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独馆主便点到为止,没有再细说了。
但是方束得了对方的启发,已经是想到了许多以此女作为炉鼎的使用方法。
或放血服食,或采阴补阳,他甚至还想到了手中那方养枣秘法……对他而言,将种种损人利己的手段,施展在肖离离的身上,只怕皆是事半功倍。
而在方束低头思忖间,独馆主一直都在觑眼看着他,观察他的反应。
此番教导,算不上考验。
因为一等方束上山后,熟悉了仙宗内的门道,特别是再踩上一些坑,自然就会知晓这些。
独馆主现在,只不过是提前告知罢了。
方束在沉吟数息后,压下了心间杂念,他长吐一口气,拱手出声:
“以人为药,且还是以友人为药,其手段无异于妖人。
敢问师父,除了这点所谓的好处之外,弟子此番,可还有其他好处?”
独馆主见状,目中露出满意之色。
她并没在意方束这回答,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以及日后面临困境时,其选择又会如何。
能有今日这句“无异于妖人”,此子已经是不差。
这老妪点头道:
“自然是有的,你助她取药,可是瞧见了她的经络走向、气血走向,其恍若一秘文?”
方束当即点头,这点正是他想要请教的。
独馆主正色:
“这些种种,便是灵根图录也,旁人难以窥视,且仙宗禁止外传,须得功劳才能获取。
你今日助她取药,可谓是一探究竟,瞧见了活的图录,既长了见识,也算是获得了半份种灵根之法。
好好揣摩此物,你日后便可参照她体内的灵根图录,照观自身。到时候哪怕是不去兑换仙宗内的灵根图录,也有一定的几率自行种下灵根。”
得听这话,方束心神大为振奋,暗忖:
“原来这秘文就是灵根图录,和种灵根息息相关。难怪如此玄妙,一夜之间能生出三种变化。”
他还连忙翻阅着道箓,查看着存在脑中的景象。
除此之外,方束的念头,也不由的落在了额间的本命虫胚之上。
他可是依稀记得,在他参悟那天生秘文时,本命虫胚也是生出了反应。
“莫非,我之灵根,会应在我这本命虫胚之上?”方束心间意动。
第114章 蛊器阵 春闱场中见舅母
心间念头动弹,方束思忖了一番,索性直接询问独馆主:
“师父,敢问蛊师的本命蛊虫,和灵根可有关联?两者是否同属一物?”
独馆主有点意外,方束为何会问这点,不过她立刻就想起来,自己曾吩咐过方束,让其最好是在炼气之前就将本命蛊虫炼制而成。
这老妪组织着言语,回答:
“一般而言,灵根是灵根,蛊虫是蛊虫。
蛊师之本命蛊,虽然有本命这一说法,但是其实还是外物,有点类似于宠兽。”
这话让方束略微失望,他以为是自己的错想了。
但是下一刻,独馆主又出声:“倒是在器修一道,那些种下器灵根的仙家,譬如最典型的的剑修。
彼辈就是以剑为灵根,力求人剑合一,本命剑器既是彼辈的法器,也是彼辈的灵根,能助彼辈吞吐灵气,熬炼法力。”
听到这,方束的心间顿时就动弹。
话说他额间的本命虫胚,可正好就是他以铅功中的本命器胚之法收服的。严格说来,在他没有进行第二步的本命蛊虫祭炼之前,虫胚其实应该叫做器胚。
只不过和一般的剑修相比,他这法器,乃是纯粹的血肉法器。
梳理着,他心间也恍然:
“器修一物,以器为灵根。我这虫胚和法器沾了边,难怪会因为观摩那灵根图录,而有所触动。”
如此一来,他今后在种灵根时,似乎当真可能将本命蛊虫和灵根一物,相互混同。
当下的,方束站在堂中,又旁敲侧击了一翻,询问那器修仙家将灵根和法器混同,和其余的仙家相比,算好算坏。
独馆主谨慎的回答:
“此举有好有坏,好则是入道简单,身家富贵者,只需寻得灵器即可入道炼气,一些宗族内甚至有代代相传的灵器,能父死子继、爷死孙继,代代作为后人的灵根。
并且器修者,彼辈只修炼一器,法力纯粹,特别是那剑修,最善杀伐,甚至还兵人者,其以器为主,身是杀器,凶厉无比。
然则器在人在,器亡人亡。别的仙家在法器损坏时,顶多损掉一门法术,彼辈损的可就是是性命。
和其余仙家相比,这些人的手段又失之单薄,不善保命,更不擅长养生,多是短命之辈。”
方束细细听着,心间了然。
他当即就又道:“那这些器修仙家如果只将本命法器,作为辅佐修行的用具,不用于杀伐斗法,岂不就能避免损坏了?”
独馆主微微一挑眉,笑道:“知道你这小子机灵,但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快。怎的,可是想要弃了咱们蛊道,转身投入所谓的器道?”
