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炁」的法门流传多些,或许可以寻来。”
许玄心思一定,却想起初次见到天陀时,对方谈及的各类功法。
“你提过的《血海法论》可有记述?”
他这些年旁敲侧击过这老妖许多次,对方总是不肯多传下功法,最多教授些零散的秘术,不成道统。
按照当初天陀所言,血炁的《血海法论》,闻幽的《白骨玄习谈》应当是功法、秘术和道论兼具的传承,堪比道藏。
“那东西不是你能动的,我如今记忆恢复不少,此法害处太大,更不好遮掩。”
天陀感慨几句,低低道:“我能教你的,都是可安心动用的东西,你以为我没有六品的经文?都不是你能染指的。”
许玄闻言,也就算了,还是自己去寻,届时也能解释清楚来历,不致被人怀疑。
他心念离去,此时门中大比将近,皆时事毕,除了准备授篆的几人,还可以提拔不少门人。
——
大荒海边缘,海水幽暗,波涛阵阵。
青色宝船行于海面,伴着淅沥风雨,此船外覆胜金,内架广木,青金船体上刻着云露、青虺等玄纹,两侧各有六尊青铜虺首,能喷吐壬癸二道法光,散布毒雨。
此船名为【溟光】,青虺一脉的法器,是件极其罕见的战船,炼制时耗费诸多灵物,本是要造就一紫府战船,后来虽然失败,但也极为不凡,威势惊人,远胜【不系舟】。
船上各处都有青虺驻守,许玄给这些蛇首人身的将士统一起了称谓,为【青露卫】,至于杨缘心带来的【炎羽卫】则镇守在溟光战船上方的天云,随后都可出击。
许玄立身船首,看向极远处的大荒海,那里岛屿星罗棋布,势力极多,盘根错节,就挡在沸海和天池之间。
‘先在此啃下一块海域来,再进驻天池,就有了退路。’
墨溪此时身穿暗青宝甲,执银色长矛,矛尖一点毒光流转不定,侍立在许玄身后,神色恭敬。
许玄转身,墨灰长袍迎风猎猎作响,他看向墨溪,对方修行的是《秋露夜辞法》,成就四品癸水仙基【泫露倾】,兼合几分辛金和寒魄的神妙,配合青虺妖身和各色水毒,杀力不弱。
这些日子许玄看过露潋带来的各色经文,《秋露夜离法》是癸水道统,许玄自然留心些,其中提到【泫露倾】的上位仙基是【仙承露】,出自《金铜仙人辞帝歌》,高至六品。
如今他见过的六品仙基屈指可数,【解神殛】、【逍遥游】、【观毒会】,现在又多一道【仙承露】。
青虺族中有卷《水毒总录》,正和许玄得来的《火毒总录》类似,记载世间各色毒水,他细细参详过,有些猜测,确定【华露青虺】曾为天毒真君的从属。
前方海水忽地破来,海中有巨物腾出,一小山大小的海章纠缠上溟光战船,这类事情最近不少,大都是些无灵智的海兽来扰,修为和法躯堪比筑基后期,但只会动用蛮力和天赋。
许玄挥剑就可斩杀,却只催动令牌,让手下妖兵处理。
蛇人催动战船,墨绿的癸水之光照耀而下,混着青虺调制的毒汁,喷洒在这海章身上,使其血肉变得糜软,防护之力顿时降低。
火鸦自云端落下,率领诸多羽族喷吐道火,结起丙火大阵,赤火化为神羽,激射而下,刺进这海章的血肉之中,焚烧起来。
墨溪手执银矛,跃出战船,云露之光环绕周身,皆为一银色圆罩,海章的触须打来,纷纷滑开,他执矛刺去,正中这海章脑心,将其钉死,上方的大阵封锁下来,赤火轰燃,将这海妖彻底焚为飞灰。
战船一往无前,继续向着大荒海方向而去,自云端上落下一身着赤火宝甲的汉子,等候发令,正是【炎羽卫】中修为最高的杨炎录,他并非纯血火鸦,但修为已到后期,十分不凡。
墨溪此时归于战船,同杨炎录一道听令,许玄沉声道:
“莫要懈怠,继续往前,定有几场恶仗要打。”
许玄不擅统兵,所幸青虺和火鸦都有自己战法,只是需要磨合一段时间,无需他太过操心。
战船前方的水域,忽有女子的哭泣声响起,让许玄眉头一皱。
这声音越来越近,他御风上前,向下看去,却是十来位鲛女,皆是人身鱼尾,面容姣好,围在前方哭泣,泪水化作颗颗明珠落下。
“南溟旧部,【珊鲛】一脉,恳请溟泽贵血,为我族作主。”
为首的鲛人浮出水面,血泪涟涟,化为莹亮的赤色珠子,砸在水面上。
“有何冤屈?”
