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蠢嘴角依旧噙着笑,指尖乌光一盛,渐有鬼哭之声响起,环绕四周。
一旁穿着枣红大衣的谵易身旁渐有毒火生出,焦热之意笼罩周边,他的身上渐渐覆起赤色的甲胄,手中拿起一对殷红宝剪,若虫颚一般。
“够了!仙修都打到眼前了,你们还在斗什么。”
右边石座上的人缓缓起身,浑身罩在一宽大的残破灰袍之下,面目不显,灰袍下一片黑暗。这人身躯健硕,足有两人高大,此时站起,若巨人一般,全身笼罩在灰袍下。
他先是转向枢蠢方向,开口说话,是一浑厚的男子声音。
“枢蠢,你知道的最多,又遮遮掩掩的,如何让我们信任你?”
接着这灰袍男人转身,看向那身着枣红大衣的男孩,训斥道:
“谵易,你修成的是【赤斗蜈】,本就该约束性子,好不容易占下座灵山,你还想像以前一样跟野狗般到处逃窜?”
谵易面上凶戾之气一闪而逝,望向那灰袍壮汉,周身毒火一炽,对方却丝毫不让,直直看来。
这男童冷哼一声,眼中渐渐冷下来,有些忌惮的看向眼前之人,沙哑凶厉的老人声音响起,只道:
“穷河,你本来就不是巫荒的人,还管不到我。”
言毕,谵易驾着艳红的毒火,直直向着殿外遁去,前去他驻守的灵峰之上,不再多言。
“老东西,整日扮个鬼样子,看得人恶心。”
枢蠢依旧笑着,这笑容好似固定在他脸上一般,见着谵易离去,他才轻笑着骂了一句。
一旁身着灰袍的穷河止住枢蠢,隐藏在灰袍下的眼睛中,似乎有一点疑惑,此时才道:
“北边的四座山,各以祸毒一道神通炼过,还剩一道【观毒会】,落在何处?”
枢蠢眼神稍沉,只低低道: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穷河并未追问,而是站定前方,语气坚定,只道:
“巫荒各部,多少凡人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天毒山未曾有关一丝一毫救助这些人的念头,枢蠢,你也是自小部落中出身,应当能明白。”
穷河灰袍鼓荡,雄浑至极的法力冲激不定,他若在告诫,又像在威胁,沉声道:
“我仅有一愿,便是统合诸部,订立法纪,以使巫荒昌盛,各部凡人不再沦为血食奴隶。”
“不管你要什么,只要和我的目标不冲突,我便不会阻你。”
枢蠢抬头,脸上依旧噙着和煦的笑,只低低道:
“我自然会助你,你且放心就是,天毒山离去,巫荒.属于我们。”
他眼中有些狂热,乌光在他周身涌动,化为狰狞的鬼怪之形,各种亵渎之语响起。
穷河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宽大的灰袍随风而动,像是其中空空,并无一物。
——
“宴明山已经布下阵法,连通三山,在宴明坐镇,便可借阵法迅速支援旁边三山,占尽主动。”
段成思遥遥望着宴明山,神色凝重,一旁的许玄和柳秋辞听及此言,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段家是是原上少有懂阵法、符箓二道的,这可不是族中有一二人修习过,而是家学渊源,培养完善,历代都能出这两道的人才来。
许玄看向段成思,目光隐晦,朱虞城劝他少和段家来往,又是何意?可朱家又要扫平青巍,自家却不得不联手。
‘原上这几家,若是正常,几乎是代代都有数位筑基,上次妖灾,才导致各家仅出一人。’
‘若是能稳定出筑基,这些年下来,为何未听过有人冲击紫府,是无功法,还是不敢?’
许玄默默看向身旁两人,一旁的柳秋辞合上折扇,遥遥看向北边,沉声道:
“北边那四座山上,到底是哪一家的修士?一口气占下四座灵山,不怕对方趁我等争斗时下手?”
段成思顺着柳秋辞目光看去,却是一笑,檀黑袍服随风翻转,若礁石立于风浪中,巍然不动,沉声道:
“我自定极山得来消息,北边四座山上,乃是齐国遗族叶家,这家是奉朝廷的命收归四座灵山,不会多生事端。”
一旁的柳秋辞眉间依然有忧色,手中还举着那株青郁宝柳,低低道:
“成思道友有定极山的消息,自然是无虞,只是这地方搅合的人太多,让人难免不安。”
段成思神色未有什么变化,粗眉一拧,笑道:
“秋辞道友不必忧心,此番我家已经请出底蕴,祭出【不宁仪】压阵,只是届时宴明、光崖二山要归我家。”
“这自然无妨,道友愿意请出这等重器,自然该多拿些。”
柳秋辞神色稍稍缓和,似乎是知道这【不宁仪】是何物,转身向许玄解释道:
“【不宁仪】是古法器,还是极为少见的能镇压一地的重器,能翻腾地脉,动乱阵法。”
许玄闻言,能破阵的法器他还是第一次见,段家底蕴果然深厚。
“成思道友倒是对这几座灵山志在必得,不知有何渊源?”
许玄此时开口,有些好奇。
段成思神色如常,看着光崖、宴明方向,沉声道:
“我家修的「艮土」,不谈什么出产、灵气,灵山本身就对修行有大用,是立身之本。”
他说及此处,不再多言,转而说道:
“依我来看,若是想要攻下此地,当分成两方,筑基携法器攻打宴明,剩下的人手围困三山,叫他首尾难顾。”
“对方想着让筑基后期修士坐镇宴明,支援四方,我等只需拖住为首几人,剩下的蛮人让供奉处理即可。”
许玄目光望向远处灵山,开口问道:
“这地方的筑基后期,可都在宴明山上?”
