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该入万魂幡了 第285节

  在斗法之前,他便已悄然将光阴箭藏匿在附近的隐秘之处,只等陈业与苏纯一离开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回。

  可惜,究还是没能瞒过陈业。

  叶辰无奈叹息,他深知此刻再怎么抵赖也是无用,反倒可能成为陈业不守诺言的借口。

  叶辰只好坦然相告:“光阴箭就藏在庙外西南角,一株古松之下。陈宗主,这次我可是掏心掏肺,言无不尽了。”

  话音未落,叶辰不再多言半句,也不给陈业再发问的机会,那具灰雾分身猛地向内收缩,紧接着嘭的一声便炸裂开来。

  霎时间,灰雾翻腾四散。

  陈业连操纵酆都大帝,身后那尊威严磅礴的神祇便伸出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将那五层地狱的幽影催发到极致,这些似魂非魂的灰雾便全部被陈业拘禁起来。

  下一瞬,陈业化身食梦貘,将这团灰雾一口吞掉,没有泄露半点。

  彻底灭掉了叶辰的分身,陈业又与苏纯一仔细搜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魔头躲藏,然后才去那西南面寻找那所谓的古松。

  结果只扫了一眼,陈业就骂道:“那魔头够阴险啊,这片全是松树。”

  苏纯一指尖轻轻划动,数十道剑光交织成阵,映照在一株松树上。

  “应该就是这一棵松树。”

  突破通玄境之后,苏纯一的因果之剑越发犀利,只要能明确自己寻找的是何物,就能以剑光推算其位置。之前使用的时候还颇为吃力,今日再次施展,看起来是轻描淡写。

  两人落在那树下,很快便挖出了一个宝匣,里面装着的正是数十支仿佛水晶雕琢而成的光阴箭。

  陈业凝神感知光阴箭上流转的灵气,反复揣摩良久,却一无所得。

  他苦笑道:“此神通确实玄奥莫测,恐非一时半刻能参透。”若无法解除光阴箭,只怕也难拔除潜伏于凡人神魂的魔头分魂,那可就相当麻烦了。

  苏纯一沉吟片刻,提议道:“不妨将此间详情回禀掌门?或许能有对策。”

  陈业颔首应道:“自当如此,此事关系重大,只有集思广益才能解决。”

  此番虽未能尽除隐患,但拆了这座害人的庙,又诛杀几个魔头,缴获这一盒光阴箭,也算有所斩获。

  等到忙完这些善后之事,苏纯一这才开口问道:“先生,你为何要答应那魔头的赌斗?还选择认输?”

  陈业满不在意地说:“我不是很在意这个通玄境第一的名头,而且正如那叶辰所说,我们早几日知晓此事,或许就少几个凡人被魔头诱惑,种下这光阴箭。区区虚名,换几条性命还是值得的。”

  然而,苏纯一眉间忧色未解,再次开口:“先生当知,我所忧非在此处。你肯定知晓那叶辰只是一枚棋子。他争这通玄境第一的名头看似无谓,但却是那飞廉尊主授意,这背后一定有别的阴谋,若遂了其意,只怕后患无穷。”

  陈业点头道:“我大概能猜到一些,飞廉尊主如今突破在即,只是被我的天谴地狱神通一直骚扰,这才无法突破境界。叶辰这枚棋子,不是为了转移我等注意,就是对飞廉突破境界有帮助。但是……”

  陈业话语微顿,无奈道:“我亦无法断定,究竟是他叶辰成功了能助飞廉,还是他失败了,反而成就飞廉所愿!”

  苏纯一露出疑惑表情,怎么突然间自己就有些听不懂了。

  陈业也不等苏纯一询问,马上体贴地解释说:“飞廉尊主修炼的言出法随神通非常特殊,并非当初十八位魔尊的传承。我从赤练宗与涅槃宗的典籍中查看过一些笔记,其中就有好几次飞廉尊主出手的记录。

  “涅槃宗与赤练宗都有人提出过同样的假设,这言出法随神通的修行之法是先下判词,然后将其实现,每成功实现一次‘所言之事’,其言出法随之威能便随之增强一分。叶辰所为肯定是在实现飞廉尊主的判词。

  “但飞廉尊主所下的判词究竟是何内容,我猜那叶辰也未必知晓。他只知道飞廉和幽罗子让他去争这第一,但飞廉未必就断言此子能拿第一。万一飞廉所定的未来就是这小子惨败于我手上呢?那我全力以赴岂不是遂了飞廉之愿?”

  苏纯一算是明白过来了,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

  幸亏陈业三番四次与魔门接触,得了好几门传承,否则还真不知道这些秘闻。

  “但先生终究是答应他认输了,这也是赌运气么?”

