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将骨灰盒打开,只见这堆细密的骨粉之中,竟藏着一封信。
信封是完好的,封口处写着四个字——叶兄亲启。
游苏在众人疑惑地目光中将之收入乾坤袋,靠神识阅读了起来。
信封之中有两张信纸,一张是是项文庭留下来的,另外三张的落款竟是巧琇莹。
项文庭那一页信写得很简单,开头全是感谢的话语,最后说了一句无以为报,只能将莹儿这三篇日记交给他,希望能帮到他找到鬼螨。
游苏便又开始阅读起了巧琇莹的信。
上面记录的,居然是少女从黑岩城一路走来的经历。
少女出生在海边,和那里的所有人一样,她渴望离开那片贫瘠而危险的黑色沙土。
那里的绝大多数人并没有离开那里的心气,他们似乎认为自己天生就属于那里,所以必须生活在仙人们为他们圈定的土地上。如果想要离开,则需要付出他们无法想象的代价。
但少女与他们不同,少女的想法不仅仅停留在想一想,她还愿意为之付出行动。
她是村子里最勤劳的女孩,哪怕那里生不出什么庄稼;她还时常步行十几里地,去海边赶海,只为了能多捡些鱼货卖钱。
偶然的一次,她捡到了一只没见过的红鱼,她以为是什么稀奇的深海鱼,可回到家她才发现,那是老人们口耳相传、避若蛇蝎的邪祟。
这也不是什么鱼,而是一只血色的蠕虫,靠吸食人的血气为生。
她当时才九岁,她很害怕,想要将邪祟交给官差大人。可她听到一则传闻,隔壁村有人上交了一只邪祟,却被抄了满门。因为邪祟按理根本过不来海岸边的神辉石,这些上交邪祟的人才是将邪祟带入内陆的罪魁祸首。
她无奈,只能开始用猪血鸡血混着自己的血去喂养这条蠕虫,好在这蠕虫小小的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对她也很亲昵,就像是她养的一只宠物。
陆续的她对邪祟也没有那么恐惧了,后来她又捡到了一只七彩的蜈蚣,很漂亮。它们像是她养的宠物,非常听她的话。
后来当妹妹出生的时候,她才知道她捡一辈子的鱼、种一辈子的地也攒不够能给妹妹在内陆城市买栋房子的钱,那她们就永远只能留在这黑岩之上。
她开始动摇了,她觉得自己应该离开。羊圈里的羊是跑不出羊圈的,只有羊圈外的羊能替它们打开那扇门。
蜈蚣会趴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做一些根本不敢想的美梦。这坚定了她要离开的决心,就这样一直长大到成年,她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有一个颇有能力的外乡人来黑岩城周边寻找女工,她第一个报了名,也是唯一一个被看上的女工。
其实她知道,这大概率是骗子,是将人卖入青楼的花招。
但她为了自己、为了妹妹、为了家人,她选择这个命运。
她的容貌极美,成了当之无愧的花魁。
也因此邂逅了那个因为天资不足被灵宝宗踢出宗门的项公子。
项公子当时心灰意冷,因为被父亲狠厉的责骂和毒打,于是自暴自弃地要来青楼破了他因修行而守了几十年的童身。
她接待了他,两人骨子里同样失魂落魄的人一见钟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可他给不了她名分,他的父亲是城主,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名青楼女子。
为此,他甚至不惜用父亲的黑料来和父亲对峙,最终决裂而被禁足。
这时候妹妹的来了一封信,说在老家见到了飞天遁地的仙人,她很羡慕。
这点醒了巧琇莹,或许成了仙人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哪怕她知道自己会死,但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就像当时选择走出黑土的她一样,她毅然决然地接受了鬼螨的力量,彻底将自己的血肉献给了它。
