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上仙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秦乐没有理会他的客套，只是将那面万魂幡往他面前一放。
“你的祭祀，差点就出了人命，你不知道么？”
城隍看到那面幡旗，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他神念一扫，便知道了外界发生的事情，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上仙息怒！小神……小神一时疏忽，一时疏忽！”
尽管他的修为要比秦乐高出不少，但在黄泉宗宗主的亲传弟子面前，他连一丝不敬的念头都不敢有。
“师父说了，那飞廉魔尊都成天下第一了，如今整个天下都人心惶惶的。你身为城隍，应该谨慎些才对，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至少要判个失职的罪，你是真不怕下油锅么？”
秦乐本来就有些黝黑，此时一脸严肃，显得就更黑了，吓得这城隍瑟瑟发抖。
“是是是，小神日后定当谨慎，定当谨慎。”城隍点头如捣蒜。
他又忍不住小声辩解了一句：“不过上仙，这魔门复苏的消息，都传了有些日子了。一开始小的们还挺紧张，可除了偶尔跳出来一两个不成气候的小魔头，也一直没什么大动静。这时间一长，难免……难免就松懈了些。”
秦乐没有回应他的话，因为他也知道城隍说的是事实。
魔门最近的动静太诡异了。
对于整个正道而言，今年，确实是流年不利。
先是销声匿迹多年的无咎魔尊突然复活，一出手便与焚香门的陆行舟与清河剑派张奇两位合道境的老祖同归于尽。曾经的焚香门乃是正道大派，结果山门破碎弟子四散，堂堂焚香门瞬间衰落，几乎沦为末流。
紧接着，魔门各大尊主四处出击，有的挑拨正道门派内讧，有的在凡尘俗世散播瘟疫，一时之间，修行界混乱不堪，不知多少人死于这场动荡。
再然后，便是那场通玄境第一人之争。蜃楼派与天心岛，险些被那个叫叶辰的魔头杀到传承断层。若不是自家师尊陈业最后出手力挽狂澜，后果不堪设想。
正道诸派，被各种规矩束缚手脚，凡人百姓更是成了软肋，处处受制。就是这么拖着拖着，竟然硬生生让那飞廉魔尊，找到了突破的契机，成功合道。
如今，整个正道都人心惶惶，生怕那位合道境的魔尊，会展开雷霆万钧般的报复。没人知道，合道境的“言出法随”的神通究竟有可怕，或许只是一句话，就能让整个北疆化为一片废墟。
黄泉宗严阵以待了许久，甚至勒令北疆所有的城隍土地，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魔门的任何风吹草动。
可是，四个月过去了，似乎也没看到魔门有什么动静。
预想中的大规模入侵并未出现，只有零星的一些小打小闹，就像今天这样，甚至都不需要宗门长辈出手，连秦乐这个气海境都能轻松处置。
精神紧绷太久，总有松懈的时候，而且大部分城隍都算是好吃懒做的类型，不争不抢，就是混日子。
眼前这城隍习惯性偷懒，差点就酿成大祸。
被秦乐责备之后，他只能提起精神来，将自己管辖的地区仔细搜查一遍，结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第二个魔头。
将那犯人狠狠拷问一番，得到的结果也如之前一样。
都是些不入流的魔门修士，甚至不算地底魔门一脉，就是个到处游荡的魔门散修，跑到北疆最荒僻之地，想要弄点血祭的邪法。
没人指使，也没有计划，更不存在与他人联合。
明明飞廉都成了魔尊，但魔门反而比之前更加平静，这山雨欲来的感觉令秦乐这单纯少年也感觉压抑。
“罢了，天塌下来，有师父顶着。我还是回去复命，顺便找方浩师兄喝酒。”
少年乐呵呵地骑上他的万魂幡，慢悠悠地朝着酆都城飞去。
第420章 正道魁首竟然是我自己？
黄泉道宫，三十三层。
陈业听完了秦乐通过城隍传回来的汇报，也是一阵眉头深皱。
光阴箭消耗了他三百年的寿元，加上最近他皱眉的次数有点多，眉心处都多了一道悬针纹，
面对如今的局面，陈业只觉得有些头痛。
整个黄泉宗，乃至天下正道散修都已经将弦绷到了最紧，做好了与魔门决一死战的准备。
但如此长时间的备战，演练，都快将人变成惊弓之鸟，结果魔门一点动静了都没有。
