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你关注着,使些手段,让他们都参加接下来的比试,齐争义让他去斗法,张仪婉则去炼丹。”
“手段温和些,不要惊着这两人,也莫让其他人知道这事。”
许玄低低吩咐下去,他不欲直接将二人拔擢上来,而是借着这次比试的机会,名正言顺的收来二人,这两人既然有气数在身,比试自然能轻易胜出。
许法言低声应了,却未退走,而是看向许玄,沉声道:
“师父,霄闻师兄,真的无事?”
许玄凝眸看向法言,未曾想过他会问及此事,只叹了一气道:
“情况不好,如今受困,这事情你莫要同别人说,不宜声张。”
“是,法言明白。”
许法言黄眸明亮几分,却未多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毕,许玄挥手,便让这名弟子离去。
殿外,许法言驾着烟沙,隐匿身形,思索一番,先是向着洛青边缘而去,他心中已有猜测,师父这般语焉不详,想来是和篆文有关。
他心思电转,已经猜测到这二人将来如何,齐争义的性情他已经摸透,没什么好说的,以这人的性子定然会去参加大比。
只是张仪婉是个性子极为孤僻的,想要让她参加这比试,还要让她去修行丹道,着实有些难办。
洛青边缘有不少灵地,算是在诸多灵峰之外,灵气低些,但也不差,仍有不少弟子在此修行。
他遥遥便见一方小院,正是张仪婉的居所,周围仅余松柏,鸟雀叽喳,更显清冷。
“还真没有什么人往来。”
许法言看向另外一地,有不少弟子聚居,正在练功,院落连片,有的还布置着不少粗浅的聚灵阵法。
他立身云端,看向下方小院,便见中心的青木小亭内,正坐着二人,似在谈话。
其中一人着紫色罗裙,低垂眉眼,身形纤瘦,正是他要寻的张仪婉,而另外一着青裙的女子,他再熟悉不过,是张高峡。
‘她怎么来了?’
许法言有些头痛,这位师姐对他不甚待见,若是和这张仪婉有些往来,自己可难以接近,师父更是不让他说出谋划来。
先前在藏经阁中共事一段时间,他和张高峡几乎一整日都少有一句话,这位师姐对谁都是个亲善的性子,唯独见他就避之不及。
‘且等等,待她离去再看看情况。’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下方传来一道带着些愠怒的声音,是张高峡的。
“你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放弃,岂不是自毁前程?”
“姑姑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云气飘忽,风沙渐起,两人的声音自下传来,听得许法言渐渐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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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仪婉
松柏静立,清风徐徐,云端上缕缕烟沙卷起,不知自何处而来。
小院清净,无什么多余景观,只几株翠竹,枣红的八棱小亭下,争执声渐渐升高,自亭中传出,撞上灰白的院墙,震得攀附在上面的藤叶唰唰作响。
张高峡着一身淡青罗裙,那张平日里可亲的脸上隐有些怒色,但转而变成深切的忧虑,凝眸看向前方,只道:“你年纪尚小,这事情可是关系到日后道途的大事,怎能轻易就下了决定?”
她眉头轻蹙,看向眼前女子,语气带着些劝解之意。
张仪婉生得肌肤雪白,发如墨染,身形纤瘦,风吹而过,吹动她的深紫衣裙。
这女子轻抚眼前的青石桌面,看向来劝说自己的人,坦然道:“姑姑,我意已决,家中祖母年岁已高,正需我陪伴。”
“可遣人去照看,实在不行,将她接来你这处休养,也无不可。”
张高峡神色动容几分,她和张仪婉并未有多深的亲缘,只是她知晓有这么个人,父母双亡,性子孤僻,还是同姓,心中难免有几分恻隐之情。
她家当初自大盘分出,过程不甚愉快,涉及些田产之争,这一支张姓便迁至长明附近,当初大盘陷落,宗亲中不乏有些幸灾乐祸的。
张高峡却不在意这些祖辈之间的嫌隙,只秉着长辈的责任,主动照顾几分张仪婉,听闻她要离去,便不由得前来劝说。
“谢过姑姑好意,仪婉已经想好,不求炼气,舍弃修为后就离去,我剩下的道功除去退门扣除的,都欲换为延寿的丹药。”
张仪婉声音低低,却极为坚定。
“人各有志,我修行本就是为家人,不可本末倒置,剩下的日子能陪陪祖母,安于田间,已是我愿。”
“至于让别人去照看,或是将她老人家接来,都不合适。”
亭下,一时寂静,张高峡轻叹一气,只低低道:
“亲缘固然重要,但道途就可舍弃了?炼气和胎息差别极大,你难道不想试试上天御风的感觉?”
