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赤仙门 第42节

  “若是总括而论,你可以将这孩子看作羵羊的转世之身,身怀羵羊运,只是未完全化人,还有兽相。大夏第二任帝君,正是金乌嫡子转世为人,如今还有一支杨氏,嫡血都是金乌运加身,但身躯如人。”

  “羵羊为恶兽,不可教化,但若是转世为人,其恶便为人之恶,兽无可化,人犹可教。”

  许玄大致明了,只是问道:

  “那应当如何让他彻底消了兽相,转为人身?”

  天陀这时毛病又犯了,语气得意,开始卖弄些他读过的道藏,怪笑道:

  “要不说你们这些小门小户,都是些见识浅薄的,还要看你天妖爷爷来谈玄讲道。”

  许玄忍住狠骂这老妖的冲动,只是笑道:

  “哎呦,这天妖就是不一样,见识广,残魂都懂得这么多。”

  

  这话当即把天陀噎住,只是哼唧两声,沉声说道:

  “【蕴土】藏精伏怪,敛骨收魂,秋叶落,春草生,往来反复。卫法言身怀羵羊运,本就是类似转世之身,合了【蕴土】流转生灵之意。”

  “那卫家真人死后化的精怪来夺舍,虽未成功,但极大夯实了这孩子的兽面,导致如今这个状况,如同古代那些前尘未消的转世之人,大都疯疯癫癫的。

  许玄皱眉,按照天陀这说法,卫法言这情况还真是复杂,便继续问道:

  “说了这般多,到底该如何去做?给个切实法子才是。”

  天陀无奈,只好讲的快些,说道:

  “还记得我教你那门【六道化生】的秘术吗?”

  “你对着他催动秘术即可,但要要先寻件木德灵物来,将他身上多余土气度走。”

  许玄意动,取出一物来,正是当时柳家送来的那【鬼盖童子】,筑基级别的灵木,是【忌木】一道的。

  “这东西可用否?”

  “自然无碍,土盛则需木疏,忌为蕴库,正是灵性流转的下一程,再好不过。”

  许玄这才放心,走了前去,准备对这孩子施展秘术。

  卫法言十分惧怕许玄,见他来了,当即钻到更深处,躲到一处石桌下,那双官黄之眸流露出一股凶戾和恐惧之意。

  “出来。”

  许玄轻喝,这小孩才不情不愿地钻了出来,神情有些惧色。

  洞府内烛光幽幽,许玄念诵法诀,他是第一次为别人施术,只觉有些异样。

  眼前显化出一无常之鬼的身形,此鬼怒目獠牙,长舒青紫之臂,紧紧钳住一轮盘,业力果报轮转不休,轮盘之心为一古佛,分化六道宝光,分化六道。

  许玄顾不得这些异样,强行将卫法言制住,催动那【鬼盖童子】落在了这孩子身上。

  这人参小人爬到卫法言肩头,哼哧哼哧地吸起些浑黄的气来。

  许玄这边则是连忙催动秘术,便见六道轮转,这孩子额上的小角逐渐隐没,眸子依然为官黄之色,只是不如之前那般妖异。

  “卫法言,醒来!”

  许玄轻喝一声,如同叫魂一般,让面前这孩子浑身一震,似是刚刚回神一般。

  眼前这孩子有些迷茫地看了过来,开口说话,声音不再若野兽般粗野,而是有些孱弱,低低看向自己双手,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

  “娘?”

  卫法言常年跟着母亲在大漠奔波,不过十余岁的孩子,肌肤晒得黝黑,掌上全是些茧子,长得更是瘦小。

  此刻他好像真的回忆起了什么,懂了自己做了何事,声音像是卡在喉咙中,堵在心口,发出濒死般的喘息声。

  然后,哭了。

  许玄从未见过这样的哭声,几乎不是人能发出的,像山间的鬼怪,似南海的波涛,几无断绝,悲恨交加。

  许玄只是叹气,轻轻抚着眼前这孩子的额头,不知如何安慰。

  “如今已可让他出去见人了,前尘已断,再世为人,就是紫府也掐算不出跟脚来。”

  天陀的声音响起,算是暂时解决了这件事,【鬼盖童子】就交予了卫法言,时刻帮着他梳理土气,消弭兽相。

  “如今我度你为人,前尘种种,就此为一梦,可愿拜我为师,入我门中?”

  许玄见卫法言情绪恢复,这才正式问道。

  “弟子愿意。”

  卫法言当头便拜,声音恭敬,有些心思。

  “卫家已亡,你要是无什么牵挂,可换个姓来?”

  许玄轻声问道,有些迟疑,毕竟这孩子虽然性恶,但好像还是将其母亲看得重,但姓卫又和【蕴土】相关,有些招摇了,不得不改。

  “师父是姓许罢?那弟子就也改为许姓,就叫许法言。”

  许玄有些惊到,之前他虽然和这孩子有些交流,但都是几个简短的词语,如今从其嘴中说出这般话来,当真神异。

  “这就是羵羊,势弱则伏低做小,巴结逢迎,待到一朝得势,又转而将你一口吞下,你猜猜这孩子刚才的痛哭,有几分是演给你看的?”

  天陀的讥讽之声响起,让许玄微微皱眉,只得在心中回道:

  “只要我管得住他,让他不得不为善,不敢不为善就是,莫要直接定性,不给他一点机会!”

