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谵言修为深厚,柳秋辞渐落下风,但仍缠着对方,将其困住。
这边先不论,许玄已经和枢蠢杀作一团,雷音轰鸣,鬼哭大作,搅动天上阴云,淅淅沥沥落下雨来。
枢蠢持一白骨雕琢而成的长枪,筑基上品法器,威势惊人,他周身煞风极盛,竟能消弭雷光。
许玄握住恒光,剑气纵横斩来,头顶一方玄黑劫池显化,雷光汹涌,天音轰鸣,加持在剑上。
剑气纵横交斩,从不同方位涌出,正是恒光【镜返】之能。
枢蠢周身煞风席卷而下,筑基后期的修为展露无疑,将光亮、声音尽数消弭,他挥手显出一方密密麻麻刻着咒文的黑石祭坛,和许玄雷池对峙。
白骨长枪挑动,萦着极为浓重的乌光,伏压而下,诸多咒文、祭祀之声自上方的黑石祭坛中涌出,加持到枢蠢身上。
许玄剑上,蒙蒙变化的剑炁显化,随意挥洒而下,将乌光、咒文尽数斩灭,心念一定,九道【大震祈雷光】若点将一般,随剑涌出。
枢蠢面色一变,持枪立定,乌光同咒文交织,化作一狰狞鬼神之像,青面獠牙,身着黑甲,其上尖刺密布,向着许玄抱来。
他张口一吸,嘴张极大,宴明山上的滚滚煞气涌来,落入他肚中,接着再一喷,煞气四涌,将九道雷光尽数吞没。
那鬼神已是扑杀过来,要抱住许玄,身上尖刺狰狞,许玄身化雷光,瞬息之间躲开。
段成思掌着不宁仪,穷河控着阵法,滚滚煞气同艮土宝光冲击,两方互不想让。
眼看大阵显出颓势,穷河冷哼一声,驾着血光就杀来,手中高举一赤色巨剑,竟是柄古法器,他灰袍鼓动,直直斩向段成思。
不宁仪要抵抗阵法,段成思面上却未有多少慌乱之色,随手就是一道符箓打来,接连不断。
五行皆有,他竟是靠着符箓硬砸,就将眼前这筑基后期修士打退。
穷河吃瘪,怒极而吼,若有一人高的巨剑举起,精纯的血光涌动不止,他的下身自灰袍之中显露,竟是若龙蛇一般的尾部。
“妖?”
段成思有些惊疑,翻手祭出一杆小旗来,明黄宝光渐渐涌出,镇压而下。
“妖?”
穷河声音冷冷,只道:
“我是人,不是妖,更不是仙。”
他举剑前斩,极为恐怖的力道压来,将那杆宝旗砍得倒飞出去,若渊海一般的血气此刻暴动起来,极为摄人。
龙蛇半身挺立,穷河的上身依旧藏于灰袍之中,面容不显,他握紧手中重剑,冷冷道:
“你记住了,我是人,堂堂正正的人。”
段成思的话好像触及此人什么痛处,血光漫卷,重剑毫无章法的挥砸而下,却能将对方符箓和法器直接砍飞。
许玄正同枢蠢缠斗着,对方知晓自己法剑厉害,立刻就避战,借着下方煞气消弭雷光,隐蔽身形。
一旁穷河的动静引起许玄注意,以灵识查探,他心中稍惊,那龙蛇半身正是伏易躯,【玉血天心术】所记载的异表。
‘此人也修行过这法术?还是天生带来的?’
远处的喊杀之声越来越急,蛮人们难抵修士,渐渐落入下风,纵然有几名筑基初期、中期的巫人坐镇,可很快就叫各家的供奉压着打。
枢蠢却表现的丝毫不急,仍在拖着,让许玄心中渐生疑惑。
‘若是再拖,旁边三山的蛮人都要溃败了,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乌光和咒文不紧不慢地冲来,叫许玄随手斩灭,枢蠢不知修行过什么「煞炁」法术,借着下方大阵涌上的地煞之气,藏身躲避,就是拖着。
许玄本以为是场恶战,对方却是根本不愿意多斗。
一旁的谵言却是手段尽出,以命换伤,柳秋辞纵然借着青郁柳护身,还是叫毒火灼伤,面色不是很好看。
穷河持着血光萦绕的巨剑,将段成思扫退,此时回望山野,看向溃败的蛮人各部,怒吼一声。
“枢蠢,可准备好了?”