许玄看向下方,浩荡龙威扫去,脖颈上的逆鳞若天剑铮铮而鸣。
第204章 旧部
珠光熠熠,珊瑚丛丛的船阁中,许玄高坐主位,两边分是杨缘心和露潋,下方则跪伏着一鲛女。
‘南溟旧部。’
他在心中咀嚼起这名号来,根据青虺所言和《溟泽秘卷》上的记载,【珊鲛】曾经归属南溟龙宫,也就是如今的大溟泽。
这鲛女上身若人属,肌肤白皙,容颜姣好,以珊瑚贝壳为衣,下身为幽蓝鱼尾。
“你叫什么,为何寻我?”
许玄声音威严,蛟蛇瞳孔看去,雷光逸散,震慑心神。
“小女名为蓝烟,忝为【珊鲛】一族的族长,本族将灭,听闻有溟泽贵血来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拦了幽度大人宝驾。”
蓝烟嗓音极好听,此时低垂着眉眼,语气掺杂几分悲切和惶恐,更显动人。
“我【珊鲛】一族数万之众,遭戮至今,仅余百人,大都被捉去,或是被炼为油灯,直接焚尸,或是遭受折磨,外人为求泪珠,让我等泪尽而死。”
“一路逃亡至今,终于见到大人,只盼大人肯收下我这些族人,我等皆心向溟泽。”
蓝烟在逃来的鲛女之中修为最高,但也仅是初期,足见这一脉的落魄。
许玄沉默不言,下方的蓝烟却不敢抬首,浑身颤抖。
“你先领着族人到船上休养,至于归于龙脉一事,还要容我问问洞天的意思。”
言毕,许玄挥手,就遣人将蓝烟带走,并不多保证什么。
杨缘心此时在旁边听了许久,大致明白局势,只低低道:
“既是南溟曾经的族类,是该念些旧情。”
许玄不言,看向一旁的露潋,这夫人却只道:
“幽度自行处断就是,我青虺一族的族长如今可是你,都遵你的令。”
‘说了和没说一样。’
许玄腹诽几句,露潋夫人果然是个心思深重的,这事情不掺一言,摆明让许玄来处理,至于杨缘心,还是太过单纯,没想到之后的事情。
他眉头稍皱,低低道:
“我倒是想收,只是有些敏感,当初龙宫迁至洞天,也就带走六脉鳞属,号称【六玄鳞众】,其余的下属族类都放归海域,自行生息。”
“如今接近故地,还要收回当年旧部,难免刺痛不少妖类、仙道,即使收了【珊鲛】,还有不少落魄的海族,恐怕正等着消息,到时一拥而来,收还是不收?”
杨缘心闻言,有些惭色,她倒是未曾想及这些事情,只是见鲛女处境悲惨,有些恻隐之心。
一旁的露潋闻言,此时有些异色,按她的意思自然是不收这些累赘,但却不敢直言,只柔声道:
“那依幽度的意思,是不理会这鲛人了?”
“却也不可。”
许玄轻叹一气,这群鲛人能来到自己船前,定然是有人谋划,真要是拒走对方,就显得太过绝情,更失了脸面,旧部都不管,还想归于祖地?
