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光妖王当初在朱崖斗法,举戈将那位真人活劈,扔进天乌宝瓶中炼化,金火滔天,北方临岸好似有太阳升起,震慑一域,哪里是他们能惹的。
“没有,只是有些消息,说是带着青虺,离了沸海,去向不知。”
女埵声音低低,不甚确定。
“他娘的,鲛人是南溟龙系的旧部,莫不会找上我。”
对方凶威赫赫,婆凶可是听闻过,火鸦初来时,有些不长眼的水族招惹了这位,当天就被血洗一遍,骨头都拆了作陈设去。
“要不咱们走吧,卷些灵物,改头换面,投奔身毒的罗刹王去,你和我再繁衍生息,到时候.”
婆凶此时已经乱了阵脚,女埵拍了拍对方,沉声道:
“你慌什么,南溟当年的遗族有几个下场好的,对方真要有清算的意思,就是和天池中的各家为敌,他哪里敢?”
女埵沉思片刻,低低道:
“这地方又不止我们一家,仙妖魔释都不会欢迎昔日的南溟旧主,他一旦进驻,就给了溟泽借口,紫府定然不愿。”
“我等在后边看着情况,实在不行趁乱再走,登岸化身罗刹,此时直接离去,【幽鲸峡】你怎么交代?”
婆凶垂头丧气,握紧女埵的手,叹道:
“你心思活泛,我不如你,但当初你让我自东海过来,利弊未明,这次”
“怎么,还惦记着东海?龙宫巡海的职位怎么可能轮的到你,你十二个兄长可都等着你爹死,这职位不是好争的,你有什么本钱?”
女埵抽出手来,神色嫌弃,继续点起玉册来。
“我当初也是有些关系的,【光余】龙子常常驱策我,他几次登岸我都赶着去开道.”
婆凶原本凶神恶煞的脸此时耷拉着,没什么神气,但还是低声反驳
“你他娘的还有脸提?”
啪!
大殿之中传来清晰可闻的巴掌声,女埵铆足了劲,狠狠扇去,打得婆凶半边脸都裂开。
“你说说,光余龙子最后怎么了?”
“这”
“你个没眼力见的,他登岸这么频繁,岂是好相与的?当初若不是我早早把你拖来,你现在早被拉去填海陪葬了!”
女埵此时低低哭出声来,只道:
“我怎么跟了这么个东西,我要走,去身毒寻个罗刹嫁了,也好过给你在这出谋划策!”
“女埵,唉,我错了不行,我错了.”
婆凶此时紧紧抱住对方,他脸上裂开的血肉迅速弥合起来,青黑法光在他健壮的身躯上流转不定,他嘿笑一声,看向怀中的女埵,就要动手。
“婆凶妖将可在?”
宫殿外忽有声音响起,高亢悠长,震得灯火飘摇,让婆凶面色一沉,女埵则整理好衣裙,起身立于一旁。
“【象土岛】韩家求见。”
“进。”
女埵声音低低,婆凶已经坐于宝座之上,重新恢复往日那凶戾的气态。
宫门的海水破开,一白衣青年缓步走进,筑基中期修为,他风姿极好,一看便是世家出身,生得白净,此时低声道:
“见过妖将,在下韩卫岩。”
“你有何事,要寻我们大王?”
女埵先行开口,一旁的婆凶则坐于宝座上,沉默看来,眼中凶光闪烁。
韩卫岩一笑,低低道:
“沸海的那位动身了,大荒海也要准备下,以迎远客。”
“哦,你有何谋划,说来听听?”
婆凶目光炽盛,看向下方,宫殿之中,仅余韩卫岩之声。
——
洛青,天青峰上。
许玄坐于殿中,翻看着玉简,同时将自己在南海见闻同步告知天陀。
“真要去南溟天池?”天陀的声音有些古怪,自从许玄告诉他这事情后,这老妖一直都是遮遮掩掩的。
“别的筑基过去,运气好说不定能占下些海域,你要是去了,哪家都容不得你。”
“为何?”许玄叫他这话整的不明所以。
“你自己想想,这地方已经叫各家紫府瓜分了,你代表旧主归来,算什么?真让你进驻了,岂不是给了溟泽借口,纵然这一脉常年居于洞天,但各家还是提防着。”
“这事情不是你在筑基有多强就能解决的,甚至火鸦全力出手都不行,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天池,纵然紫府不会拉下脸面,直接动手,但暗中使些手段,就够你难受的。”
天陀叹了一气,他倒是未曾想过溟泽那边的旨意这么直接,让许玄直接进驻过去,让广泽这老东西自洞天中出来,给许玄撑腰恐怕都做不到。
“我看还是退而求其次,在边缘的海域占下就行,溟泽那边也不会怪罪你什么。”
“就是.”
“就是什么?”
“有些丢人,不过你也不要脸面,我们就当缩头王八,等到紫府再杀进去,这才是正道。”
天陀带着些劝解之意,许玄却是沉思起来,低低道:
“我觉得还是要尽一尽力,溟泽之中也分各个龙脉,天晦内部的广泽龙王支持我,其余的却难说,更别论另外的龙脉。”
“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若是能在紫府前办成此事,意义非凡,溟泽先前可尝试过进驻南溟天池?”
天陀叹气,低低道:“自然是试过,杂血蛟蛇,下属妖类,甚至还遣过妖王来,都碰了壁,你去也讨不到好。”
“正因如此,才要试试,若是有此功绩进入洞天,届时也从容不少,不然”
许玄皱眉,接着说道:“你只能保证广泽站在我这边,其余的龙王却未明,我的身份还是有缺漏,但只要有这层功绩加身,谁也不能指摘。”
“你不死心,那便去试试。”
天陀不言,懒得再劝,直接不理会许玄。
许玄起身,看向山中,一座雄伟至极的高台已经搭建起来,各色阵法萦绕其上,正是为这次大比准备的。
殿外一阵烟沙卷来,化为人形,法言进入,行礼问候,接着将张仪婉和齐争义的情况一一阐明,许玄稍稍点头,只道:
“不错,这两人和你、霄闻不同,不必让他们知道太多,可明白?”
