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赤仙门 第41节

  自戈壁边上显出一女子身形,容貌英丽,着青衣,骑一纸驴,背剑而来,气势摄人,分明是位筑基高修。

  其剑上清光流转,若溪涧之水,阳文阴缦,松纹冰理,剑格为螭龙纹玉,柄上刻有三字,为【古时水】,竟然是柄古法器。

  空空儿见了来人,只觉今日够倒霉的,刚送走个凶人,这婆娘又来了,当下也不敢多言,只是满脸堆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隐娘来了,我这地界贫苦,可没什么招待的。”

  那隐娘翻身下驴,轻呼一气,这纸驴便缩小到一拳大小,这女子不多言,秀眉一拧,显出几分英气来,低声道:

  “怎这般凄惨,遇上何人了?”

  “来了位好手,抢了人走了,应当就是此人无错了,待我筑基再去投奔。”

  “可要快些,白纸福地中出走的人,独你进度最慢,公孙氏已搭上大离宋氏的船,我这边也寻了一家仙道拜入,精精儿投奔北辽去了。”

  “你们倒是快活了,福地中的旨意让我在这沉云漠等着,终于等到时机,对方却还未筑基,还要再等,要到什么时候!”

  两人对话十分隐晦,似乎都是同一出身,当下有些分歧,只见那隐娘自怀中取出一古朴的羊角匕首,却不拔剑,低低说道:

  “福地下达旨意,我等只需遵从就是,天公在上,你敢违背?”

  空空儿不再多言,只是叹道:

  “戏台搭好,就看什么时候开唱了。”

  冷月幽幽,大漠风沙又起,二人的身形彻底隐没。

  许玄这边却急于回到赤云南去,但由于携着一人,要遮掩几分,并不敢直接御风奔行,而是挑些小道行走。

  一连过了数日,终于到了漓水旁,那卫法言此刻已让许玄以法术遮掩,蒙住真容,同这孩子相处几日,许玄真是有些头痛了。

  卫法言不过十来岁,但性极凶恶,类同兽类。

  许玄试探过,发现这小儿似乎并非毫无人智,反而心思慎密,只是大多时候止不住兽性。

  自从他见过许玄出手,就不再反抗,十分顺从,只是偶尔还喜吃些血食,稍不注意便生吞些野物来。

  许玄自然是禁止了,让这卫法言只准吃熟食,管教起来。

  到了漓水边,许玄看过四周,确定无人,先将那卫法言震晕,再摇身一变,化作一青鳞宝鲤,一口吞下这孩子,潜入水中。

  这时他感到体内那【羵羊蕴生】的古篆震动,似要飞出一般,许玄有些明悟,甚至感到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运转,让他不由自主来到天水,同这卫法言相见。

  许玄有些狐疑,只觉是气海古碑作用,一边在水中游着,一边将自己猜想说与天陀,但这老妖却笑道:

  “既然是仙器,自然有神妙在,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让你找到合适的人选,你莫过虑了。”

  “就是这器物中藏有个比我还凶的老魔又如何,你还能反抗不成,这古碑现在都未显出灵来,显然是两不相犯,你个炼气小修就安心受着罢。”

  许玄不再多想,径直向着赤云南边游去,又到了青巍那诸流汇聚的地方,那巨龟仍在此处,只是背上那猪婆龙精已经不见身影,只余一帮虾兵蟹将。

  此处无人疏通水道,水族冲撞,一片混乱。

  许玄游了过去,一看,果然还是上次那帮小妖,有些好奇,问道:

  “这猪婆龙怎不见身影了,是去了何处?”