后来项文庭被放了出来,她也成功踏足了仙道。
项文庭得知了她献祭邪祟的事情,却也没有嫌弃她,反而是担心她,觉得只要是她一切都好。
这对相爱之人,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什么样子。
但事情还是败露了,被项城主发现了端倪。那时候的螨虫和蜈蚣对项文庭也非常亲昵,所以项文庭主动承担了罪责,他也接触了邪祟,像他的父亲一样。
是的,项城主背地里也与邪祟不清不楚,似乎这就是项文庭母亲早逝的原因。
项城主表面默许了他们的爱情,背地里却让老鸨给她的饭食中下毒药,从而加剧她的死亡。
当蜈蚣在梦里告诉她这些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她记录好这一切,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死亡。死之前她将所有的积蓄寄回了家,并告诉家人她找了个好夫家,让她们安心,不必来寻自己。
还将已经怀孕的鬼螨送走,将好看的蜈蚣留给了项文庭。
至此,她曲折而凄惨的一生就结束了。
夜色已深,姬灵若和梓依依坐在游苏的房中,听游苏讲完了巧琇莹的故事,而巧琇芸则在隔壁睡着了。
“原来,她虽不是鬼螨之母,却真的是鬼螨之源。”梓依依怅然地感慨,“所以其实项文庭是被冤枉的?他才是那个真真正正与邪祟无关的人,却也要遭受死刑。”
“这是他的决意,我选择帮他。”
游苏淡淡道,不见喜悲。
“什么意思?你之前不也不知道这些故事吗?他是什么时候将想法告诉你的?”梓依依好奇地问。
“依依姐难道忘了?无论是找到巧琇莹的尸体还是种种,其实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他就是为了让我认为他是邪祟之源,我虽不知情,但我感受到了他真的很想死,所以我顺从了他。或许你可以理解为……男人之间的默契。”
梓依依面露恍然,的确回顾案情前后太过割裂,项文庭让她们找上的采苓,却只是为了弄死他自己。
“可他为什么非死不可?还要拖自己的父亲下水?”姬灵若皱着眉,不解地问。
“勾结邪祟者,所有直系亲属都会被牵连。他没能保护自己所爱之人,所以选择用自己的命保护爱人的家人。而他早已没将这个丧心病狂的父亲视为父亲,但靠他的能力弑不了父。他担上这个罪名,还能靠别人的力量为巧琇莹复仇。”
游苏低声浅叹,这场惨案之中,竟没有一个赢家,所有人都是败者。而人们避若蛇蝎的邪祟,又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两女闻言也是陷入思考,被这桩仙凡之爱的悲戚惹得说不出话来。
梓依依比姬灵若更快回神,她更关心的还是除邪之事:
“可惜这篇日记,对找到鬼螨之母并无帮助。”
游苏却摇了摇头:
“不,很有帮助。这篇日记告诉我们,即使是邪祟,也会有感情!”
“你……什么意思?”
游苏猝然将辟邪令取出,那两只幼小的鬼螨又被丢到了桌上。
游苏已经收起了脸上的怅惘,沉声道:
“以它的子嗣做饵,将它勾出来!”
第213章 师姐来得真是时候
今夜月明星稀。
这座宏伟城池中最后剩下的那点摇曳不定的烛光也悄然熄灭。
原是已至入梦之时。
姬灵若穿着一件宽大的云锦袍子,靠在窗边向外眺望。
肩旁的衣衫自然而然地滑落了几分,香肩展露,其肌肤皓如凝脂一般,在皎皎月光之下,莹莹发亮。
少女还陷在淡淡的愁绪之中,并未在意这无意间泄露的曼妙肤光。
“师兄……”
“嗯?”
游苏刚从用于洗沐的隔间走出来,浑身带着清爽的水汽,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扎起。
“你说……巧琇莹和项文庭会后悔遇见彼此吗?”
