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子时，月华震荡，玄明收手，三十六物消失，一块巴掌大的月石悬浮于空，呈弯月状，在月光下绽放银辉。
将月石拿在掌心，他仔细端详片刻，发现就是一块略有月华之力的普通灵石，无甚稀奇，玄明并不失望，本就是兴致所至的尝试，能得到好东西是意外，得不到才正常。
将石头丢给灵鹿长寿玩耍，玄明继续赏月，一盏茶后，扑通落水声响起，他循声望去，见长寿趴在井边，略微一想便明白，是那块月石被这憨货玩到井中。
躺了已经够久，玄明起身，打算活动一下筋骨，行至井边，他低头俯身看去，看到了月石，也见到了水中月。
水月在上，月石在下，玄明正要打捞，突然福至心灵，猛然抬头，看向天边月。
认真端详天地水三元月，他心有所感，一面运转混元一气诀，一面探手摄来大量月华，注入水月之中。
天边月华入水月，月石震荡，在玄明操控下，同样释放出月华，地之月华入水月。
顷刻间，水月激荡，井水泛起涟漪，散发一股玄妙气息，水月生辉，半虚半实。
第112章 抬手落雷劈梦女，大梦三千
玄明灵觉探入其中，顺着水月散发的玄妙气息，深入地下水脉，发现郡城内有四处生辉，分别位于东南西北四城区古老水井的水月中。
蓦然间，他想到一则传说：
千年前，诸国乱战，妖魔趁机作恶，此地诞生过一位沧月真君，世称沧月仙子，她以身为祭，镇杀了一尊妖王与十万妖兵。
此战过后，残余百姓在废墟上建立沧月县，纪念并祭祀这位守护苍生的真修，这便是沧月郡前身。
沧月仙子陨落后，其法宝玉轮四分五裂，化为三十六县特产，想来这四处闪光地，应该是沧月仙子法宝遗骸。
透过水月，顺着地下水脉，将四物摄来，四件物品于水月中交汇，容纳天地水三元之月力，彼此融合，凝聚成一块弯月石。
抬手将水月石与掉入井中的地月石捞上来，见两块月石对称，玄明试图粘合两石，想不到竟意外契合，只是无法彻底融合。
思索片刻，他再次摄来天边月华，注入其中，顿时月石闪烁，竟自动飞起，旋转九圈后，彻底融为一体，一轮圆月挂在小院上空，玄明摊开手，圆月石主动落入掌心。
瞧着模样大变、灵气充裕的月石，他抚须含笑，本是一次偶然尝试，万万想不到会有意外收获，在千年水脉与月华滋养下，这碎片已脱胎换骨，成为不俗灵物。
这次汇聚天地水三元月力，此月石已然入了地阶灵物范畴，足以用来炼制法宝。
收好月石，奖励灵鹿长寿一颗灵果，主仆都心情舒畅，觉得今晚九天明月分外赏心悦目。
———
一夜酣睡，翌日一早，玄明神清气爽地起身，炼化完朝阳紫气，注视东方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他想到了昨晚经历，既能获得月石，是否也能得到阳石？
自己修为已臻至金丹境，只要攒够法力，打磨好肉身，锤炼好灵觉，入圣胎境是板上钉钉，可以提早为炼制法宝做准备。
虽说天长地久的熏陶下，境界高深的修者身边一件普通事物都会变得不凡，但材质不同，上限不同。
以桃木剑与拂尘为例，哪怕有他道韵常年累月的滋养，普通法宝便是两件灵器极限，想继续晋升，就要想办法提升两物材质。
而若是用地阶灵材炼宝，起点便是法宝，有成为灵宝的潜质，这便是区别。
虽然很想获得一块阳石，但玄明并不急切，既因修身养性这么久，他在大多事上耐心十足，又因山海有归期，风雨自相逢，一切随缘不强求，越在意越容易偏执。
还因他成就练神还早，时间不赶，就更不用着急，练神后再收集也一样，眼下不过是提前准备而已。
剩余半月他依旧逗留在沧月郡，除了日常修行，玄明每日都游走在郡城各处，时而从凡俗角度品尝人间美食，时而从修行角度体验红尘百味。