方束连忙低头:“弟子不敢,只是心生好奇罢了。”
独馆主轻笑的说:
“你这小子说的在理,情况也正如你所说,只需要将本命法器不用在斗法上即可。
只是你却忽略了一点,这般就不是以器为主,算不得器修了,而应算作符修、傀修、尸修种种,这些仙家也是可以祭炼本命法器的,只不过唤作为了‘本命符箓’等等。”
言语了一番,这老妪忽然又随口道了一句:
“不过你倒也提醒老身了,这些所谓的道、所谓的修,千变万化,但其实都是借假修真、善假于物也,真个修行起来,何必在乎这些条条框框。”
方束对于独馆主前面的话,都只是认真听着,并无太大的反应,但是对方最后的一番话,却是让他心间不断的泛起波澜。
接下来,他又在堂中细细请教了一番,当再无值得询问的事情后,这才恭恭敬敬的告辞。
独馆主见他问题这么多,虽然倍感欣慰,越发的觉得他是个仙家好材料,但在他临走前,还是严肃的叮嘱了一句:
“还有一两日就要开考了,好好在房中歇息,别想太多有的没的,徒劳精力。
若是不能上山,你有再高的悟性、再多的奇思妙想,都是无用。”
方束沉声:“是,弟子明白。”
随即,他便返回了内院房中。
等到独处一室的时候,方束的脑海当中,却是依旧有思绪翻滚不定。
并且他还微阖眼帘,在脑中翻阅起道箓中所记载的灵根图录、铅功、虫功,包括那寻龙摸金术……种种功法典籍,颅内好似刮起了风暴。
本命蛊虫、本命器胚、寻龙摸金,这三者分别代表着蛊道、器道、阵道,三种仙家道路!
寻常人择其之一,便能在仙道上颇有助力,只有那些惊才艳艳者,方才能兼修数门。
而他方束,虽然并非是惊才艳艳之辈,但是却身怀道箓,最擅长参悟秘文,领悟功法,一样可以做到兼修数门。
便如现在,方束心间的思绪翻滚着,已然是生出了更加完善的本命蛊虫炼制构思!
“莫非,我之仙道,不该拘泥于区区一蛊道,而应该博览数道,眼光更加宽阔一些?毕竟师父最后也提及了,所谓蛊道器道,都只是前人所走之道,真正的修行,往往是殊途同归……”
霎时间,他心间是浮想联翩,难以自拔。
不过如此沉浸的思索了一番,方束看了眼道箓解析那灵根图录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他长吐一口气,选择了将这些杂念一一镇压在了心间。
其当场哑然失笑,自嘲道:“连走都还没学会,岂能再奢望着去跑。”
况且即便是真的要兼修三道,三者中也应该有个主次之分,不能痴心妄想的去琢磨所谓的三道同修。
这点自知之明,哪怕是身怀道箓,方束也还是有的。
毕竟不管是炼蛊,还是炼器,还是布阵,三者中的任何一道,便有诸多的分支脉络,任何一分支,都足够让人皓首穷经,钻研一生了。
而即便是道箓解析秘文,其也是需要时间的,并非一学就会。
此外,方束还在在坊市话本和一些典籍上,见过不少仙家自诩天资充盈,兼修数道,最终却一事无成的故事。
默默反省着,方束将这些杂念逐一放下。
最后,他连蛊道和灵根一事都没有再去琢磨了,而是开始平心静气,为即将到来的春闱选拔做准备。
正如独馆主所说,上山入宗,方才是他目前的当务之急,属于是第一要事!
只不过。
灵根法门种种设想,已然是在方束的心间留下了痕迹。
………………
很快的,时间流逝。
春闱的开场时间确定,其不早不晚,定在了方束出关后的第五日。
消息是当天上午,才通知到各家道馆,并且在坊市中央贴出了告示,显得颇为随性。
不过这也能理解。
所谓的春闱,只是方束他们这些道童的重要日子,对于仙宗弟子们而言,则只不过是下山的一趟俗事罢了。
况且在庐山的脚下,可并非只有牯岭镇这一处镇子。
当日。
方束一得消息,即刻出关。
他的二舅余勒,也早早就和李猴儿等人,等在了院子中。
虽然整个独蛊馆中,只有方束和秦敏两人能参加春闱选拔,但是此事,并非只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不仅李猴儿等人要一同前去凑热闹、壮声势,连带着独馆主本人,她也是已经候在了堂中,等候着方束、秦敏。
当两人抵达后,独馆主沉声发话:“出发!”
在她的带领下,独蛊馆中但凡是没有要事的人,无论弟子还是杂役,全都是离馆而出,甚至连道馆的大门都给关上了,只留下了小门
一行人等,浩浩荡荡的就朝着坊市的中央开去。
不仅仅独蛊馆一家如此,今年但凡是有弟子能参与春闱选拔的道观,都是倾巢而出。一些没有弟子参与选拔的道馆,馆中的弟子们也都是纷纷嚷嚷,三三两两朝着春闱考场挤去,一并凑热闹。
日上三竿时分,坊市中央那百丈宽长的广场,四周就已然是汇聚着不少人,堪称是人头攒攒,摩肩擦踵。
一时间,方束混在其中,都分不清究竟哪些人是前来凑热闹的,哪些人是前来参考的。
好在坊市早就派遣了皂衣皂帽者进行打理,最终在独蛊馆一行人中,只有方束舅甥俩、秦敏姐妹俩、独馆主奶孙俩,得以走入场子内里。
甚至连独馆主和独玉儿,她们原本都会被拦在考场之外,因为每个考生只允许携带一个户籍之上的亲友入内。
这奶孙俩之所以能入内,还是独馆主放出神识,扫了扫皂衣皂帽者,并说明了馆主身份,这才能走进内场中。
至于李猴儿等人,则只能是汇聚在场外,仰头看着场内。
好在场内早就已经是垒起高台,其中还有多个类似擂台或是木桩一样的布置,高高的立起,应该是待会斗法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