“仪婉不愿,我无什么向道之心,只看到前路水火汹涌,刀兵加身,越往前走,就越不敢回头。”张仪婉眼神明亮不少,声音好似秋霜一般,沁满寒意。
“日日修道,我已厌倦,争权夺利,杀人夺宝,这些事情我见得多了,就是成了炼气又如何,我也无什么筑基的希望。”
张高峡明白对方意思,仅凭她们这等资质,想要筑基,难如登天,但还是劝道:
“至少试一试,成了炼气,能走的路便多了。”
张仪婉轻轻摇头,只道:
“成了炼气,想要脱离就没这么简单,胎息境界的弟子多有因事离门的,舍了修为即可,炼气却不行,用了门中的气,得了功法,却不是能轻易脱身的。”
“我当初被门中看中,愿意来此修行,也只是想着为祖母求几颗延寿的丹药,如今目标已达,不可贪心。”
这话却有些触动张高峡,让她不知再说些什么,便道:
“你既有心,我便不多劝了,回乡后若是遇上什么事,可书信一封来我峰中。”
言毕,她驾着白雾离去,不再多言。
“谢过姑姑。”
张仪婉起身送别,走出亭外,她只觉心颤的厉害,看向高天,日光正好,清风徐徐。
她拿起一赤玉雕就得令牌,握紧几分,其中正是她这些年攒下的道功,细细算来,足以换上枚炼气级别的延寿丹药。
如今她身无外物,灵物、法器都交易为道功,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小院,为墙边的几株翠竹浇些水,她便缓步向着洛青走去,换完丹药,再舍弃修为,就可归家。
以她胎息后期的脚力,不过少时便行至洛青,来丹房的位置,正在荡霞峰和彩云峰之间,是座朱红宝殿,飞檐翘角,金匾森森,上面几个大字,【丹心殿】。
门中这些年缴获、交易来的丹药都存在此地,因为贵重,属于长老直管,任命亲信来此值守。
拾级而上,踏着白玉道阶,她心一点点沉下,宽阔的殿门开启,幽深至极,站在台前,犹豫少时,还是进入。
殿中立着十二根檀木梁柱,上雕仙葩瑞草,白鹿青鸟,天顶白气朦胧,阵纹闪烁,若天星一般,丹香飘逸,让她想起少时,祖母带他去药店抓药时,闻到的那股清苦药气。
不少内门弟子在此往来,张仪婉并未有什么熟识的人,更无意去钻营这些关系,像是内门弟子中的异类,甚至有些人都未曾见过她一面。
“可有延寿的丹药?要药性温和些的,炼气级别最好。”
她声音低低,走至前台,先行问道。
紫檀木台后便是库房,内里丹药不算多,门中并无丹师,仅是靠买卖和缴获来的丹药,故而价格颇高,数量稀少,但延寿的丹药一般还是有些的,毕竟大多数弟子都还在壮年,无需此物,修为提升上去,寿数自然增加。
“有的,只是你年纪正轻,修为已是胎息后期,去换取炼气功法和灵气才对,这延寿的灵丹对你可无什么用。”
坐在木台旁的是一老翁,年岁颇大,白发苍苍,胎息后期修为,笑容和蔼,佝偻着背。
“我这一把年纪了,都没琢磨续寿的事,年轻人正要争一争才是。”
“若是为亲人求取,等你炼气之后,积攒道功也容易,照样能换来丹药。”
张仪婉不知如何回应,只道:
“我只求丹药,还望前辈换取给我,别的事情便不劳操心。”
能在此地值守,身份定然不俗,张仪婉不敢贸然称呼,只道前辈。
“你若是道功有缺,一定要此时来换,也可问同门暂借些,不耽搁炼气的事情就是。”
“越早炼气,修行起来越顺遂,按你的年纪,早些年都可拜入一峰,如今也不迟,炼气之后,有的是机会。”
这老翁苦心劝解,张仪婉却是去意已决,早有离去之意,可她并不欲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外人,眉眼低垂,沉声道:
“谢过前辈,我无什么相识的门人,就不必了。”
这老翁却是一笑,向着后面的库房喊了一声,只道:
“舟渡,快些出来,这里有位同门,有些难处。”
自库房之中缓步走出一女子,着一身鹅黄袍子,已是炼气一重修为,看了过来,低低道:
“大父,有何事?”