小院租赁到期后，玄明果断走人，牵驴带鸟，走出郡城，一路向东，朝天河郡慢悠悠地走去，正值傍晚，残阳西斜，他身骑毛驴，葫中盛酒，与夕阳背道而驰，酒酣白日暮，走马入红尘。
一路上，玄明且看且行且从容，且停且忘且随风，时而饮酒观经，时而步行穿林，有时跟路人同行一程，聊天解闷儿；有时口馋，显露一两手相术，从路过的贵人那里获赠些吃食，日子悠闲自在，暖日途中嚼冰雪，红尘城外见林泉。
七日后，走出沧月郡范围，步入天河郡地界，放眼望去，河道纵横，河流奔腾，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一条长河。
或凝结成冰，或冒出热气，冰与火在此地交汇，三日后，星月璀璨，玄明露宿荒野，躺在一条花红柳绿的热河旁，他侧躺在草丛间，一边惬意品酒，一边欣赏星月，观星辰移动轨迹，参星斗闪烁频率。
暖意袭身，道人不知不觉间头脑昏沉，不知是酒醉人，还是星月醉人，抑或两者皆有，就着星月下酒。
———
昏昏沉沉间，玄明沉入梦乡。
他仿佛穿越空间，腾云驾雾，直上云端，九天揽月，并以月为舟，醉游浩瀚星河，见瑰丽星云，看光辉星斗。
他又像是梦回千年，灵入旁边热河，逆流而上，来到河流尽头，于千年前见证此河诞生经过，大河之水天上来，散入人间，化为百河千流。
这一晚，他不知做了多少梦，朦朦胧胧间，来到一处山花烂漫所在，温泉氤氲成雾气，一道绝世倩影于泉水中沐浴，半遮半掩，看不真切。
玄明的到来惊动了她，如云雾气幻化为轻柔丝纱，披在其身上，女子赤着一双小巧玉足而来，肌肤细腻，欺霜赛雪，黑发如瀑，垂落腰间，曼妙身材在如水的蓝色轻纱下半遮半掩。
五官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完美，仿佛是天地最极致的造物，她如天河神女，气质圣洁，又像是水中妖姬，妩媚动人，水流激荡，绽放朵朵浪花，托起她玉足，缓缓走来。
这一刻，玄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位红衣男子，举世无双的阳光气质令其清秀五官变得更有味道，散发独特魅力，充满勃勃生气。
看到神女靠近自己，他脸上浮现一抹痴迷，双目紧盯倩影不放，自身天地仿佛只剩下她，成为此生唯一。
玄明不由自主地前行，同样赤足，红衣灿灿，光芒四射，嘴角扬起灿烂微笑，脚下生出朵朵火焰凝聚成的红莲。
两人不断拉近距离，火与水开始交汇，蒸腾出大片白雾，最终两人近在咫尺，凝视对方，一股粉红气氛弥漫在他们之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不知过了多久，神女嫣然一笑，缓缓抬手，轻轻托起玄明脸庞，慢慢吻了下去，然而，这一吻空落，皆因玄明仗着灵觉强大，在关键时刻醒来。
眼神清明那刻，他由红衣青年重新化为老道，抬眸再见神女，玄明大惊失色。
皆因面前神女五官全无，是一位无面女，确切地说，是一位面如镜的女子，女子模样与看镜人心中所想息息相关。
“孽障，雷来！”
他神色一紧，抬指生辉，这片天地顿时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一道手臂粗的雷霆悍然劈下，堂皇正大，狂暴光明，所过之处，一切被撕裂，宛如琉璃般破碎。
雾气被劈散，温泉被劈散，草木被劈散，石头被劈散，泉眼被劈散，雷霆落到镜面神女身上，她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化为一团如梦似幻的烟雾，萦绕在玄明附近。
四周云雾再起，河水奔腾，热浪汹涌，如梦烟雾愈发磅礴，一道勾人心弦的柔～媚声音响起：