许玄看去,言语中隐有所指,自然是指篆文,如今再授篆,他是不会暴露自己的异样,而是换个借口,如宗门秘法等等,毕竟这两人都不是自小培养的,还需观察。
“弟子明白。”
许法言言毕,沉默一瞬,让许玄有些疑惑,问道:
“还有何事?”
便见眼前的黄眸青年垂下头,缓缓撩起自己颅顶的发丝,有两处微小的浑黄弯角生出,蕴土宝光内藏,枯荣二性不定。
“师父,又生出来了。”
他声音低低,黄瞳明亮,若在梦呓一般。
第203章 珊鲛
道境之中,清气徐徐,一片朦胧。
眺蟾台上,月华澄澈若水波,许玄立身于前端,向下望去,便见下方又多出一座舟子,为浑黄之色,仅可供一人乘坐。
他手中托举着一团变化不定的浑黄宝光,内里正是灵识,沉下心神,将法言的灵识送于影娥池心,便见下方舟子震颤,一人形缓缓显化,同许玄一道立身于台上。
“师父。”
许法言显出本相,黄瞳炽明,颅顶为弯曲拧结的兽角,若陶土一般,不似骨质,烟沙渐渐升起,笼罩其身形,荒芜枯寂的意蕴不断生发。
许玄领着其走下高台,看向这个弟子,有些犯愁,天陀此时化作一朵血花,飘落在他肩头,两人正以心声对话。
“或许是「蕴土」有变,牵连到他,这一道善顺从大势,四海升平,仓禀殷实,便有【鸾鳐】夜翔、【朱豚】驮宝,最盛时能代位「己土」。”
天陀似在思索,继续说道:
“至若天灾人祸,十室九空,这道修士藏精伏怪,率兽食人的行径也是做过不少,此时便偏向【青蝗】和【羵羊】二象,因而这一道难辨仙魔,都有渊源。”
许玄心思急转,明白个中缘由,如今是个什么局势,离辽在边疆连年征战,一片乱象,哪里是清平的日子。
当初他在【涌劫天】剑斩卫路行,后来留意过几分,此人正是离辽边疆的【青芜道】出身,这道统正以一手灵蝗出名,近来大盛,想必也是得了天时。
羵羊已有,说不得青芜道中正藏着位【青蝗】在,眼下许玄还是看向自家弟子,对方异类之象越发明显,也该动手处理一番。
心念一起,许玄引着法言行下眺蟾台,到那【参羊蕴胎炉】前方。
许法言自被师父接引至此地,一直都保持缄默,并未多问,但眼见前方这座宝炉,难免露出惊讶之色,低低道:
“这是,紫府丹炉?”
足有二人高的宝炉立于眼前,蕴土神辉流转不定,玄羊道纹铭刻其上,让他气海中命本有所感应。
“你且入内。”
许玄感觉说出这话有些古怪,有种魔头逼迫血炼自己弟子的感觉,法言倒是未说什么,径直御风,入了这丹炉之中。
“现在怎么做,我怕一失手,真把他给炼化了。”
紫府丹炉,虽然铸造时不是为了斗法,但品级摆在那里,稍稍催动,筑基后期都要化为一滩血水,更别提炼气,一着不慎,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你又不懂丹法,别胡乱催动,先输送法力,让这丹炉复苏,然后让里面的人自行感应。”
许玄闻言,催动法力,这丹炉若无底洞一般,待到他法力即将耗尽,上面的道纹才堪堪明亮一部分。
炉中顿时有感应,蕴土的青黄之光照耀,枯荣二性变化,许法言感觉自己身上的异状正在逐渐剥蚀,缓缓积蓄进体内,往日吞服的各色土德灵物此时凝结于血肉经络之中,他修行的【幽元转体】和【俱沙遁】皆大成。
自炉中走出,他气势远胜以往,黄瞳恢复正常,血肉散着熠熠神辉,那颗【玉血心】跳动不已,体魄此时更胜以往,精气内藏,分毫不泄,似乎成就某种特殊的体质。
许玄看去,很是满意,这次他并未催动【六道化生】,而是用丹炉炼化异兆,藏于许法言体内。他吩咐几句,便送这弟子离去,直接由此处道境重归现世。
“这法子也只能在炼气时候用用,他的身躯若幽土,正有精怪欲出,在蕴土炉中走一遭,只是将这情况重归到藏精伏怪,抱胎地下的时候。”
“待到筑基,先前攒着的一道爆发,说不定会瞬间化怪。”
天陀声音含着些担忧,许玄心思亦沉,只道:
“那该如何是好,我当初情况和他类似,也有道玄蛟运在,靠你给的逆鳞斩出龙身,他可走这路子?”
“恐怕不行,卫家的老真人当初看上过他,夺舍未成,但让他几乎彻底化为羵羊,如今乱世将起,正需他去做那率兽食人的行径,哪里能分的出来?”
天陀沉思少时,若在思索,只道:
“或许可以看看魔道的功法,类似蕴养魔胎之法,他修的《归幽羊相经》本就有抱胎地下的意象,届时养出魔胎,将这羵羊性锁在仙基之中,还有妙用。”
“魔道.”
许玄立刻想起的是北边的武家,「殆炁」魔修,或许有线索,但对方是紫府仙族,和宋氏有联系,却不是能轻易接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