  这帮虾兵蟹见是上次那条青鲤来了,都有些吓到,忙恭敬答道:

  “回禀老爷,听说是那玉流妖山的青蛇一脉缺人,化雨大人被调走,那猪婆龙也被抓壮丁了。”

  ‘难道是和之后的事有关?妖灾之中,可是各类妖物都有,不是那青蛇孤身能聚集起来的,定有他人相助。’

  许玄听了,隐隐有些猜想,但不敢多言,只是准备先回到洛青去。

  沿着漓水一路行进,入了洛青,许玄遮掩身形,逆流而上,潜入了居真殿内。

  终于见到自己的原身,许玄不敢耽搁,让天陀注意四周,自己催动【六道化生】,返回本身。

  那蛟躯显出原形,缩至一指长,叫许玄收回那【上霄雷云】中。其实这蛟躯可以当兵器催动,但过于招摇,许玄自然是不敢显露。

  卫法言已经叫吐了出来,浑身湿淋淋,全是蛟龙的口涎。

  如今还有一件大事,亟待解决,让许玄皱起眉头。

  怎么同门中众人解释这卫法言的来历?

第51章 收徒

  洛青,云散日朗,天山一碧如黛。

  王栖云少有的回来了,要陪陪沈殊,看看自家孩儿。

  栓马道这几日是霄闻在主事,这位师弟心思多,早早劝自家师兄回峰看看妻儿。

  他本不放心,但还是被劝了回来,王栖云走在路上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家孩儿的脸,傻笑几声。

  御风归来,先入眼的是霜回峰,是霄闻师弟的峰头,这处好像新来了位行芳师弟,自己还未见过,该找个时日去看看。

  王栖云再行,便见彩云峰,思安师姑恐怕不日就能突破炼气五重,到底是温家的血脉,天赋资质都是极好的。

  ‘可惜了。’

  王栖云心中有些感叹,温氏本是观中主脉,虽然人丁不多,但天赋资质都是上乘,往日各峰,都有温氏子弟在,不至于这般空虚。

  ‘到底是为何?’

  一念及此,王栖云感觉微微发冷,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那时他不过少年,亲眼看到山门被破,各位长老、同门师兄弟纷纷陨命。

  现在想来,似乎有些蹊跷,怎的好似针对温家一般,只留下扶意长老和思安师姑。

  他虽然心思淳朴,但也不是庸碌之辈,早早就察觉到此地不太平,往年的那场妖灾有些问题,至少玉流山脉,哪里来的这般多妖物?

  王栖云当年亲眼见一筑基修为的八足魔蛛,上身为女子之躯,择人噬血,将一炼气后期的长老囫囵吞下。

  后来他细细查阅,才知这应当是【节女蛛】,是极东之地的妖物,甚至在接近东海的地界才能得见。

  赤云郡大致位于离国中北之地,哪里能见到这等妖物?

  王栖云问过父亲,但对方并不多言,只是让自己好好修炼,就冷着脸走了,两人除了炼器之事,大多时候都少有交流。

  正在思虑这些烦心事,荡霞峰到了。

  王习微如今前往白石,说是要在当地建一冶炼矿石的场地,倒是让那边的江师兄这些日子高兴坏了,帮着师父开山划道,牵引地火。

  御风落在半峰处的小院,一入内,王栖云就觉心静下来,不由得脚步轻快了许多。

  院前空地有一荼架,白花披垂,香气清幽,架下种了些风仙、木樨之类的花草。

  花架阴凉处有一青石几,石料是江师兄在白石寻来的,虽是胎息石料,但据说是少见的【清凉夏石】,是池鱼师兄亲手雕琢出来的,颇有些巧思,配着三个石凳,二大一小。

  王栖云并未出声,而是静静地在那石凳上坐下,看起了那片淡白的荼花来。

  沈殊听到动静,自屋内走出,扶着门沿,稍稍探出半个身子,娟秀的眉眼凝望来,见是王栖云,这才露出些笑意,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她昔日少女的身形有了变化,或许是初为人母,多了些坚韧,不再如株弱柳一般随风摇摆,而是像株秀竹般挺拔,在洛青扎根下来。

  “嘘,承言睡着了。”

  沈殊款步走了过来,坐在了王栖云一旁,两人面对面,互相看着。

  这时王栖云就会直直看向沈殊若淡月的脸庞,直到对方那珠玉晶莹的眸子流露出些羞意。

  她的头微微垂下,脖颈泛红,王栖云那宽厚的圆脸上就会露出得胜的笑来。

  王栖云有些恍惚,看向对方云鬓,依旧戴着那支粗糙的红玉簪子,让他想起了掀开盖头之时,见到的也是这支簪子。

  “栓马道的事,可还忙碌?”

