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该入万魂幡了 第280节

  那年轻人嗤笑一声,再次劝道:“哈哈,老人家说笑了。楼外楼每月初一十五,确实可以随意进出,但今日可是初二,两位还是请回吧。”

  陈业正要再说,却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手持折扇,摇摇摆摆地走来。他对着那守门的年轻人随意点了点头,便径直走了进去,守门人丝毫未曾阻拦。

  “那他又怎么能进?”陈业指着那公子哥的背影问道:“若是担心老夫吃白食,那你且看看这个!”

  说着,陈业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里面有几块雪白的碎银,在灯火下闪着微光。这笔银子,对寻常百姓来说,已算是一笔不菲的巨款。

  然而,守门人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脸上便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这几两银子,在楼外楼恐怕也只够泡一壶清茶,还是最普通那种。

  只是这种铜臭味的话不好直说,守门人便换了个说辞:“老人家,不是钱的问题。你可知道这楼外楼是什么地方?都是那些才子佳人,吟诗作对的地方。所谓往来无白丁,你想要登楼,得是个才子才行。刚才那位公子,可是身负功名的秀才,你一个老农,怎么比?”

  陈业闻言,连忙说:“我也识字啊,不信我给你写几个字瞧瞧?”

  守门人顿时有些不耐烦了,嫌弃地说:“光识字怎么算才子?你这老头真是纠缠不清!”

  “那怎么才算?”陈业不依不饶地追问,“非要我考个秀才,才能进去?”

  守门人看他年纪大,最终还是压着火气说道:“你至少会作诗吧。你若是能写一首好诗来,我便让你进了。”

  “作诗?”

  陈业转头望向苏纯一,她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说:“我不会作诗。”

  她自幼修习剑道,对诗词歌赋,几乎是一窍不通。

  陈业哑然失笑,穿越这么久,万万没想到还有要抄诗的时候。

  他再次看向守门人,沉声问道:“要作什么诗?”

  守门人见他这副模样,更加不耐烦了,敷衍道:“五言七言,绝句律诗皆可,但别用打油诗来蒙混过关,别污了这文雅之地。我看老人家是务农之人,我也不刁难你,若是能以农为题作一首诗,只要符合平仄,便算你通过了。”

  “当真?”陈业问道。

  守门人傲然答道:“自然不会食言,这可是云州楼外楼,多少达官贵人就在里面,怎么可能骗你一个老头。”

  陈业又问:“你也懂诗?”

  守门人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挺了挺胸膛:“当然懂!不然凭什么在这楼外楼看门呢?”

  “那好,你听好了。”陈业清了清嗓子,那苍老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缓缓念道: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守门人脸上原本带着几分轻蔑,心想一个老农能写出什么诗来?但当这第一句入耳,他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当陈业念完最后一句,守门人彻底愣住了。他脸上的轻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陈业语气玩味地问道:“怎么?这诗不够好么?”

  守门人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说:“不不,这诗……这诗当真不错!”

  这诗平仄没有任何问题,乍一听感觉简单直白,朴实无华,但仔细一琢磨,却感觉别有韵味。

  这守门人也不是吹牛,在楼外楼干活的人,平日里自然是听过不少诗词。

  虽然自己没那作诗的本事,但好坏还是能琢磨出味道来的。那些才子们写诗,动不动就这个典故那个暗喻,有时候非得是看过几百本书才能品出味道来。

  但这老农的诗词,却是连不识字的人听了都能懂,能直击人心。

  他不敢说这诗有多么惊艳绝伦,但绝对不差,在他看来,比那些晦涩难懂无病呻吟的所谓“佳作”要好得多。

  陈业哈哈一笑

  “那我们两人能进这楼外楼了?”

  守门人连忙躬身行礼,道歉说:“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老先生恕罪!先生这边请,小人这就为您引路!”