  陈业摇头说:“不,我其实是想试探一下。输赢分很多种,这所谓的通玄境第一也有许多种说法。我认输,不代表他便真能成为通玄境第一。”

  苏纯一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陈业已经是公认的通玄境第一人,若是当众认输,叶辰自然就是第一了,还有别的可能么?

  苏纯一就如初见时一样,直接请教说:“还请先生指点。”

  陈业哈哈一笑,解释道:“我举个例子你便知道了。前些日子,我与玉玑道长交流数日,除了商量这除魔大事,还想请他指点我修炼剑术。但玉玑道长却说,他不会剑法。你说,即便他当着我的面承认自己不会剑法,但我会相信么?堂堂清河剑派掌门,不会剑法,这事说出去,恐怕天下人都不信。

  “我也一样,既然我是公认的通玄境第一,若是我假装一副心有苦衷的模样,然后还没动手就当众认输,你觉得叶辰就能当上这个第一了?旁人肯定不能接受,然后就会有无数人开始猜想,我是受了某种威胁才直接认输的。

  “这个第一,他当不了,但他还是赢了我。我猜飞廉尊主再怎么算计,也不会将这种情况写成判词吧?”

  就像是一场球赛,得分高的没拿冠军,最后来个评委打分最高的拿冠军,这种事情,谁能想到?就连开盘赌球的人也不会给出这种选项。

  陈业就想要弄出这么一个场面,不管飞廉预判叶辰输了还是赢了,陈业就要给他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免得真帮飞廉突破境界。

  苏纯一听完陈业所说,顿时明了。

  没想到除了输赢之外,竟然还有这样一种输不输赢不赢的情况,当真是开了眼界。

  但苏纯一眨了眨眼睛,对陈业说:“可是,掌门他确实不会剑法啊。”

  这次轮到陈业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是满脸的震惊。

  “玉玑道长不会剑法?等等……苏姑娘你说的不会,是指他没学会张真人那门因果剑法,还是说……”

  苏纯一解释道:“掌门他不会任何一门剑法,就连清河剑派入门剑法都没学过。”

  “这怎么可能?”

  陈业之前一直觉得玉玑道长只是跟他开玩笑的,这老顽童一样的长辈,偶尔开几个小玩笑无伤大雅。就像是首富说自己不喜欢钱一样,大家陪着笑一笑也就算了。

  但苏纯一竟然说他真的不会剑法?

  陈业忍不住问道:“不会剑法的人如何当得了清河剑派掌门?你不是说张真人钦点玉玑道长继任掌门的么?”

  苏纯一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我在剑冢之中见过掌门闭关修炼的情形,他练的不是剑法,更像是专门克制清河剑派所有剑法的一门神通,掌门他也从不佩剑。”

  陈业听着感觉很不对劲。

  专门克制清河剑派所有剑法的神通,这得多厉害?张奇又为何要培养这样一个继任者?

  难道清河剑派要转型了?

  许多疑惑在陈业脑海盘旋,不过这是清河剑派内务,他不好多嘴,只能提醒自己多留个心眼。

  别的不说,清河剑派有任何动荡,苏纯一他是无论如何要保下来的。

  两人带着光阴箭回到了州府之中,才刚找了个落脚之地,一道空间裂隙打开,玉玑道长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苏纯一用了传信飞剑,玉玑道长才马上赶来。

  陈业将自己发现的情况一一细说,然后又取出了那一盒光阴箭递给玉玑道长,希望他能给出一些建议。

  玉玑道长拿起一柄光阴箭,仔细研究许久,最终摇头道:“好奇妙的神通,一时半会我也没有办法可以解决。或许,可以请云麓仙宗帮忙,在阵法术法这一道,还是他们比较厉害。”

  陈业虽然也有所预料,但不免还有些失望。

  “晚辈会将这光阴箭送到云麓仙宗,但破解神通秘术需要时间不短,如今中原皇朝却已经有数万人被种下了光阴箭,那魂尊与整个皇朝融为一体,我怕凡人等不到这么久。万一这魔头操控朝堂,弄些阴谋诡计,那恐怕数以百万的平民会受到影响。”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这可不是夸张。

  就算皇帝不发动战争,随便下几道命令就能让天下震荡,一纸徭役就能害死数十万人。

  陈业到现在没弄清楚魂尊的想法,心里总是不安。

  玉玑道长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是纯正的修仙之人,而且还是一开始就闭关,直到最近才出来游历,要论这些政治手段,他怕是比苏纯一强不了多少。

  听得陈业的担忧,玉玑道长摸了半天的胡子,然后建议说:“要不,我们将皇帝给换了?”

  陈业愣了一下,没想到玉玑道长竟然会提出这种建议。

  改朝换代?

  这就是修仙者的想法?这么直接的吗?

  陈业先是一愣,但仔细一想,好像没毛病吧。

  不管魂尊为何要把控整个朝廷,那将中原皇朝的统治者换了,那不就解决办法了吗?