“既然来了,那便收下,不论如何,此行都是代表大溟泽行事,对方紫府不敢轻易动手,至若筑基的手段”
许玄身上渐有雄浑至极的剑意生发,气势惊人,转而又归于平静,沉声道:
“我都接下就是。”
一旁的杨缘心笑容明丽,认真应道:
“我同你一起。”
露潋此时心中惊异,美目稍敛,以她筑基后期的修为,此时都感到一阵发寒。
‘这位龙子果然名不虚传,是剑仙一等的妖类,若是紫府,说不定能跻身天妖一级。’
露潋自然清楚自家姐姐的子嗣状况,哪里有这位幽度龙子,但她还是帮着遮掩。
按她猜想,这等天资不凡的纯血龙类,恐怕是出自【壬泽】,不属【天晦】和【溟华】二脉,是天生地养的那类。
眼下自家攀上这位龙子,她自然是尽心竭力,按照广泽龙王吩咐,不敢有任何违逆的意思,但对方真要收下这些旧部,她还是有些心惊。
“露潋夫人,让蓝烟召集族人,散出信息,珊鲛一族都可往我这处投奔。”
“另外查查看,都是哪几家在屠戮这一脉,整理份名册出来。”
许玄声音威严,不容质疑,看向露潋,吩咐下这些事情。
他此时并未以什么姨母称呼,而是直呼其名,龙种的傲慢显露无疑,露潋却十分恭敬地应了,离开船阁,向外而去。
风雨将起,许玄只觉前方的大荒海中,正有无数视线看来,蠢蠢欲动。
“你莫要过于忧虑了,老祖就在沸海,遥遥看着,没有哪家紫府敢动手。”
杨缘心看向许玄,赤瞳明亮,浅笑道:
“我在重华待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父兄都将我看护的紧,如今看来,外面乱是乱着,却比奉焰山的日子有趣得多。”
许玄摇头不语,杨缘心是什么身份,说起来可比他这溟泽血统管用的多,父亲是妖王,老祖是紫府巅峰,兄长正在突破紫府,就是去哪家仙宗,也少有人敢冒犯。
如今许玄还陪在她身旁,一位筑基剑仙跟着,真要论背景,杨缘心较之仙宗的嫡系也差不了多少,总之是比他这溟泽龙子的身份好用。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缘故,杨缘心性情也不同大多妖类、修士,十分开朗,少有什么心机。
“之后还有更有趣的,你且看着就是。”
许玄一笑,起身,牵着杨缘心一道离开阁中,到了甲板之上。
蓝烟此时已经将那十来位炼气修为的鲛女都聚集起来,见着许玄来此,都齐齐跪伏而下,皆恭声道:
“谢过幽度大人。”
许玄挥手止住,一旁的露潋上前,交来一份玉册,其上正记载着诸多屠戮珊鲛一族的势力,大多都有紫府背景,甚至有不少就在大荒海中。
“最近的一家是,夜叉?”
许玄冷笑一声,召来墨溪,让他调转船位,先向着这家的领海而去。
“可是要踏破此地,以雪仇恨?”
杨缘意眼神明亮,语气有些兴奋。
“并非复仇,【珊鲛】是我的下属,严格来算,是我的私产。”
说着,许玄看向下方跪伏的诸多鲛女,沉声道:
“从今往后,你们身上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滴泪珠,都是归属溟泽的库藏。”
“是。”
蓝烟心中虽疑惑,但也明白这位龙子真正接纳了自己,激动地颤抖起来,身旁几名尚且年幼的鲛女更是抱着哭泣,泪水化作的明珠洒落地上。
“都给我多哭会,把泪珠都自行捡拾起来。”
“这是?”
杨缘心有些疑惑,低低看来,许玄却只笑道:
“既然是溟泽的私产,这些仙妖竟然敢擅自染指,偷走库藏,岂不是该还债?”
“记好,此去不是为寻仇,而是要好好算账,看看大荒海的这些势力,到底侵吞了多少我溟泽的私产,这岂不是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