  陈业与苏纯一跟着这守门人身后,终于是踏进这楼外楼之中。

  苏纯一意外地对陈业说:“先生竟然还会作诗,刚才那首诗我听着也觉得极好,当真发人深省。”

  陈业虽然很享受苏纯一崇拜的目光,但还是解释道:“我哪会写诗,只是看的书多了,从别处抄来的。也就这人没看过几本书,不知道我抄了而已。”

  苏纯一感慨说:“竟是如此,那作诗之人应该也是仁人君子,若是他日得见,或许可以引他入门修行。”

  陈业无奈,估计这世上是找不到这人了。

  但这事着实不好解释,他只能搪塞说是古书上看到,想来作者早已作古,将话题转移了。

  两人在楼外楼中一路前行,

  一入楼内,喧嚣之声便扑面而来,却并非市井的嘈杂,而是雅致的喧闹。

  大堂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红木桌椅错落有致,座无虚席。身着华服的文人墨客,或摇扇轻吟,或抚掌大笑;赶考的学子们,则三五成群,高谈阔论,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空气中,弥漫着茶香、酒香与淡淡的墨香,混合着脂粉的芬芳,交织成一种独特的风雅气息。

  楼中央,一座小戏台上,正有妙龄女子轻抚琵琶,歌喉婉转,引得阵阵叫好。

  守门人殷勤地将两人引至二楼一个靠窗的雅座。这里视野开阔,既能俯瞰大堂的繁华,又能远眺窗外千灯湖的桨声灯影。

  “二位请坐,小人这就去奉上茶水点心!”

  守门人躬身退下,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两人落座,陈业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却在楼内四处打量。

  既然已经到了楼外楼,陈业也收起结伴同游的心思,专心寻找魔门的蛛丝马迹。

  灵目流转,仔细辨认着四周灵气变化,但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这就是一个寻常至极的吟风弄月之地,那些所谓才子喝着酒念着些酸诗,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半壶茶喝下去,陈业与苏纯一都是毫无收获。

  苏纯一问道:“先生,这里饮宴之人似乎都没有官身,我们不如去那些达官贵人处看看?”

  陈业正要答应,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转头望向,是个年轻的妇人走路太急,差点摔了一跤,身旁之人连忙伸手去扶。

  这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只是陈业却听到那搀扶之人说了一句:“娘,你当心些。”

  声音不大,甚至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但陈业五感敏锐,听得清楚。

  这话也没什么不对,不就是母慈子孝么。

  但这两人的模样不对劲,那妇人看着怕是不到三十的年纪,而搀扶他的那男子反倒是看着年纪不小,至少是三十出头了。

  这怎么老男人反过来叫少妇做娘亲?

  莫不是这妇人是后娶的,所以才比这养子年纪还小些?

  这倒是有可能,只是陈业感觉不对,因为这对“母子”确实有几分相似,仿佛真有血缘关系。

第394章 人前显圣

  陈业的目光在那对母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眼神流露出些许怀疑。

  身旁的苏纯一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先生,可是发现了魔门踪迹?”

  陈业微微摇头,目光依旧未离那二人,缓缓道:“魔门倒未必,只是那对母子颇为古怪。你看那男子面容沧桑,比他的母亲老了十岁。母子如此,着实有些反常。”

  苏纯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疑惑道:“确有看着有些蹊跷,莫非是魔门妖人假扮?”

  “不像。”陈业再次摇头,语气笃定地说:“此二人气息与凡人无异,并非修士。”

  以陈业如今半步化神的修为,神识极为敏锐,天地间的灵气流转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除非是那无咎魔尊亲至,否则天下间无人能在他面前将自身灵气遮掩得天衣无缝。

  不仅如此,他神识一扫,便已看透那妇人的底细。其气血枯败,五脏衰竭,已是油尽灯枯之相,莫说修行,怕是都活不过三年。方才那一下踉跄,正是起身时太过着急气血上涌所致,并非伪装。

  陈业沉吟道:“若说这是陷阱,未免也太拙劣了些。魔门妖人若要设伏,何必伪装成这般惹人注目的模样?除非是故意放饵,就是为了引诱我们上钩。”

  苏纯一笑道:“那未免太傻了。”