  沈殊握住自家夫君那双手,轻轻摩挲,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辛劳。

  “还好,霄闻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比我这个炼器的有主见,帮了我不少忙。”

  提起自家师弟,王栖云脸上有些笑意,霄闻性子极好,天赋出众,处事果断,也无什么架子,栓马道驻守的些外门弟子都十分敬服这位掌门真传。

  王栖云从未有争权夺利的心思,他恨不得门中事务都交给这些师弟师妹们去,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天天陪伴妻儿。

  屋内忽地传来幼儿啼哭之声,沈殊急急入内,将刚刚醒来的幼子抱出。王承言生得可爱,似乎多像沈殊几分,只是眼睛明亮,同王习微和王栖云一般的大眼。

  沈殊轻轻拍着幼子,哄了几声,怀中的孩儿就安静下来,含着手指看向娘亲。王栖云凑了过来,逗起了自家孩儿,笑个不停。

  只是这时他感到怀中一块玉佩温热,忙起身,有些茫然地说道:

  “掌门师叔出关,有事要见我。”

  “还不快去?”

  沈殊有些嗔怪地说道,王栖云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荼花淡远的香气传来,沈殊哼着歌谣,又抱着孩儿进屋去了。

  ——

  天青峰,洞府内。

  许玄回来有几日了,还未出关,对于卫法言的事,十分头痛。

  许玄这几日逐渐能查看到关于卫法言的一些记忆,似乎是古碑的妙用,天陀更是看过这孩子的身躯,大致揣测出了个来历。

  卫家那位老真人到死也就一神通,但因修【蕴土】,死后所化精怪灵性极强,这精怪仍以为自己是卫家真人的残魂。

  卫家这出逃的女子怀胎,恰好许玄古碑勾连,使其腹中胎儿有了些神异,便吸引这精怪缠上。

  此精怪日夜蛊惑,让这女子深信肚中孩儿是老祖转世之机。

  许玄这几日冥想,逐渐将自古碑传来的记忆片段拼凑起来,细细查看,大致了解了这卫法言的来历跟脚。

  先是在一片黄沙之中,一女子艰难地前行,身后地下起伏不定,似乎潜藏着什么。

  某种半人半羊的精怪出现,自称是卫家老祖,这女子深信不疑,将肚中孩儿献给了此怪。

  这精怪就附身到了这孩子身上,一母共育,在胎中欲夺舍卫法言,但到底只是紫府残余,无性无命,功亏一篑,直接消亡。

  “转世重修哪里是这般儿戏之事,寻常紫府仙门都难有机会,只有金丹上宗才有底蕴。”

  天陀听许玄讲了这些事情,有些感叹,许玄却叫这卫法言之后遭遇惊到了。

  这卫家女子先是认定肚中所怀是老祖转世,在一片泥泞中生下孩儿,举止如着魔一般,恭敬至极,抱着浑身是血胎儿一步步向着大漠深处走去。

  时间流逝,卫法言长大,这女子先是期待,再是失望,后是怨恨,最终是恐惧。

  许玄细细感知着记忆中这妇人的情绪变化,似乎能猜到发生了何事。

  ‘只是没有一点母子之情。’

  许玄再看向卫法言,这孩子缩成一团,躲在这处洞府的一角,不哭不笑,更无言,只有许玄问话,这孩子才会应上几句。

  ‘到底是先天之恶,还后天境遇?’

  许玄沉思,但实在也想不出个一二来,那孩子官黄的眸子看来,满是戒备。

  这边许玄只好问起天陀,看看有无什么好的法子。

  “可有什么办法,让这孩子性子转变些,至少能制住兽性?”

  “倒是有些办法,只是恐怕会走向另一面去。”

  “何解?”

  许玄有些疑惑,不知天陀所谓的另一面是何,只听得这老妖细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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