“老道士，当真不懂怜香惜玉。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神就成全你，在梦中纵然你有通天手段，也休想醒来。
人生一世，浮生若梦，大梦三千！”
伴其话音落下，浩瀚烟雾凝聚出三千面镜子，组成一个镜子世界，上下、左右、前后皆是镜子，每一面镜子都投影出玄明模样，灰袍白发，手持拂尘，腰缠葫芦。
每一面镜子中心都开出一朵洁白梦昙，瓣瓣晶莹，里面走出一位又一位白发道人，由虚到实，每一个都与玄明一般无二。
第113章 水月破镜花，葫芦收梦婆
三千梦昙，三千老道。
密密麻麻，看上去令人头皮发麻。
三千老道齐抬手，或挥动拂尘，或取下葫芦，银丝如瀑，撕裂虚空，葫芦生风，吞天食地。
玄明微皱眉头，脚下生出黑白两色，以其为中心，施展出阴阳图录，衍生出一张阴阳太极图，汹汹攻击尽数被拦下，被两仪之力磨灭殆尽，银丝粉碎，吸力骤停，难近他三尺身。
三千老道再动，或袖中飞木剑，冲霄剑光连绵不断，或拂尘狂甩，三千银丝密集成瀑布，或掌心生雷，乌云密布，雷霆如雨。
阴阳图录转动，黑白两仪鱼游弋，玄明守的固若金汤，任凭攻击如潮，也无法突破防御，太极两仪，黑白阴阳，共生循环，衍生无量。
面对自身投影攻击，他始终从容淡定，想到这只是梦境，梦虽诡异莫测，变化无穷，换句话说，梦里啥都有，一切皆有可能，但梦是以思维而生。
他与这梦妖只是初见，不了解彼此手段，眼前三千老道能施展出自身神通，归根结底，是玄明自身思维在运动，只要暂停思维，面前困境不攻自破。
念及于此，玄明运转《清净诀》，一念不起，一心不乱，物我两忘，整个世界仿佛沉寂。
咔嚓～！
琉璃破碎声响起，梦中世界风停云散，三千老道身子龟裂，碎了一地。
听到声音，玄明睁眼，亲眼目睹此幕，他心中无悲无喜，波澜不生。
三千镜面中出现道道梦幻雾气，娇媚之音再起：“老道士，有点儿本事，可想破我这大梦三千没这么容易，等擒下你，我会慢慢品尝你的灵魂。”
梦幻雾气组成一张五官模糊的人脸，用力一嗅，满是陶醉道：“这甜美魂香真是令本神欲罢不能，想不到你区区一个金丹竟筑就上乘道基。等吃了你，本神必能跨过那道门槛，成就练神，成为真正的梦之主宰。”
话音落下，梦雾消失，三千镜面再次绽放昙花，洁白如雪，片片剔透，昙花融合，组成一朵千丈梦昙，昙花又生出一面千丈梦镜，镜面上刻有古篆，书写梦魇两字。
———
瞧着梦魇之镜，玄明蓦然有些头昏目眩，只是他非一般金丹，也非上乘道基拥有者可比，灵觉之强不在看到练神门槛儿的梦妖之下，瞬间恍惚，又瞬间清醒。
注视着面前镜花，感受到那股越来越强的昏沉感，玄明想到了沧月郡的井中月。
梦境与灵觉相关，介于真实虚无之间，梦妖能制造梦境，他也能以梦制梦。
当然，玄明没想过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只要令这梦境出现片刻停滞，他便有机会找出破绽，破梦而出。
翻掌取出圆月石，注入法力，月石升空，在玄明操控下化为一轮千丈水月，水月皎洁，朦胧虚幻，唯美静谧。
镜花中投影出水月，水月也倒影出镜花，两种虚无之力碰撞，尽管镜花顷刻间压制住水月，但也略微停滞，玄明抓住机会，猛然睁开双眼，挥袖甩剑。
两尺桃木剑顷刻暴长千丈，一剑落下，八卦演四象，一剑生风雷，四象之力镇压梦境，延缓这种停滞，风雷大作，伴着桃木剑飞出，随着剑光斩落。
整个梦境宛如布帛般被斩开，一分为二，梦魇镜破碎，洁白昙花凋零，玄明抬手，收回月石，又手持桃木剑，施展神通。
“风雨雷电，急急如律令！”
他脚踏天罡，执剑而动，一声令下，语出如雷，这片裂开的梦境天地风起云涌，黑云压城，电舞银蛇，雷龙咆哮，转瞬下起滂沱大雨。
