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紫金观、原上陈家,都有请师父前去一叙,还有我柳家,家主自空剑的变故后亲自来了洛青一趟,欲见一见师父,却遇上闭关。”
“陈家、柳家,还有紫金观?”
许玄对于原上的两家相邀自然是没什么意外,陈家早早就请蒋悦过来,说是待自己突破后期便可前去。
柳秋辞更是和自己私交甚笃,有行芳这一层关系在,两方是天然的盟友,且柳家一直想让大赤入驻原上,如今吴家的茁林可是归于门中。
唯独这紫金观,让许玄有些摸不准对方意思,重华如今算是无主,敕雷道分明可以入主,却未曾有动作,故而几家筑基妖山、仙道便是重华最强盛的势力。
紫金观修行神雷,更是隐隐有殷雷山的背景在,连【苍虬木魄】这等灵物都能拿出手,实力不弱,更是门中在重华最大的买家,于情于理,是该去看看。
只是,还是要先去陈家,以表诚意,这才是重中之重。
许玄正思虑着这些关窍,却见下方柳行芳似乎还有言未尽,便道:
“还有何事?”
柳行芳面色一沉,似乎有些难言,只低低道:
“父母让我同您一道回族中一趟,说是要为我选定亲事,同时准备让我在族中灵山突破。”
许玄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面色却未变,只道:
“柳秋辞可问过这事,他是否知晓?”
柳行芳轻叹一气,沉声道:
“族长并不知晓这事,乃是父母以密信传给我,我家是小宗,平日都在枝蓄山修行生活,族长也难察此事”
许玄神色稍缓,只要不是柳秋辞的意思,这事情便简单许多,他只笑道:
“这事情你自行拿主意,结亲、突破,无论是在门中,还是在家中,都不影响什么。”
“明日我便去要去原上,届时还要去你家一趟,你随我一道就是。”
言毕,许玄便让柳行芳退下,去准备一番,看着这位弟子离去的身影,有些丧气,他心中生出几分猜测来。
‘应当没这么简单,行芳将成筑基,又得剑气,柳家这小宗,恐怕急着将他拉回去,这事情,怕不单是他父母的意思。’
许玄心思电转,对方使得这点伎俩太过可笑,瞒不过别人,正巧在行芳将要突破筑基的时间提出此事,先是结亲,又让在族中突破。
若是对方是善意,许玄倒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是,看行芳的模样,小宗给的压力,恐怕不轻。
一端是亲缘,一端是师门,这事情许玄不好代自家弟子去处断,只得叹了一气。
‘且去看看,柳家这小宗,到底为行芳挑了何等女子?’
第264章 西蔚
茁林。
深黑的死木遍布地上,泛着金铁光泽的根系突破地面,锁住此地灵气,诸多着青袍的道人在下方往来,驱使水火,一点点消磨这些死木。
云端,许玄踏着银色雷光,身后是柳行芳,二人正欲前往原上,途径此地,不由驻足,看起下方情势来。
“茁林的这些灵木受【刚枝金流阵】的变化,连成一片,锁住灵脉,如今差人以水火消磨,刀兵砍伐,这些年也就清理了十分之一的地界。”
“这还只是外围,内圈有筑基灵木的,若【武仪金木】化成的死木,炼气更是难以撼动分毫,请梁护法来都收效甚微。”
柳行芳此时缓缓开口,茁林这地界,弃之可惜,但真要将其恢复成灵地,耗费的代价又太大。
“吴青河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许玄想起吴家这唯一的孤脉,此人练的是《修天神广经》,一旦突破筑基,成就的是【及绸缪】,可疏解此地死郁之气。
“已经突破九重,只是「广木」难修,他还在稳固气海,筑基,还不一定能成。”
柳行芳摇了摇头,低低道:
“听闻离焚广木,若是有「离火」的筑基或法器,倒是能焚尽这死木之林。”
“离火是帝家专修,不必念着,也就东边有些流传,都是帝家赏赐给亲善的仙道,也不可能流出。”
许玄有些感叹,太阴太阳的法器他都有一对,离火除了宋氏,别的地方难以得见,比震雷还稀少。
他同柳行芳继续御风前行,二人此时分别,许玄要先去拜访陈家,便让柳行芳先回族中。
御风直行,已至杜望城,许玄手持陈家请柬,遥遥见着虹光涌动,一着彩甲的男子御风而来,正是蒋迟。
“许观主!”
他朗笑着御风而来,此时修为还是筑基初期,刚欲同许玄寒暄几句,只是稍稍感知对方气息,心中却有些震惊。
‘真是筑基后期,怎这般快’
族中老大人下令,让蒋悦去送那请柬,说是这位观主已是后期修为,他虽是细心送去,可心中还是有几分不信。
对方突破筑基才多少年?细细算来,恐怕也就近十来年的时光,这就突破后期?
只是眼前所见,无不在提醒他,这位观主是货真价实的筑基后期修为,对方更是修成剑意,这等道行,怕是臻极筑基极点。
‘恐怕直追老大人,朱家家主的境界,修行速度更是快的骇人,下次再见,他难道就成紫府了?’
蒋迟猛地生出这念头,但转而又顷刻散去,紫府和筑基是云泥之别,不是这般轻易就能跨越的。
也有不少修士在筑基时默默无闻,但就是突破紫府,成就神通,远比什么顶尖筑基要风光的多。
“蒋供奉?”
