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涌劫天中,周始让道,助他窥见几分雷道的秘辛,那位天蓬仙君恐怕还存世,只是不在此界罢了。
若是祂一朝归来,重建雷宫,按照昔日的天条来判罚.许玄仅是想想,就觉心中发寒,如今各家仙道,有哪些是手上干净的,若是雷宫在时,都要降罪。
更何况,还有「少阴」一道的谋划,许玄如今借着龙身,也窥得不少山水秘闻,只听此道有金丹以上的存在,是天下第一等道统。
‘若是真要重开此界’
许玄只觉悚然,他想起昔年澜清龙子同他所说,真龙亡于【混天再辟】,当初是前往宇外开天,如今这一道却似乎有意在此界重开,不知届时还有多少生灵能存活下来。
他沉下心神,不去思索这些事,转而看向那颗隐元星,此时以存思之法,引渡星光,这过程极为顺遂,要知道【上启明光】这法术他可是最早修行,也是那时察觉到天陀存在。
天蓬隐元星此时明亮,恍惚间他似乎见到银色雷光在这颗星辰周边奔走,漫天星光洒落,通过那颗【奔辰天星丹】的效力,融入体内,化为精纯的法力。
许玄沉神修行,这是个水磨功法,往后大概还要持续一两年时光,晚上炼星,白天纳气,筑基已经无需休眠,日夜都可修行。
伴随着星光入体,他的法力一点点攀升,虽微小,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增长。
只是随着隐元星光落下,他识海之中,忽有一物此时颤动起来,若有感应,【天蓬诛魔图】,这道图只是一精神烙印,此时却一道承接起隐元星光,使得许玄吞炼星光的速度几乎翻倍。
甚至这道图隐隐有凝聚成形的趋势,要落到他的气海中去,引得【劫心池】中雷霆激荡,劫光生灭。
许玄心念一沉,默默感知,只觉不是什么坏事,便专心修行起来。
气海之中,天陀此时已经换上一身金白道袍,立身雷云之上,看着那方雷池,已经隐隐要落入气海的道图,那张俊逸近妖的脸上多出几分疑惑,金瞳煌煌,只低低道:
“怪哉,这道图分明是后人描摹,怎有这等神异?”
他看的分明,这道图应当是大齐时所成,却不是什么雷宫旧物,当初许玄借此观想天兵仙将,他只觉是许玄天赋过人,【上霄雷云】神妙,如今再看,这道图似乎有异。
正看着,却见气海之中,沉寂已久的一苍灰神像缓缓显出,混沌气弥散,自其立身之处,缓缓显出一方雷泽来。
【降雷泽】,这道仙基如今暂归于龙身,可如今却应这神像再次显化。
【天蓬诛魔图】此时已自识海之中落下,经过十二重楼,直达气海,这阵势让天陀想起昔年许玄篆文变化为仙箓的景象。
雷公电母,天兵仙将,齐聚一处,雷火在气海上空艳艳烧着,天威浩荡,唯独主位无人,并无那位仙君的迹象。
许玄此时心神已经完全沉入修行之中,丝毫未注意到这些景象,甚至连天陀的呼唤都未察觉。
苍灰神像上的石壳此时逐渐剥落,融于雷泽之中,震音激荡,循环交转,那神像渐渐显出原本的模样,由汹涌的混沌之气凝聚而成,面上一片空白,仅有一口,散着原始古老的气机。
天陀此时目光沉凝,身上金白法光闪烁,他看向白玉天宫的方位,清气未动,那便是无害,便停止了呼唤许玄的举动,而是认真观察起气海的变化来。
混沌凝聚成的神人立足雷泽之中,身旁有山河九鼎,十二雷鼓,夔牛天龙,雷车虹马显化,混沌气蓬勃,阴阳相薄,发出天地之间最为初始的雷鸣之声。
“轰!”
这雷音在气海之中往复回荡,天陀只觉性灵发颤,身上金白法光流转,护持己身。
“这是.”