每一滴雨都是一道剑气、一股剑意，梦境天地笼罩在连绵雨帘中，更支离破碎。
梦妖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被雨水淹没，遭受重创，发出凄厉惨叫，被迫现形，化为一朵半透明的梦昙花。
可梦境虚幻，梦昙花身上缭绕一股虚无之力，又有道域雏形护身，对梦妖，玄明只能伤却暂时杀不死，他当机立断，解下腰间灵葫，打开葫口。
捏指掐诀，一股吸力蓦然涌现，将梦昙花收入灵葫内，虽说经过近三个月祭炼，灵葫已蜕变为灵器，但梦妖毕竟是看到练神门槛儿的存在，玄明不敢掉以轻心。
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灵葫上画出明字符与太极两仪图，施加重重强大封禁，直到灵葫不在颤动，恢复平静，玄明这才收手。
流水声传入耳畔，夜风吹过，草木香弥漫鼻尖，他睁开惺忪睡眼，自梦中醒来，注视面前缓缓流淌的热河，嗅着花香，心中唏嘘，自己轻易不做梦，想不到好不容易梦一次，还被梦妖趁虚而入。
远眺东边即将生出的晓光，玄明没了睡意，宽衣解带，跳入热河，洗一个惬意的热水澡，他整理好自身后，就地盘坐，吐纳朝阳紫气。
半个时辰后，玄明诧异地看了眼热河，发现在河边采集朝阳紫气的效率远超往常，掐指推算，没算出个所以然来，可他并不失望，有些事未知才有乐趣，否则，便太无聊。
何况，梦妖或许知晓部分消息。
起身而立，牵驴遛鸟，玄明继续上路，路过村庄时留宿，体会乡野风土人情；没有村庄时露宿荒野，近距离接触自然，曾燃微黄烛火，又见漫天星斗。
天河郡四季不分明，一半严冬朔风，一半温暖如春，这种两极化场景与地域内的河流特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冰河，便银装素裹，若是热河，便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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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明观道又行道，穿城过县，每到一处便停留数日，体会县城特色文化，每看到一处特殊风景，就停留一日，用心欣赏品悟。
吃过冻鱼，尝过热锅，泡过温泉，看过各县祭河神的庙会，冰河以冰嬉祈福为主，热河以潜水游泳为主，又带有各县特色。
走走停停，入眼入心，转瞬月余，玄明除了游历，偶尔也会盘问梦妖，从其口中知晓不少消息。
她名梦婆，存世已有八百余年之久，执掌天河郡内热河，热河所到之处，即是其力量辐射之地，哪怕是河神都发现不了其存在。
而数百条热河尽头在天河郡以北的赤耀山上，那是一座千丈火山，巍峨险峻，风景秀丽，生有数百热泉，每一口泉眼即是一条热河。
通过梦婆，玄明行走热河各处时，经常会收获各类阳属灵物，灵植、灵珠、灵石等模样千奇百怪，品级参差不齐，他没全部取走，而是择优选用，也会留下根须，避免涸泽而渔，行走冰河时，偶尔也会收获些许阴属灵物。
不过，这些只是外物，他真正欣慰的是，通过驱神神通，历时半月，玄明控制住了梦婆，后者认命后，面对询问，不在也不敢藏私，他由此知晓不少梦道之理与秘术，若非梦婆伤势未愈，玄明早拉着她论道。
即便如此，他对梦道的认知与理解也日渐加深，在出众悟性与黄庭气加持以及高屋建瓴下，已然在梦道上初窥门径，照此下去，玄明有望创出七十二地煞中的嫁梦神通，黄粱一梦，编织梦境，甚至影响现实。
对这门神通，他心怀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