姬灵若这俩日才与游苏敲定了心意,却又亲眼目睹了一桩因爱而生的惨剧,偏偏二人身上还相隔着种族的隔阂,少女心中难免会感到忐忑。
游苏敏锐察觉到了少女心中的不安,他缓声走到姬灵若的身后,从后面轻轻搂住了姬灵若的腰际。
他将下巴搁在了姬灵若的右肩上,嗅着少女发丝间的幽香,柔声道: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如果后悔,项文庭也不会自愿寻死了。”
姬灵若感到盈盈一握的腰际被人揽住,面容霎时一僵。
尽管两人已经进行过更深入的交流,但这样自然而然的亲密动作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不过她也只是双颊稍红,没有挣脱。
在这心绪不平之际,能有个人这样搂住自己给予安慰……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意义吧……
少女顿觉安心不少,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游苏方才念的那句诗,心中感慨良多。
她很清楚游苏这句诗不是说说而已,如果必要的话,他的确会为了她燃尽成灰。
“也不知你是哪里偷来的这些诗句,竟句句如此动人心弦。”
游苏将头往姬灵若的螓首靠了靠,十分亲昵地与之耳鬓厮磨了会儿,才笑道:
“师兄不是与你说过了吗?读书人的事,不叫偷,叫窃。”
姬灵若闻言浅笑,还是辩驳道:
“装腔作势,偷心贼是贼,窃心贼难道就不是贼了吗?”
冬夜寒凉,窗外忽地刮进一股冷风。
游苏刚刚出浴身上还未干透,被冷风一吹,不自觉将面前的温热娇躯搂得更紧了一些,惹得少女晕红了脸,就连身子好像也更暖了些。
“偷也好,窃也罢,总比师妹堂而皇之,如强盗般盗走别人的心好些。”
“谁、谁是强盗了……”
少女羞赧地微微偏头,自是知晓游苏是在暗示她三年多前蛮横地要拜入他这鸳鸯剑宗的事儿,然后就如入室抢劫般强硬进入了这个瞎子平淡如水的生活。
当时的游苏还百般不愿,这时的他却恨不能与她永不分离。
“与其怪我强盗,不如怪你这心也太好盗了些。”
姬灵若同样用游苏沾花惹草到她亲姐姐头上的事儿来回击游苏,不过她只是点到为止、话未说透,毕竟在这情意流淌的深夜,她不愿情郎耳里出现别的女人。
这无疑戳到了游苏的痛点,只得迂回话题,装模作样浅叹道:
“反正无论如何,我这心不还是被师妹盗走了吗?倒是师妹的心,我也不知窃到手没有……”
姬灵若轻蹙黛眉,这两日缠绵夜里,游苏在她耳边说了无数情话,她却因为羞耻怎的也说不出口。
难道行动还不够,他非要听到自己亲口承认才能放心吗?
可以她的个性要承认‘我的心已经被你窃走了’这种赤裸情话简直是在为难她,于是少女只得咬着娇艳的红唇,声若蚊蝇道:
“那你自己检查看看窃到手没有不就是了……”
游苏面容一滞,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可少女轻轻颤抖的身子似乎将难以言明的心意以一种奇特的频率传达给他。
这让游苏有些羞愧,他不过是无心调笑之言,却没曾想让这个娇蛮少女为了向他展示自己的柔软,居然主动卸下了她刺挠的外壳。
游苏情难自抑,扶于腰际的手渐渐向上,攀向少女被他窃走的真心。
夜风微凉,姬灵若在窗边赏月所以将云袍拉的很上,但那对圆润饱满的胖兔兔依旧丰腴挺翘,傲然地挺立着,唯一露出来的精致锁骨盛满了皎洁的月光。
猝然感受到真心被人握住,姬灵若面红似血,香喘连连,只觉心尖儿酥麻的很。
明明在今夜之前,她就已经做好打算,今日无论游苏用什么理由,她都绝对不会答应他。
第一次是对他表真心的奖励,第二次是助他突破灵台上境,可这第三次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又是为何?
我姬灵若可不是迷恋男欢女爱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