气海上方,自道图中显化的雷部诸灵此时杀气腾腾,天雷滚滚,自然而然结阵,九霄雷落,银白雷光若万千银色天剑悬于上方。
天陀此时心思渐沉,「震雷」和「社雷」,个中道脉偏移,不是他能推算的,若是在今日看,震雷是无咎之雷,社雷却为劫罚之雷,两者从根本上便不同。
震行无咎,则是道近原始,自然无为,社主劫罚,却是立定天律,吾司纲纪,偏偏两道之间,曾有尊位在,实在是匪夷所思。
「神雷」为杀伐之雷,和「社雷」有尊位也就罢,「震雷」应当是和「霄雷」才对,要知道「霄雷」还是节气之雷,同震道相近。
天陀看向道图显化的雷部诸灵,以及那尊混沌神人,此时心中有些忧虑。
“【洊合】,这道尊位恐怕也不是长久的,毕竟上洊真君早已陨落,社震还是走不到一处去。”
他早有这猜测,今日所见,更是加深这份猜想。
当世的那位震雷真君,可不是寻常金丹,曾经斩了辛金一道的果位真君,使得天下辛金皆畏雷霆,那道【珠落化元符】堪比灵宝,还是被灵物级别的【雷劫元液】打消,这位手段之高,可以窥见几分。
气海之中,双方仍在对峙,雷部诸灵此时仅是旧日残影,此时受隐元星光显化,是许玄社雷道法的体现,正要入主气海,同【劫心池】相会。
而这尊混沌神人却在行阻道之举,甚至又再在气海中造出【降雷泽】的气象,让天陀心惊不已。
‘莫不是真是上洊转世?’
天陀有些疑惑,但转瞬又摒弃这念头,而是看向那张藏匿于雷光中的仙箓,【玄一洊合尊位】。
‘定然是这仙箓的原因,这小子哪里有什么转世。’
这一点天陀可以笃定,经过轮回湖那一遭,他以【六道化生】将许玄的前世今生看了个遍,一点迹象都无。
正当他看着雷部诸灵和混沌神人对峙,心中发愁时,却见那道仙箓飞出,【洊合】二字散出明光,阴阳二气流转,自白玉天宫之中,降下一道玄青之气,落于仙箓之上。
雷部诸灵此时悉数收兵,【天蓬诛魔图】此时显出原形,仍是一卷由银白雷光凝聚成的道图,自行飞至雷池上方,相互勾连。
那尊混沌神人此时缓缓转身,面上空空,仅有一口,却是望向天陀的方位,缓缓开口,雷音轰鸣,若天地间最为原始的震音。
天陀面色沉凝,他仅听见对方所说的二字,其余都淹没在雷音之中。
混沌之气凝聚成的人形此时归于宁静,渐渐由苍灰色,泛着紫电的石壳覆盖,又变回那尊石像,只是在脚下仍有一方小小的雷泽,内里隐有混沌气弥散。
“北海。”
天陀声音低低,这是他唯一听清的话语,心中不免生出深深的忧虑来。
‘这尊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纵然见识多广,此时也猜不出来历,只觉和北海那位当有些关系。
‘或许等他山门破灭后,投北海也是个去路。’
天陀眼神稍稍眯起,这话他自然不会同许玄说,只是藏于心中,自始至终,他要保的仅有许玄一人,至于山门中的这些累赘,自求多福。
夜色中,许玄沉神修行,默默接引星光,丝毫未曾察觉气海中的变故。
第263章 望关
天殛。
东方一线天光乍明,诸星隐去,悬雷峰顶凝聚的星光缓缓散去,自其中缓步踏出一人来,银色雷光攒动,有劫池、天狱、仙铡等诸象显化。
晨光洒下,许玄轻吐一口浊气,距离上次闭关已经过去整整两年,此时他的修为已然突破到筑基后期。
他气血充盈,肌体生光,雄浑至极的法力在四肢百骸中流转不停,若大江大河般奔腾不息。
【天蓬诛魔图】和漫天的隐元星力促进了仙基的变化,【劫心池】如今正逐渐向【司天劫】转化,玄象的雏形渐渐生出。
气海之中,银白雷池高悬天心,上有诸多雷部天兵仙将的虚影,正是【天蓬诛魔图】所化,借着融于仙基的【上霄雷云】,此时已可随心观想调用。
粗壮的银色雷光道道垂落,密布雷云之中,化作天狱,有诸多雷部刑罚在其中蕴藏积攒,龙蛇般的雷霆锁链在其中游走不断。
天狱上方,为一台散着艳艳赤光的铡台,锋刃下血水流淌,台上【劫法】二字正熠熠生辉,剑光蓬勃,一雷光凝聚成的鹏鸟落于铡边。
‘雷池、天狱和仙铡,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许玄默默思量,【司天劫】如今已被他摸索出三道玄象的雏形来,而还有空缺,那便是六品的仙基。
已是天明,他御风奔向洛青,立身云端,隐匿身形,看向山中,便见诸多着青色道袍的门人往来,或是修行,或是炼器,皆都忙碌。
荡霞峰上火光腾腾,最为忙碌,时刻有来运送灵物、法器的弟子,整座灵峰不断抽调地下火脉,动静极大。
就这么静静看了少时,许玄心中却生出股安宁之情来,想起当初荡霞峰上的冷清光景,好似只在昨日。
他转身离去,归于天青,相比大赤殿,还是居真殿待着更舒心些。
殿外青松如旧,许玄坐于主座之上,此时缓缓感应着气海之中的清气变化,自从霄闻突破筑基,他也修至后期,清气增长不少。
‘拿去修复道境差的太远,恐怕没什么变化,不若去看看奉玄道藏.’