  她对自身剑道有着绝对的自信,再加上陈业层出不穷的神通秘法,纵使是那位魂尊亲临,也未必能将他们留下。

  更何况,二人背后是黄泉宗与清河剑派。

  一位黄泉宗太上长老,一位清河剑派的掌门,这二人几乎已是当世最强。魂尊若敢直接动手,不过片刻时光就会被这两位联手围攻,以他的本事怕是根本无法抵挡。

  既然不怕是陷阱,陈业便也不再犹豫,与其在此猜度,不如亲自一探。

  他打定主意,便扬声唤道:“二位,请留步。”

  那搀着母亲的男子闻声止步,回头望来,见是一对鹤发童颜、气质不凡的老夫妇,便客气地拱手道:“老丈有何吩咐?”

  “老夫聊懂些岐黄之术,”陈业缓步上前,目光温和地落在妇人身上,“观这位夫人气色不佳,恐有沉珂旧疾。若不善加调理,只怕病体难安。老夫一时冒昧,不知可否容我为夫人把脉一观?”

  听闻此言,那男子眼前一亮,连忙扶着母亲走近。

  若是陈业以真容示人,凭他那少年的模样,说自己是神医怕是无人会信。但此刻他幻化的老者形象,白发银须面容慈和,加之修行者的气质,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风范,反倒令人信服。

  妇人依言坐下,将枯瘦的手腕递了过来。

  陈业依着凡间郎中的模样,伸出三指搭在她的寸口上,双目微阖,神情专注。

  他于脉理一道,不过是略知皮毛,断症开方是万万不能的。但他此举本就是幌子,表面上是号脉,实则已有一缕精纯至极的灵气,悄无声息地探入妇人体内,游走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反复确认之后,陈业再无怀疑。

  眼前这个夫人确是凡人,且病入膏肓,生机将绝。

  陈业收回手,望向那满脸急切的男子,问道:“你是这位夫人的何人?病情之事,需与至亲分说。”

  未等男子回答,那妇人已抢先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老先生,这是妾身的继子,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但说无妨。”

  “继子?”陈业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观二人面相,眉眼间分明有七八分相似,更何况那男子眉宇间的焦灼与关切,发自肺腑绝非作伪。

  若是继子,两人差了十几岁的年纪,自然没有养育之恩。

  没有养育之恩,何来如此真情?

  不过陈业并未点破,只顺着她的话说道:“夫人脉象虚浮,气血两亏,想来是早年伤了身子,落下了病根。”

  此言一出,妇人顿时长叹一声:“老先生法眼如炬,说得分毫不差。”

  那男子更是激动,连声称道:“求神医救我母亲一命!”

  陈业虽不精医道,但对付这等凡俗病症,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他翻手取出一枚碧色丹丸,丹药色泽圆润,隐有宝光,递到男子手中:“此丹以温水化服,立竿见影。”

  男子接过丹药,却面露迟疑。

  这些年来求医问药多次,他也听过了许多大夫的说辞,都是大差不差,左右不过是“需细心调养”之类的说辞,但药吃了好几年也不见任何起色。

  如今这个老人,竟然开口就敢说“药到病除”,自然是惹人怀疑。

  他捧着丹药,担忧地问道:“敢问老先生,诊金几何?”

  陈业摆了摆手:“分文不取,权当一场缘法。你若不信,大可让令堂当场服下,若无半分效果,老夫任你处置。”

  他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周围的路人也被吸引,纷纷驻足围观。

  众目睽睽之下,男子愈发犹豫,这毕竟事关母亲性命,岂能轻信。

  谁知那妇人却淡然一笑,伸手从儿子掌中取过丹药,想也不想便送入口中。那男子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已不及,脱口而出地悲呼一声:“娘!”

  妇人咽下丹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安慰道:“孩儿莫慌。我这病拖了数年,家中早已被掏空。今日得遇先生,是我的造化。药若有效,是先生恩德;若然无效,也是天命如此,让我早日解脱罢了。”

  一番话通情达理,让陈业也不禁意外,这种品德之人可不多见。

  陈业暗暗庆幸,心想这枚丹药总算没有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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