原本藏匿于幽暗煞气之中的枢蠢现身,此时面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他挥手将那黑石祭坛送至穷河面前。
山中那座【仪祭】殿震动不已,将山野之间的蛮人和修士厮杀留下的血气尽数收来,连带着地脉之中的煞气收归,源源不断的血煞自殿中涌来,降至穷河身上。
他周身原本明净、纯粹的血气渐渐污浊,气息越发恐怖,四周渐有鬼神之声响起,若在等候。
穷河的龙蛇半身上,赤鳞散着宝光,他举剑一挥,四周瞬间被汹涌的血煞封锁,将许玄三人困住。
枢蠢此时瞬息远遁,顺带着将缠斗中的谵言带走,直直向着旁边三山而去,目标明确。
冥冥中某种大力封锁了四周,混着血煞,竟是一时突围不得,穷河此时气息已经上涨至巅峰,他冷冷道:
“宴明山是祭仪举行之地,【鬼飨仪祭】发动,想走,杀了我再说。”
“只是在那之前,枢蠢和谵言恐怕已经动手,将你们手下除尽。”
许玄看得明白,对方修的是「血炁」,甚至还是最为正统的那种,本是自修自性,此时却容纳起外来血气,以加持法躯。
‘「血炁」正统修士,借着血气更能使出变化来,非常人所能及。’
眼前之人,绝不寻常,许玄心神稍沉,这几名巫人似乎触动天毒山遗留的布置,将周边封锁。
段成思催动不宁仪,艮土宝光冲刷而下,却动摇不得那血煞,走脱不得,只沉声道:
“恐怕真如他所说,他不死,我等难走。”
许玄面色沉凝,剑指前方,冷冷道:
“那就杀了他。”
许玄剑指对方,紫雷汹涌升起,同剑炁混一,若天光乍明,雷声接连自空中轰响,源源不绝,几无穷尽。
‘枢蠢去了,梁雍和樊青竹在,应能挡住。’
纵然他相信有两名筑基在,应当出不了大事,可心中还是渐渐有阴影笼罩而上,极为不安,甚至仙基有感,威势一涨,正是代表他处在险境。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挥剑斩下,许玄面色铁青,同穷河手中巨剑碰撞,发出轰鸣声。
一旁的柳秋辞和段成思亦是出手,三人合力,穷河再难逞凶,只是借着血气之盛,不断修复伤势,铁了心要将几人拖住。
许玄怀中子母玉忽地有感,是门人传来的示警,他祭出那道【元灵符】,法力瞬息飙涨,几乎触及到筑基后期,他向着身旁吼道:
“为我压阵。”
一旁的柳秋辞和段成思纷纷祭出法器,动用法术,将穷河锁定,让其无法动弹。
许玄握紧法剑,上霄雷云有感,执剑天兵自观想中显化,自劫池中走来,同他身形融汇。
下方穷河的身影血气萦绕,逐渐同【天蓬诛魔图】中那同九州相连,血气贯穿宇外的大魔重合。
许玄似乎把握住这道图的一点真意,他心神沉下,眼瞳中紫意璀璨,雷火交织。
‘我来诛魔。’
他轻轻念着,高举恒光,劫池中汹涌的雷光卷积而合,紫雷滚滚,逐渐生发出一点白耀之光来,极为浓重的劫罚之意自雷池中散发,同剑炁相会。
滚滚血煞瞬间萎缩,若积雪遭遇暖阳,雷光同剑炁合一,若天河泄闸,倾泻而下。
一切归于寂静,穷河周身血光消弭,宽大的灰袍破碎,露出来的一具娇小的女子身躯,原本矫健的龙蛇半身萎缩,化为纤瘦苍白的双腿。
那张脸上沾着血泪,极为哀恸的看向下方的血火和尸体,直直落下,赤色巨剑化作一道纯粹的血光,将穷河包裹起来,向着下方遁去。
许玄再无功夫耽搁,身化雷光,瞬息向着天殛山方位奔去。
他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穷河的祭仪已破,可【降雷泽】威势仍在上涨,还在示警!