正是江舟渡,而台旁的老翁便是江池鱼,这些年他从白石退下,便来到洛青主持丹房一事,买卖交易,都经过他手,江舟渡得闲便来此帮忙。
“这位同门有些难处,正值炼气的时候,又要换取丹药给亲人,你看看门中能否宽裕几分,暂时记着。”
江池鱼自己不能炼气,这是他的痛处,故而见到这些资质好的弟子,难免在意些,这几年下来,他帮过不少人,若是有亏损,都是自己补上,在门人中名声极好。
“这位师妹,你若是有难处,门中规矩也不是死的,暂时记着就是,待到你炼气再补上道功。”
江舟渡如今突破炼气,修行的是《商羊闻雨法》,原本不甚出彩的样貌有些变化,显得颇具灵气,甚至怯弱怕生的性子也有改变,炼气修为让她有了底气,能坦然面对同门、亲族,乃至父母。
她此时语气关切,正如高峡师姐一般,神色亲善。
张仪婉稍稍摇头,只道:
“谢过师姐,我欲离去,将修为还于门中,不想再欠什么。”
“这”
江舟渡一时语塞,她本就不善这些话,此时只得想想高峡师姐会如何说,思索一番,正要劝解,却闻殿中声音一滞,来往的门人皆都停下动作,看向殿门外。
“法言师兄。”
“见过真传。”
声音接连响起,门外缓步走进一黄眸男子,气质阴鹜,扫视过来,让人不免生惧。
许法言轻轻点头应了,让众人散去,缓步向着那紫檀木台走来,江舟渡只觉身子发僵,早知道这位师兄今天要来,她绝不出库房。
江舟渡和这位掌门亲传并无什么嫌隙,但对方手段之狠,脾性之怪,她在彩云峰上也听闻过,对方在东密主事多年,杀蛮无数,威名远扬,修为更是高深。
‘别看我,别看我。’
江舟渡此时身形半躲在大父后方,看着这位师兄走来,不敢搭话。
‘还是行芳师兄人好,生得俊俏,还愿意同我说话。’
只一瞬间她脑海中就闪过无数画面,她虽然怯生,但心思可活泛着,常常胡思乱想,此时神色如常,念头却已经百转。
一旁的张仪婉见着此情,看见那对黄眸,心思一转,大致也明白来人是谁。
掌门三位弟子,霄闻真传离山游历,新入门的弟子见得少,只是听说是个中正的性子,处事周到,修的是门中正统丙火。
行芳真传如今在门中名望极高,毕竟直承掌门的剑术,门中数场战事,这位师兄杀敌无数,每次都是在第一线,颇得门人敬重,更何况还是位世家子,却无什么架子,待人极好。
最重要的是生的俊俏,听闻门中不少女子偷偷描摹他的画像,就挂在室内,日夜看着,张仪婉对此无感,只觉这行径有些可笑。
至于这位法言真传,她了解不多,只知道此人修为极高,天赋不凡,常年在东密,性情有些古怪。
眼见对方来此,她行礼问好,然后很是识趣地退至一边,那人冲她点头示意,便直接走至木台前,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