许玄心思一定,心神归于气海之中,越过漫天银色雷光,最后径直落到一方小小的紫色雷泽之中,面前是一苍灰石像。
他走出这方小泽,雷浆晃荡,发出阵阵轰鸣声,响彻气海,许玄此时目光稍沉,看向这石像,此像仅有模糊的人形,面上更是仅有一口。
“这是【降雷泽】?”
许玄心生疑惑,他已将震雷仙基传于龙身,这方雷泽显然是这石像演化出的。
“是北海之物。”
天陀自漫天雷云中踏步而下,此时一身金白道袍,金瞳明亮,御风而下,同许玄一道站定,看向前方。
“既是北海之物,到底是如何出现在【涌劫天】的?”
许玄心中疑惑,玄枢仙道应当是在蜀景帝时就走向衰亡,怎和北海有牵扯?只是天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一人一妖只得走向气海中心,暂不理会这石像。
一念招来那卷玄青道书,许玄调动清气,涌入其中,缓缓翻阅起来。
紫炁五品功法,《东玄望道论》,修成【望紫关】,紫气东来,望瞻玄关,此仙基提引虹霞,亲近甲艮,能增长气数,养蕴道性,最为难得是炼成后明堂可生【菩提自性】,能兼修释法。
门中攻破莲花寺,倒是有不少释修经文,只是仙修参悟不得,大都搁置,这功法倒是正合适让人修行。
至于遮掩,至少在修成仙基前,都看不出来,等到突破筑基,自己也该成就神通,届时就是显露也无妨。
心念一动,将清气悉数涌入书页,便见紫气涌动,化作一紫玉宝简,落入许玄手中。
还没来得及看,天陀已经先他一步,将这玉简摄走,细细参详起来。
“如何?”
“五品功法,能差到哪里去?”
天陀将玉简随意扔回给许玄,显得并不多在意,恐怕只有六品功法才能让这老妖多看一眼。
“这功法斗法是不如【降雷泽】,更别论【司天劫】、【煌灵敕】这种以刑杀为根本的仙基,紫炁修士胜在运数、道性,后劲绵长,发力恐怕要到筑基后期。”
“不过内里有道五品法术,对你有些好处,可参详一二。”
许玄看过玉简,其中内藏一道五品法术,为【紫玄引术】,是纳紫气于己身,拔高性命之术,若非紫炁修士来炼,则需要气数加身,辅以十二紫意任一。
“此术作用于性命,对突破紫府有些好处,气数你是不缺,两道篆文加身,几乎是第一等,至于十二紫意”
天陀翻手祭出一道盘旋不定的紫炁来,正是【东来紫气】,他沉声道:
“十二紫意,这道紫气正对应【东来】,正可拿来修行。”
许玄接过这【东来紫气】,此时收起玉简,《东玄望道论》采气需要在道门仙家、帝都王陵等遗迹,于东位建坛,日日差人接引朝日初生时的第一缕紫气。
如此往复六年时光,便可得一缕【望玄道气】,这过程极为麻烦,还需早些准备。
至于所谓仙家、帝王之地,恐怕是紫府起步,许玄思索一番,忽地想起赤明府来,这座府邸倒是契合这要求,就是如今落在太虚中,也不知搬出的几间楼阁能否采气?
殿外忽有动静,他心神收归,向外看去,见是一青袍男子,华服飘逸,银色长剑散着寒光,气息凌厉,已是八重修为,此时立身青松下,遥遥呼了一声。
“恭贺师父出关。”
柳行芳恭声道贺,听闻殿中传来一声回应,这才步入其中。
他担任门中掌律长老已有些年岁,洗尽铅华,褪去曾经的世家风流,多出几分凌厉威严的气质。
许玄让其入座,柳行芳如今年过三十,但修士容貌大都少有变化,仍是一副青年容貌。
“门中近来可有变化?”
许玄出关虽没什么动静,但还是有人察觉,至少在旁边峰上的温光是有感知,恐怕是这火灵悄悄告诉门中几人。
柳行芳眼神稍凝,沉声道:
“温长老闭关,准备突破筑基,恐怕在今年就可成就,法言师弟也修到九重,性根凝练,也在筹备突破的事,只是说要等您出关。”
“至于其余之事,空剑门如今已经重建,有我门援助,已经恢复大半。”
“另外.”
柳行芳取出三道请柬来,一并交予许玄,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