人终究是有极限的，修士也是如此，没人可以天天担惊受怕地生活下去。
可那位飞廉魔尊，在成功合道之后，就像是突然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彻底销声匿迹，怎么打听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正道风声鹤唳地准备了虚假，这感觉就像是卯足了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人既憋闷又不安。
陈业尝试过动用天谴地狱的神通追溯因果，锁定这位飞廉魔尊的位置。
之前是两人因果差不多已经了结，所以因果线很淡，几乎找不到。
但这次飞廉通过算计陈业来突破合道，这份因果就重了，按道理说应该非常容易找到。
然而，明明能感应到与飞廉相关的因果，但在那万千因果线中寻找时却是怎么也找不着。
有一股无形之力在影响陈业的感知，让他永远找不到飞廉魔尊的所在。
按照曲衡的说法，飞廉魔尊肯定是用言出法随的神通压制了陈业的因果追溯。
陈业忍不住感慨：“合道境就是厉害啊。”
却被曲衡呛了一句：“你的神通才叫离谱，飞廉都要到合道境才能摆脱，别整天跨大境界挑战弄得最基础的判断力都没有。”
这话倒是提醒了陈业，自己最近是打高端局有点多了，都忘了自己还是个通玄境。
不过抛开这事不谈，飞廉魔尊既然已经摆脱了这个麻烦，为何一直隐忍？
从他过往的行事风格来看，此人绝不是那种突破之后便能放下一切，归隐山林的性格。就算他不准备一统天下，以他的睚眦必报的性格，现在早该找上黄泉宗报当初雷霆天谴之仇了。
他可是被活生生劈了好几个月，这要是放在曲衡身上，怕是突破境界当天就杀上门去报仇了。
陈业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稍微能解释的理由，应该就是归墟。
幽罗子与飞廉合作，目标就是打开归墟之门，将里面的囚徒放出。
如今飞廉已经合道，按道理就应该履行约定，也只有归墟这种地方能将一位魔尊困住了。
想到幽罗子，陈业又是一阵头疼。
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幽罗子跟陈业是彻底闹翻了，不管陈业如何呼唤，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应。
如今更是别想打听到办法消息。
两人失踪这么久，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幽罗子和飞廉都死在归墟那条黑犬的口中，而归墟大门完好无损，那就天下大定，没有任何问题了
但陈业知道自己再怎么心想事成也不是言出法随，不可以一句话就解决世上最大的麻烦。
所以，必须要探听一下消息，不然这样干等下去，等飞廉魔尊憋出一个大招，到时候就真的天下将亡。
对于归墟，陈业还是挺熟悉的，而且还留了一个后手。
当初为了守护蜃妖一族，他在归墟的那片空间里，留下过一个传送阵法，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倒是可以通过那个阵法，探一探归墟的情况。
打定主意，陈业立刻召集了黄泉宗的诸位长老，齐聚黄泉道宫。
当陈业将自己想要亲自前往归墟一探究竟的想法说出来后，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爆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强烈的反对。
“不可！”
陈业疑惑地望向开口说话的人，他知道肯定会有人反对，但没想到先开口的是常寿。
作为福禄寿三人的老大哥，平时只是埋头做事和修行，一般不会开口，更不会当面反驳陈业的意见。
常寿深知自己只是沾了陈业光，成了黄泉宗的长老，要不是早就寿元耗尽而死了，自己要是真有本事也不会连罡煞炼体都跨不过去。
但这一次，常寿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宗主，您如今是我黄泉宗的顶梁柱，更是当今正道魁首，怎能以身犯险，亲自前往归墟那种凶险之地？！”
陈业尴尬一笑，自嘲道：“正道魁首这话可别乱说，让外人听了怕是觉得我陈业嚣张自大。”
