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之人此时发话,随意开口,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殿外的元磁之力有感,涌动不止。
“不过是为门中攒些基业,以馈后人。”
许玄神色如常,不卑不亢回道,默默揣摩对方意图,却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柳家可以多来往,段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朱虞城声音低低,直钻许玄心间,让他不由思虑起来这话是何意,“我们”是因何而划,段家又特殊在哪里。
“敢问前辈,这.”
许玄开口,刚想问个明白,对方却摆摆手,不欲多谈这事。不知为何,许玄总觉得对方此言非虚,段家确实极为特殊,仅段平度一人就是个变数。
“空剑门的良希兰已经成就筑基,这门派也算是完了,同室操戈,做的还不干净,徒留把柄。”
上方的话语声传来,许玄明白对方意思,左河默、启闻废的废,残的残,良希兰将矛头指向唯一最有可能继承位置的韦言,却让其走脱,殊为不智。
只是这事情是那位万金真人的谋划,个中关窍,恐怕早早就算好了,许玄却也不欲多言,有这些真人掺和,准没什么好事。
朱虞城似乎只是想点评下原上情况,此时话锋一转,又道:
“吴家如今搭上巫人的线,只以为自此自在逍遥,不受约束,也是一帮蠢货。”
他声音冷厉,让殿中气氛瞬间一冷,重压再度落下,极为摄人的气势自朱虞城身上散发而出。
看向许玄,这位朱家家主神色淡漠,似是定性一般,沉声道:
“你不如温扶风,这辈子恐怕都摸不到剑意的边。”
许玄神色不变,静静听着,朱虞城却淡淡说道:
“温扶风是个至情至性,心思自在的人,所以能成剑意,你算计过重,出剑考虑太多,达不到你师父的境界。”
“心中少了一口气,境界是差不少,但你肯定能活得比他久,门派也能在你手中传下去,或许这就是他选你的原因。”
许玄声音低低,只道:
“我仅有一念,护好山门传承,不负师父所托,便已安心。”
朱虞城听后,稍稍点头,转而又摇头道:
“这就是症结所在,我且问你,你练剑到底为何?”
许玄猛然看来,目光炯炯,上次还是师父问过这话,当时他答的是:
‘只为护佑师父、同门。’
此时他再重新思索一遍这个问题的答案,依旧如常,只道:
“护住身边之人,便是练剑所求。”
朱虞城的显出追忆的神情来,语气恍惚,低低道:
“温扶风和你不同,他练剑只是为了练剑罢了,却无这般算计,剑道即是目标,不是手段。”
“你却是反了过来,行事极为功利,练剑也好,修行也罢,都是一样,有用即可,不是你真正所求。”
许玄轻呼一气,只觉心中似乎有一处郁结松动,隐有明悟什么,沉声道:
“晚辈明白,谢过前辈提点。”
“谢我?”
朱虞城发出一低低的嗤笑声,凝神望来。
“我却是觉得你这般行事,才是当今的正道,事功些,才能活命。”
“再过十来年时光,陈家同我的约定就结束,到时我会一统赤云南,包括青巍。念在温扶风的面上,你如今若是点个头,就此归降,好处不少。”
对方忽然提及此事,让许玄心中稍沉,声音低低,只道:
“前辈所说归降,是为何意?”
殿中气氛逐渐降至最低,朱虞城语气平淡,只道:
“任我驱策,奉我为主,便是归降。”
对方并未显露出什么威势,许玄却是心思一沉,转而起身,只道:
“恕难从命。”
他精神紧绷,已经做好谈不拢,对方就此出手的准备,可朱虞城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许玄看向上方,目光沉凝,终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前辈这般执着于一统原上,可是有什么缘由?”
朱虞城冷厉威严的脸上多出少许笑意,若水波般颤动的元磁神光在他周身涌动,某种似万军压阵,一往无前的气息升起,让许玄仙基有感,体内雷霆轰鸣。
只见这位朱家家主,昔年唯一活下来的人,此时嘴角含笑,语气幽沉,缓缓说道:
“无什么特殊的缘由,只是想与人讲讲道理罢了。”
言毕,对方便不再多说,那股气势却越来越盛,直直压来,好似千万兵戈直指过来,许玄站定,仙基有变,一方玄黑劫池随之升起,紫雷涌动,隐隐对峙。
背上恒光疯狂的鸣颤起来,许玄目光沉凝,极力按下。
上方的那口劫池缓缓旋转,在这重压下却越显神异,其上刻纹变化,紫金电蛇奔走,雷鬼持枪立于云端,蛟蛇藏匿雷中,诸多景象一一显化。
朱虞城看着那方劫池,目光凌厉,沉声道:
“【劫心池】,让你修个三品仙基,实在是可惜。”
“温扶风这卷雷法,是北海的一位道人传授,你若是想续上道途,走的远些,将来可去北海闯闯。”
“天下三十六道震雷,皆是自天外落下,降至北海,而后再度归天,以你的资质,前去择一仙门拜入,亦是可行。”
许玄静静听着,算是明白《震耀问灵法》的来历,他觉得朱虞城言辞之中,并无多少恶意,反而在提点自己什么。
“若有一天,必当前去看看。”
朱虞城似乎对这回答有些失望,冷厉的眼神扫来,语气低沉。
“你那山门,如今可搭上哪位真人的线来?”