  至于那中了招的数万达官贵人……死几万人总好过死百万人。

  陈业果断点头说:“道长所言极是,咱们去造反吧。”

第399章 旧人复生?

  静室之内,檀香袅袅,茶雾蒸腾。陈业的指节,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面前的紫砂茶杯,发出清脆而沉闷的声响。

  这静室之中,除了清河剑派的玉玑道长,还有苏纯一等清河剑派弟子,一群前辈高人坐在左边,仔细聆听这位黄泉宗宗主说话。

  至于右边,则是一群被陈业请来的通玄境修士,以云麓仙宗的余慎行为首,也是正襟危坐,不敢露出半点懈怠的表情。

  “那魂火尊主所用的‘光阴箭’歹毒无比,它并非直接杀人,而是跨越时光,夺取寿元,还将魂尊的分魂种入凡人之中。中箭者看似无恙,实则已是行尸走肉,随时可能被那魂尊所控,成为其灭世的棋子。如今的中原朝堂,从龙椅上的天子,到满朝文武,恐已沦落大半。”

  陈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让室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所以,必须换。从皇帝到每一个可能被波及的封疆大吏,一个不留。”他抬起眼帘,眸光冷肃,“宁可错换,不可放过,要将这魔头的分魂全部隔绝出朝廷之外。”

  此番言语,已非简单的干涉皇权,而是要以仙家手段,行废立之事。

  若是旁人这般说,只会落得一个“闲的没事干了么”的嘲讽。

  人间皇权,于真正的求道者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百年一梦。他们追求的是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哪有闲工夫理会凡尘俗世的权力更迭?弹指一挥间,或许便已是一个皇朝的兴衰。

  对绝大多数修士而言,百年光阴不过一两次长短不一的闭关。稍有懈怠,大道之门便可能永远对你紧闭。

  但陈业不太一样,从出道开始,陈业对凡人的生死就特别上心,若非如此也难以得到清河剑派的青睐。

  而且陈业属于修行者里的异类,一年通玄,世所罕见。对他而言,寿元太过充足,短时间内根本不用担心。

  因此,他比旁人的闲心更多,这行侠仗义的时候便也比别人多些。

  所以当玉玑道长说换个皇帝时,陈业不仅没有反对,还有点跃跃欲试。

  他本就不喜欢封建帝制这套规矩,他在北疆也是仙凡两分凡人自治的制度。

  黄泉宗高悬于天际,不向凡人征缴一粒米,也不干涉城镇村落的律法权责。

  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城隍体系,职责也无比清晰:平日享受人间香火,庇护一方水土安宁,危难时显灵救苦,仅此而已。

  至于凡人婚丧嫁娶、富贵功名,一概不理。他曾亲口下令,禁止城隍插手任何部族头人的选举,更不许回应那些祈求个人私利的祷告,违者断绝香火,永久放逐。

  凡人若只知求神保佑,那脊梁骨便永远挺不直,变成只会磕头的废物。

  超然物外,才是修行者应有的格调。

  不过现在为了天下万民,陈业只好出手当个反贼了。

  陈业语气凝重地说:“如何保证京师禁军不乱?如何保证边关守将易人后,敌国不会趁虚而入?如何安抚天下悠悠众口,不至于民怨沸腾,烽烟四起?又如何压制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让他们不敢在此刻上演‘九龙夺嫡’的闹剧?”

  “稍有不慎,魂火小儿的灭世大计尚未发动,我等先亲手将这人间化作炼狱,届时死伤的生灵,恐怕比他出手更多。”

  陈业将这一系列盘根错节的难题尽数抛出,目光落向玉玑道长,毕竟在座之人地位最高就是他,总得先征求他的意见。

  玉玑道长捻着自己雪白的长须,先是露出思索的表情,随即渐渐化为一片茫然。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陈业以为他已入定,才悠悠开口:“贫道修行数百载,只知斩妖除魔,剑问长生。却不想这凡间的帝王更替竟有如此繁复的学问。陈宗主,具体计策,还是你来决定。”

  陈业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僵。

  他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可是少年时便被扔进清河剑派的剑冢,闭关数百年才刚出山门的年轻老前辈。论神通法术,玉玑道长是当世顶尖;可论这人间权谋,他恐怕还不如一个官场小吏。

  看来玉玑道长是指望不上了。

  一旁的苏纯一见状,掩唇轻笑,对陈业说:“先生心中既有乾坤,便放手施为便是。”

  玉玑道长闻言,也颔首道:“不错,此事关乎天下苍生,我清河剑派责无旁贷。你尽管放手去做,需要贫道做什么,直说无妨。”

  陈业看着玉玑道长那坦荡而真诚的眼神,心中不禁失笑。这清河剑派,从上到下,当真是一脉相承的“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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