许玄轻声问了一句,让蒋迟回神,对方面色有些尴尬,自觉失礼,赔了个不是,接着便引许玄向陈家的方位而去。
陈家治下灵山颇多,当初许玄祝寿所去的不过是一座灵丘,是陈家府邸之一,如今封山,陈家嫡系都在主山,【西蔚】山中。
同段家诸山丛立,地势莫测的景象不同,西蔚可称原上第一高巍,远在天殛山之上,就在大景原正中。
山旁赭色法光涌动,牵引云气,调转虹霓,将高巍至极的灵山遮掩,不挡天光,外人更是难见真形。
蒋迟引许玄来一虹桥之上,静静等候,那张金色请柬此时自行飞遁而出,落入山中。
此时阵法揭开一角,许玄才得以窥见这灵山全貌,顶摩碧汉,根扎黄泉,天瀑垂落,飞琼四溅,当真是赤云第一灵山,就是长生观的山门也难比。
细细感知,山中似乎不止有戊土之气,还有另外的土德气息,更显神妙。
“此山是真人以填山之术,牵引地气,增长山根,用三座土德灵山造就,戊土在上,艮土居中,至于最下山根中的,有说是蕴土,也有说是己土,我却不知。”
蒋迟笑着同许玄谈及这座灵山,面带笑意,蒋家历代仅有一支,都是在陈家担任供奉,修行的乃是【观太霞】,正是在山顶突破。
许玄看向山根的位置,默默感知着那道土德气机,只觉.有几分地府的气息?
“是「伏土」,地府三脉之一,和「胜金」乾天之阳对应,是坤地之阴。”
天陀看出这灵山玄虚,此时出言解惑。
“第五土,为地府占据。”
许玄心中却生出些疑思来,陈家可是蜀国帝脉,玄枢道又是被地府所灭,如今以伏土为山根,真的合适?
不过这都是当初那位玄岳真人所为,想来必定有自己的考量在。
虹桥尽头,忽有一乌衣青年御风走出,面容威严,阔步而行,显得威风凛凛,衣袖上有赭羽灵鸟之纹,同许玄在那座【瞻衡楼】上见的灵鸟模样相同。
此人一身气机极为凝练,已是筑基中期修为,年龄看着同许玄相近,此时稳稳站在虹光之上,见着来人,露出笑来。
“让许兄久等了,在下陈铭煜,算是如今陈家管事的。”
说着,陈铭煜上前,吩咐蒋迟几句,让此人先行退走,由他引着许玄向山中行去。
“原来是铭煜道友,先前几次来贵族,倒是未曾见过”
许玄心中疑惑,按他的认知,陈家年轻一辈主事的,应当是陈巍元嫡亲的孙女,陈希月才对,怎是此人?
二人踏着虹桥,缓步向山中最高的一座灵峰行去,陈铭煜很是热情,一路上言语不断。
“许兄担任掌门,修行速度还如此之快,更是悟出剑意,在离国都是有数的人物,铭煜敬服。”
陈铭煜低低感叹,这话却不是恭维,六府之乱,许玄出手,【辟劫剑】的名号已经在离国有些分量,如今更是修至后期,哪怕是诸位真人也要侧目几分。
“铭煜道友过誉,这点修为,在离国算不得什么。”
“哪里的事,听闻太平山都遣人来请道兄,天下剑宗还能看错人?”
陈铭煜坦然一笑,显得气度不凡,二人已经行至虹桥尽头,到达西蔚最高峰上,前方便是一座青铜大殿,道路两旁松柏修伟,天风阵阵。
“请。”
黄玉雕琢的兽相遍布殿前,青石铺就得地砖踩上去颇为安心,许玄轻呼一气,即便此时,面对那位老人,还是有些压力。
当初山门衰微,是陈家出面作保,才给自己喘息之机,更何况,陈巍元的亲子,陈长气,乃是师父的故交。
当初陈希月入大赤修行一段时间,便是因这层关系,只是,如今陈长气也已身陨,同自己师父一般。
想到此处,许玄心中不免有些沉重,只觉褪去层层身份,坐在殿中等他的,只是位失子的父亲。
他看向大殿,宝黄灵木刻就的匾额上是两个古字,【泰衡】。
殿中空空,并无人声,赭黄的戊土玄光凝聚在殿顶,主座之上,一着乌金长袍的老人缓缓睁眼,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清明,不沾半点浑浊。
“见过大人。”
许玄和陈铭煜一道行礼。
“坐。”
陈巍元声音苍老厚重,坐在位上,若老龙蛰伏。
“铭煜,你去处理族事,我同许玄单独谈谈。”
“是,铭煜明白。”
言毕,陈铭煜便退去,不多言语。
许玄坐于侧位之上,此时静静等着座上老人开口。
“你觉得,铭煜如何,可撑得起我陈家?”
“这铭煜道友修为深厚,处事周到,自然是持家的人才。”
许玄低低回道,他跟着陈铭煜行了一路,对此人观感还算不错,如今出言,也并非客套。
座上老人却只是摇了摇头,低低叹气,殿顶的戊土之光开始动摇,一股浑然厚重的气机散发,让许玄都有几分心惊。
“他若是生在筑基世家,自是中兴的良才。”陈巍元目光沉凝,轻弹一指,将殿顶流转不息的戊土之光定住。“但在我陈家,怕是不够,仅这一座西蔚灵山,便不知多少仙道想要,我死了,他怎能保的住?”
“大人.”
许玄听得面前老人此言,稍稍皱眉,正欲开口,却见对方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谈这话题。
“希月离家,前往仙道修行,并非是不见你。”
说着,陈巍元眼神稍稍掠过许玄,若有些可惜的情绪。
“不知希月是前往何地?我记得,她修的不是戊土,而是道木德。”
许玄心中疑惑,若论天赋,陈希月应当还在陈铭煜之上,为何不让她修行族中戊土正法,而是转修木德。
陈巍元脸上露出笑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就说你不记得,她偏偏要和我争,她修的甲木,当初炼气,特意见过你一面,你却是忘了。”
“这”
许玄面有惭色,这事情他还真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对方修的是道木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