那老翁见了来人,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惊讶。
许玄随之入内,却见山间各处灵田,都有回春的弟子在忙碌,灵药也大都生了一般的怪病。
“观主此次前来,恐怕便是为了这病害,青巍除了我家,便是贵观种养的灵药最多。”
施明松鹤发童颜,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姿态,修为已至练气七重,若论辈分,恐怕还是温扶风上一代人,同陈巍元一代。
“前辈,这东西似虫非虫,生于叶脉之间,若用法力激了,便钻的更深,如何能治?”
许玄直言,他心急如焚,只盼快些问到这解决之法。
施明松叹口气道:
“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许观主就是不来,我也要去寻你。”
这话说的云山雾罩,让许玄摸不着头脑。
“观主还请随我过来。”
施明松领着许玄到了一处核心之地,开了禁制,便见一株灵竹,其形如白玉,叶片若琉璃,正是回春山的灵根,妙玉竹。
这灵物虽然差了地炎午元树许多,但回春山细心培养,竟然让其在一旁又生出株稍小的新竹来,隐有再出一株的迹象。
只是这灵物上亦有些黑色斑点,飘忽不定,让这玉竹有些枯萎之迹。
“寻常虫病之害,并无这般直接入了叶脉根系,且这东西极微极小,似是有灵,主动避人,一点点蚕食灵药。”
“以前遇到过这般情景,都是借【小庚金阵】,由炼气的门人,用神识控着金气入叶脉来除害。”
施明松细细讲了,让一名炼气一重境界的弟子携阵盘去往大赤传除害的法门,许玄交予了信物,见对方御风去了,稍稍安心。
这边施明松却有另外一事要劳烦他,便是这妙玉竹的问题。
这株灵根极为娇贵,且灵机深厚,阻神识探查,施明松试着借金气除这病害,反控制不稳,伤了这竹的根系。
“如今便要请许观主以剑气施为,分出一缕渗入,如沙场点兵一般,一个个将这虫害除了。”
“剑气变化,可广若大河,可微如尘埃,冲阳子当年也来此助我除过这灵竹的虫病,如今便劳烦许观主了。”
施明松神色真挚,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