“若是没有,可就要好好想想个中利害,这地界上还有过几家门派、世家,背后无人,都不长久。”
许玄闻言,心思稍沉,他如今上哪里去投靠紫府来,更何况牵扯极多,只低低道:
“怕是无哪位愿意掺和这烂摊子,皆都避之不及。”
朱虞城眉眼一转,轻拍座上扶手,沉声道:
“温扶风炼气便成就剑意,得了各方青睐,你可知有几家在他身上下注,看重他?又有几家想取他性命?”
许玄闻言,心中震颤,恒光剑鸣不已,再难束缚,当即出鞘,一股惨烈至极的杀气涌出,悬于空中。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恒光,只觉无穷杀意和恨意,凝于其上,恒光若有灵一般,铮铮而鸣。
“敢问前辈,到底是哪几家?”
许玄声音若刀刻铁石一般,沉沉划过,恒光上紫绛剑炁环绕,斩灭入微的气息升起,将无形的杀气都尽数斩去,恒光渐渐恢复宁静。
座上的朱虞城若有所思地看向许玄,只低低道:
“已经修成剑炁了?看来温扶风还是尽其所能,为后人留下些东西。”
“前辈,还望告诉我,到底是哪几家暗中谋害。”
许玄上前一步,眼中是刻恨意昭然,隐藏多年,此时才真正显露,仙基有感,劫池震动,天雷轰鸣。
朱虞城静静看来,若太岳般的重压落下,同其对上。
很快对方的气势就压过许玄,一时若万军前驱,一时若太岳压顶,两种截然不同的仙基变化显于一人之身,让许玄有些难抵。
此时朱虞城眼中才显露出几分欣赏来,低低道:
“不错,我还当你已经忘记这仇怨,这地方都是些得过且过、贪生怕死的,脊梁都叫人打碎,除了摇尾乞怜,别无什么本事。”
朱虞城起身,重重压力落下,元磁神光充斥于大殿之中,许玄勉力站定,恒光上剑炁生灭,堪堪将压来的元磁神光斩灭。
“你可知道,温扶风修成的是什么仙基?”
对方却不回答,而是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话来。
许玄不解其意,师父修行的是《天火恒光经》,这功法在赤云南也算出名,对方为何要来问。
“回禀前辈,师父修成的乃是【天求焰】。”
朱虞城此时收回周身气势,目光幽幽,嗤笑一声,只道:
“他藏的极好,我当初都叫他骗了,不对,他也让人骗了。”
“你可知若是想转修别的道途,有什么办法?”
许玄似乎察觉到什么,握紧恒光,骨节作响,有些发白,咬牙道:
“炼气时可散功重修,筑基乃至紫府,便只有转世一条路。”
朱虞城稍稍点头,继续说道:
“他便是如此,炼气时遭人设计,散去功力,重修它法,你可知是何道途?”
许玄心中已有答案,此时沉默,静静听着,气海洞化剑匣中,那道莹白如玉,变幻不定,来去无踪的剑意有感。
朱虞城目光沉凝,语气恍惚,像是在追忆什么,只道:
“世间道途,当以祖炁为尊,皆是开天辟地前就长存,阴阳四象随之,而后五德始立,三炁九化,自上至下,大罗演化现世,映照太虚。”
“可也有反过来的,推升至上,逆而成就,如巫人持毒,成就「祸毒」一道。”
“剑道亦是如此,上古时剑仙有大成就,因而专成一道统,大赤观当初正传下一卷六品剑道功法,遗失已久。”
许玄心中激动,这事情他已听启温说过,如今再从朱虞城口中听来,立刻想起其中关窍。
“这功法,可是需要筑基前成就剑意才能修行?”
朱虞城目光垂落,稍稍点头,只道:
“你小看你师父了,他修的不是【天求焰】,而是”
冷厉的声音响起,面前身着墨色华服的男人面上显出几分怀念、几分忌惮,沉声道:
“温扶风重修的,正是那道六品功法,名为.”
恒光剑鸣声不绝,周身剑炁弥散,同元磁神光交织,碰撞、溃散,许玄只觉有风拂面,自过去吹来,追上自己。
朱虞城低低念出那道仙基的名号,洞化剑匣中的莹白剑意随之升腾,若有灵一般穿梭变化,许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仙基之名。
【逍遥游】。
等会还有一章
第146章 扶尘
恒光轻颤,明镜般的剑身上金阳煌煌,出于云海。
许玄面上生寒,握紧剑身,骨节发白,几乎要就要触及之后真相,气海中雷光汹涌,他想起师父身陨时景象,以及将那枚血丹交予自己的筑基。
朱虞城似乎起了兴趣,看向这个后辈,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