段成思显然早已查过,此时开口道:
“我已打探过,三名后期,枢蠢、谵易和穷河都坐镇在宴明,以驰援四方,背地里或许还藏着几人,需要小心。”
“这些散修的法器、功法虽然不济,但好歹也是一路杀出来的,有些手段,我这里已备好符箓,以待攻山。”
说着,段成思祭出两道符箓,散着莹白宝光,飘落到许玄和柳秋辞手上。
柳秋辞显然是见过这符箓,稍显讶异,低低道:
“【元灵符】,你倒是准备的齐全。”
一旁的许玄接过这符箓,不解功用,只觉其中封着一道极为精纯的灵气,不像符箓,反倒像枚大丹。
段成思见许玄不解,沉声解释道:
“此符是专以短时间增长法力所用,能短时间拉平修为之间差距,可持续数十息。”
“只是用完后会觉法力枯竭,要服丹调息才能恢复,千万要慎用,当做杀招。”
许玄接过这符箓,低声谢过,就此收下。
按照计划,他来应付枢蠢,此人是后期修为,修的正是「祸祝」,所成仙基为【宜受飨】。对方出手极少,由手下一筑基中期的妖物来动手,情况不明。
虽然不了解对方手段,但只要拖住此人即可,差门人攻下天殛,就算功成。
至于谵言,此人占据碧野,由柳秋辞对付,这巫人修行的仙基许玄极为耳熟,【赤斗蜈】,他不由得留心几分。
最后剩下一人,唤作穷河,道统、仙基皆是不清楚,不过是段成思来对付,倒是不需许玄操心。
最后看向北边的四座灵山,其上多有修士走动,果然无犯,按段成思所说,四山是叶家占下,得了朝廷的令,不知为何?
涉及宋氏,让许玄心中有些阴霾,但天殛山对他却是志在必得,对门中来说,这座灵山胜过任何法器、灵物,是兴盛之本。
‘此番或许会死人,却是不得不做。’
许玄深吸一气,背上恒光微明。
第148章 攻山
天色阴沉,巫荒本就多生瘴气,此时日光不显,昏天暗地。
宴明山上,穷河立身云端,身旁殷赤血光汹涌,转而化为明净、璀璨的祥云,托举起他的身形。
他身旁跟着谵言、枢蠢二人,都望向不远处,似是察觉到什么。
“来了。”
筑基或许能藏匿,炼气却难,穷河已经能感受到山外风雨欲来的气势。
他催动信物,蛮人们应声而动,各执刀兵,驱使虫兽,巫荒各部有些修为的都在此地,大致有近千人,多是胎息,炼气都少。
“枢蠢,按你说的,催动阵法。”
一旁的枢蠢祭出阵盘,以宴明山为中心,汹涌的煞气满溢,联通天殛、碧野和光崖三山。
此时极静,仅闻山中虫鸣,下方驻守的蛮人中,不知是谁放了一箭,划过长空,直直向着西边的山野落下。
顿时有明黄宝光涌出,一形如酒樽,合盖拢起的法器高高悬空,中以宝金为柱,九条铜蛇尾盘柱上,蛇首外探,引动地脉,正是【不宁仪】。
原本稳固的阵法此时摇晃起来,明黄的艮土宝光席卷而下,将原本汹涌的煞气打落。
宴明山上的三名巫人神色如常,似乎早已料到这结果。
各家修士乘云驾雾,携着法器,瞬息从西边山野之中杀来,分为三部,各向旁边三山而去。
漫天的喊杀之声响起,各色法光、水火席卷而下,连带着咒文、白骨冲起,将这片山野的宁静彻底打乱,无数蛮人和修士,厮杀在一处,血染山林。
远方飞遁而来三人,瞬息而至,许玄、柳秋辞和段成思已来,借着【不宁仪】的破阵之能,要彻底困住对方,不使其驰援。
许玄缓缓拔出恒光,看向眼前几名巫人,目光最终定在身着墨绿长袍,脸上含笑的那人来,正是枢蠢。
穷河身上灰袍鼓荡,看不清面容,血气凝成的祥云飘着,他先行开口,声音浑厚:
“巫荒是我等生养之地,不容你们仙修来犯。”
柳秋辞端举着那株青郁柳,风姿极好,此时笑道:
“我等只要灵山,你们让出,自然可退走。”
一旁身着枣红大衣的男童眼神狠厉,直直盯来,声音苍老,怒骂来:
“你放什么狗屁,筑基初期,也敢在这里妄言。”
柳秋辞神色如常,只道:
“试试?”
此言一出,那谵言受不了激,立刻动手,艳红毒火倾泻而下,这人身上迅速覆起若精铁般的赤甲,旁生双臂,直直杀来。
一旁的穷河、枢蠢眼看对方先动,只好随之杀来,为其压阵。
柳秋辞手段高妙,柳枝交缠,散着青光,将对方来路封住。
谵言四手各执刀剑斧钺,化作一团红艳艳的火云,翻滚着冲进柳枝之间,手中兵器翻飞,口吐毒火,顷刻杀到。
一者柳枝绵,青光盈盈,一者毒性凶,焦火艳艳,混在一团,各施法术,逞威弄凶,这个是世家公子,那个是积年老怪,分毫不让。
青光落定,草木生灵化兵,纷纷助阵,毒火奔行,山野毒物感召,齐齐嘶哑,一时打得下方修士、蛮人神摇念动,心神不定,唯恐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