黄泉宗当个正道大派很合适，尤其是焚香门蜃楼派相继破落，黄泉宗排第三第四不是问题。
但要是陈业是如今正道魁首，那清河剑派怎么看，云麓仙宗怎么看？
说出去真要被人嘲讽的。
但马上有人附和说：“宗主太过自谦了，黄泉宗或许算不上天下第一，但正道魁首这个名号，宗主是当之无愧。”
陈业循声望去，结果发现说这话的竟然是庞朵朵。
“庞长老何出此言？”
庞朵朵是焚香门出身，还是当今天下第一的卜者，这话由她来说，分量就很重了。
而且陈业知道庞朵朵不是那种溜须拍马的性格，反倒是因为太不客气常常让陈业都无语，今天突然说自己是正道魁首，这分明话里有话啊。
庞朵朵却没陈业想得那么复杂，坦然道：“宗主小看了自己的影响，所谓正道魁首，并非指最厉害的正道修士，你不能凡事跟张奇相比。
“千年之前，张奇的剑术已经天下无敌，但在正魔大战之中，他只是一把剑，称不上正道魁首。当时运筹帷幄，将十八位魔尊一一逼上绝路的是焚香门的掌门，应天真人。”
这位的名字陈业听说过，就是无咎魔尊和陆行舟两人的师父。
陈业如今也知晓了许多当年的隐秘，真正能让魔门内部崩溃的原因就是无咎魔尊的背叛。
而无咎魔尊就是应天真人派到魔门的卧底，而后续分化暗算魔尊的计划，大多也是由应天真人所设计，堪称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当真是靠着智谋力挽狂澜的大人物、
说他是当时的正道魁首，相信没人会反对。
庞朵朵继续解释道：“宗主修为虽然不算高，但你仔细想想，魔门复苏以来，死掉的魔门尊主都是死在谁的手上？青蛟被你逼入归墟而死，虎伥被你的葫芦剑气重创而死，魂火分出千万残魂，最终被你的秘法所破，如今也是死了大半。更别说涅槃宗的多次计划都被宗主所破，最后连宗门秘境都被封印，已经算是绝了传承。这些可都是宗主你的功劳，正道魁首之名实至名归，谁敢说半句闲话？”
陈业虽然无法反驳，但总感觉有些尴尬。
自己一个魔门散修出身的，三年不到莫名其妙就正道魁首了？
结果庞朵朵说完，黄泉宗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庞长老说得没错！”莫随心作为庞朵朵的弟子，自然也是站在师父这边的，她也不想让陈业冒险，便附和说：“归墟之中情况不明，更有幽罗子和那位新晋合道的飞廉魔尊在侧，宗主如今乃是正道魁首，不可轻易涉险！”
“宗主三思！此事非同小可！”
“请宗主以大局为重！”
大殿之中，反对之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意见都出奇地一致。
在他们看来，陈业如今的身份太过重要。他不仅仅是黄泉宗的宗主，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对整个黄泉宗，乃至整个正道都将是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曲衡看出陈业的为难，便开口打圆场说：“不管归墟有何变动，反正都已经等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宗主你可是浪费了三百年寿元，还不如先闭关一段时日，突破化神境界再去探归墟。你的修为高了，我等也能放心些。”
众人听了，异口同声道：“太上长老所言极是。”
眼看大家这群情汹涌的模样，陈业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陈业知道，自己如果一意孤行，众人也是没有办法阻止的，但这未免会寒了人心。
而且，曲衡说得也没错，自己距离化神境界只差临门一脚，确实应该静下心来突破境界了。
修为高了，再探归墟也能更稳妥一些。
陈业便对众人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冒险，不过归墟的情报还需要打听。我会将归墟中的阵法开放给其他门派，由晨光长老负责此事。想来，天心岛应该对归墟很有兴趣，由他们来探索归墟正好合适。”
第421章 归墟异变
幽暗的海底深处，这里是阳光也无法抵达的领域。
一艘通体雪白的巨舟正在其中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