  言毕,许玄将卫法言扶起,低声说道:

  “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名为许法言,是我的真传弟子了。”

  下方身怀羵羊运的孩子头低垂着,官黄的瞳孔中尽是冷漠,但抬起头来,又是一片孩童的懵懂,恭敬地看向眼前新认的师父。

第52章 扩收

  天青峰,居真殿外,青松如旧,其上节竖山连,鱼龙起伏。

  王栖云候在殿外,看向这株挺拔似剑,龙鳞虬枝的老松。

  他总觉得或许是冲阳祖师、掌门师叔常常在松下练剑之故,使得这株青松越发灵秀。

  厚重的青铜殿门打开,许玄一步踏出,见王栖云在外候着,稍稍点头,他唤来栖云,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见过掌门师叔。”

  王栖云见许玄终于现身,忙行礼。

  “不必多礼。”

  许玄扶起王栖云,看着这位生得宽厚的弟子,有些笑意。

  “此次让你前来,是有些事情要安排,同你商量。”

  王栖云有些讶异,慌道:

  “若是师门大事,当同我父和思安师姑定下才是,弟子不敢逾矩。”

  “这是什么话,门中之事,迟早要让你们来挑担子,如今先多看看,多学学。”

  “那就依掌门师叔所言。”

  王栖云话语恭敬,让许玄有些头疼,习微师兄这亲子,各方都好,就是有些过于正经。

  “如今你和霄闻都炼气成功,高峡不日也将突破。”

  “现今局势还算稳定,虽有争斗,但都是些小打小闹,门中逐渐走上正轨,可多招些外门弟子了。”

  扩收弟子一事,许玄早有心思,如今正好提出,趁着这机会为法言安排个清白身份,正式收入门中。

  许玄声音不大,但稳稳传到下方王栖云耳中,让其立刻会意,顺着说道:

  “回禀掌门师叔,这事情我也想过,如今门中出产较往日多上不少,但人手也更缺了,我父欲在白石建一冶炼矿石的场地,就要抽调人手,暂时搁置开矿一事。”

  “若是能多收些弟子,自然是极好的,我还有一事,正与此相关,想同掌门师叔商议。”

  “是何事?说来听听。”

  许玄有些惊讶,不知栖云还有何事要谈,只见对方沉声道:

  “我观历来都是择优取上,只有二十岁前突破胎息中期,方可入洛青修行,拜入一峰。”

  “以前自然无碍,各峰长老的嫡系,温家的子弟,都能占满洛青诸峰,但今时不同往日,门中衰微,缺的是些能安心出力,为门中分忧的人物。”

  “大大小小的事务,总不能让霄闻他们亲力亲为,也不好安心修炼,可否放开些限制,提拔些人上来。”

  王栖云说完这番话,有些踌躇,看向掌门。

  许玄并不立刻回应,沉思少时,低声道:

  “这事情是有些必要,但如何去落实,可就不好说了。”

  “观中主脉,历来是以古蜀迁来的温氏为主,外门弟子多是青巍凡人出身,各有心思。如何提拔,标准如何,一个不慎,往往闹的离心离德。”

  许玄叹了一气,继续说道:

  “要我说,洛青外围的一些灵地可以开放,择优者前来修行,分领些事务,但要想入一峰修行,还是要考校修为,观察品性。

  “至于这标准,可以适当降些,有些门人有长处的,可以提拔。”

  言毕,许玄让王栖云去准备扩收门人之事,至于提拔一事,还要再细细商议,定下个章程来。

  待到王栖云离去,天陀又闲不住了,点评起来:

  “管这些庸人有甚意思,所谓传承,可不是看胎息炼气的。”

  许玄微微皱眉,轻声道:

  “没有胎息炼气,何来的筑基紫府?”

  “你是天妖,过惯了阔绰日子,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生计,都是些地里刨食的。养位炼气就要耗费门中不少资粮,更别论筑基,若无门人出力,哪里攒的下基业。”

  天陀此刻却正经起来,沉声说道:

  “我看是你想的错了,这门中众人,也只有刘霄闻和许法言有些价值,其余皆是累赘。”

  “何谓道统,何谓传承,紫府神通,金丹合道,一人即是仙门,一人是即是帝族。”

  “你若是舍弃山门,背离传承,只带着两个弟子,前往西域、南海之地,借仙器遮掩,哪里去不得,紫府亦可成就。”

  许玄不言,只是低低道:

  “你的话恐怕没有说尽,世间得失,自有定论,你描述的前景固然是好,但代价可未说。”

  天陀有些无奈,长叹一气道:

  “若是个寻常门派就罢了,我何必同你讲这些,你门祖上有些牵扯,你成就紫府,便是苦尽甘来,不成紫府,就是前功尽弃。”

  “这是何解,有甚说法?”

  许玄有些疑惑,天陀似乎知道些内幕,但并不多言,这老妖低声道:

  “所谓道统源流,其实看的是在天上的座次,你只需知道你空守宝山,但无神通去取用,反而招来些凶险,除非能撑到紫府,才能得见云开月明。”

  “既然有路可走,那就走下去便是。”

  许玄沉声道,语气坚定,让天陀不再言语。

  思虑片刻,许玄又回到了闭关的洞府,如今此处已成了许法言藏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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