天殛山方向,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涌起,夹杂着哭嚎之声,蛮人和修士的皆有,紧接着是碧野、光崖二山,亦有变故。
九座灵山中心,一尊极为高巍的金身此时显化,鬼面狰狞,着沧桑古老的兽皮,通体为金色骷髅。
祭祀祝祷之声随响,浓重的香火金气自太虚中涌来,浇筑于这具金色的骷髅神躯之上。
遥遥听得一声怒喝传来,却是穷河,她此时用来遮掩身形的灰袍破碎,法躯残破不堪,她顾不得伤势,怒吼道:
“枢蠢,你要做什么!”
没了遮掩,她的声音显得柔弱,并无先前那般浑厚威严,脸庞甚至可称娇小,但语气中携着一阵惨烈的杀意。
黑色咒文漫卷而下,枢蠢已经飞遁至那尊金身旁边,手中提着一男童的头,正是谵言。
枢蠢面上依旧带着笑,此时开口道:
“穷河,你不识大局,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还妄图重立法纪。”
他的面容忽地变得严肃,转身看向那具金身骷髅,祭出一道法旨来,其上离火熊熊,落入这金身骷髅之中。
枢蠢身形渐渐模糊,融于这具金身之中,骷髅缓缓吐着黑色咒文,逐渐化为为一个“齐”字。
北边四座灵山忽地拔地而起,落入这具金色骷髅之中,凝缩为脏腑之状,其中修士尽数化作血气,不躲不避,似乎早有预料。
黑色咒文继续自这金身骷髅口中喷吐而出,渐渐要化为一个“蜀”字,几人争抢的四座灵山也随之震动起来,唯有崇希山巍然不动,静静立在原地。
许玄这时想起先前段成思所言,北边四山,是齐国遗脉,奉朝廷之命来此。
他咬牙冲向天殛山方向,挥剑将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斩灭,天边的似乎有杏黄的离火燃起。
‘不是天毒山,是宋氏,这家到底要做什么?”
天殛山上,一片黑暗。
第149章 上洊
许玄冲入天殛山中,汹涌的黑色咒文已经将四野笼罩。
他依仗剑炁斩灭入微之能,这才堪堪进入这座灵山之中,身化雷光,瞬息来到山上。
天上是汹涌的黑色咒文,将一切覆盖,原本在此待着的蛮人在第一时间被那具金身骷髅摄走,尽数化为血气。
下方传来浓重的血腥气,弥漫于山野之间,守青营的人守在下方,虽有伤亡,但大体状况还好,让许玄稍稍放心。
门中两位筑基,梁雍受伤不轻,法躯上布满黑色咒文,此时正以黑灰色的【矾伏火】灼烧,面上疤痕狰狞。
樊青竹面有惊色,正在为门人疗伤治愈,【慈心瓶】全力运转,生发修养,为在场众人修复伤势,澄白温润的法光在她手中奔行。
柳行芳剑上沾染着浓重的血水,滴滴向下躺着,他身上创口极多,宝蓝的【踱光】法衣已经破损不堪,正在调息。
许法言状况好上许多,甚至衣袖上少有血污,黄眸明亮,煌煌看来,手中握着那柄元黄钝尺,青黄二色的法光流转不停。
众人见了许玄来此,皆都精神一振,士气上涨不少。
温思安白裙染血,快步上前,面色凝重,向许玄解释起先前变故来。
“先前已经要攻下这座灵山,此地蛮人抵挡不住,仅有一筑基中期的妖物。”
“枢蠢现身,暗中出手,打伤了梁护法,救走那妖物,之后便是那骷髅金身显化,咒文将此地封锁。”
温思安声音低低,继续道:
“有些门人被掳掠走,我们试着阻拦,但是无用。”
许玄面色沉凝,看向四周,黑色咒文汹涌,遮盖天幕,看不清外界状况,此时一切沉寂。
先前动用那张元灵符,法力飙升至后期,如今只觉一阵枯竭之感,他身形有些不稳,当即打坐调息。
温思安见此忙取出几枚丹药来,助许玄化开药力,她神色担忧。
所幸许玄血气极其充盈,玉血心运转,过了少时,状态恢复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