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数再多,场外的人等只需仰头看,视线就不会被遮挡住。
“方哥儿!好样的,加把劲。”
忽然,方束在登上内场时,还听见了多股声音在叫唤他,其中隐隐还有女子的声音。
他循声看去,先是瞧见了李猴儿在挤眉弄眼,然后就又瞧见了符师李猿,以及院中的女邻居窦素芙。
方束朝着窦素芙等人拱了拱手,便转头看向场内,混入了赴考的人群之中。
日头逐渐正午。
一应的考生们,早就经过了多次的点名,并无一人缺考,但是春闱依旧未曾开考。
这让圈内的考生及亲友们,都是有些躁动,不住的嘀咕。
皂衣皂帽者们,似乎也没有想到开考会这么迟,于是他们在确定了人数后,索性就放开了规矩,任由众人议论,甚至是互相走来走去,也不知是在攀谈关系,还是在暗中试探。
反正现场就算是闹出点动静来,吃亏的也只会是这些赴考的,和他们这些公干的家伙们无关。
反倒是过于多管闲事的话,惹恼了这群考生,待会人家真要是入了仙宗门庭,可就是得罪了贵人了。
方束没有四处溜达,他只是安静的站在一处角落。
毕竟他不似秦敏,现场除去身旁的几人之外,场中其余人等,他也不太认识。
倒是忽然,有声音在一旁响起:
“咦!老余,是你么,老余?!”
有人一口一个老余的叫着,且声色陌生,还是一女声,并朝着舅甥俩直接走过来。
声音靠近后,方束也是好奇,扭头一看,便瞧见了一浓妆艳抹的熟妇女子,正扭动着腰肢走来。
对方紧盯着他的二舅余勒打量,一张艳丽的脸上,满是惊奇。
而二舅余勒瞧见了对方,则是一副见了鬼似的,其面色复杂,有些瑟缩,但是又有些傲然。
熟妇女子走过来,自来熟的打量着二舅余勒,口中啧啧:
“本以为你这厮被逐出道馆后,就此废了,现在看来,是又找到活计,重新投了个道馆。今日还能送道馆弟子来参加春闱了,看来是很受器重。”
对方看向方束,面上当即就露出矜持的笑容:“见过这位仙家,奴和老余是熟人,打个招呼。”
此女似是不认识方束,更是未曾听过舅甥俩的关系。
二舅余勒则是干杵在一旁,他嘴皮子嚅嗫,想要说什么,但又局促。
没等二舅余勒说出话来,那女子在朝着方束行礼后,未曾再搭理二舅余勒,急匆匆的就又离去。
她晃荡晃荡的跑向一旁,去伺候一英武少年郎了。
“奴来了、奴来了。”熟妇在那少年郎面前,嘘寒问暖。
此女明明身上是穿金戴玉,看上去是一大户人家的模样,应是以长辈的身份前来,但是其举止,却是和丫鬟仆从一般无二。
方束心生古怪,他还瞧见二舅余勒的目光,还紧紧的挂在那熟妇身上,面色怅然。
这让他眉头微挑,明白了过来。
若是他猜得不差,适才打招呼的熟妇,应当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二舅母,或者说前二舅母了。
果不其然,方束暗中旁敲侧击了几句,二舅余勒的老脸就一红,支支吾吾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人声嘈杂间,如此一等待,又从正午时分等到了日落时分。
眼瞅着一日都要过去了,场外的看客们也换了数拨,方才有三道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了高台之上,正冷冷的打量着众人。
推书:《法舟》
作者:寻春续昼。老作者回归古典仙侠,魔门底层修士视角,一个主角误入魔门,见鬼蜮森然,见红粉骷髅,见诡道异法,见波诡云谲,见因果算计,却始终凝视仙途,欲踏青天的故事。
第115章 青蚨换钱术
突然出现在场中的三道身影,一女两男,以中间的年轻女子为主。
该女子身着白袍,款式似男装,头束银冠,发如长瀑,看上去颇具潇洒之意,只是眉间冷傲,正俯瞰着场中众人,犹如看鸡犬一般。
人群中,诸如独馆主等一众道馆之主,率先察觉到了三人的来临。
这些馆主们丝毫没有不耐或是焦躁之色,而是纷纷上前,恭敬的朝着高台上的三人稽首行礼:
“参见仙宗使者!”
呼喝声中,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刷刷的看向那高台上的人影,顿时面色各异,还略有惊呼声响起。
高台的三人并没有立刻就回话,那白袍女子先将场中的馆主们逐一打量一番后,才淡淡道:
“尔等同出仙宗,算是宗某的前辈,无须多礼。今日还是宗某来晚了,有所失礼。”
此女虽然嘴上说着“失礼”二字,但是身子依旧是直挺挺的立着,其姿态负手,别说行礼了,连眼皮都懒得耷拉一番,就直接微阖双目,不再理会众人。
瞧见来人的如此作态,独馆主等人丝毫不觉得有异样,反而是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互相对视几眼中,眼中还冒出“今年运气尚可”、“来人挺好说话”的神色。
“使者谬赞,我等着实不敢当这‘前辈’二字。”
“宗使者年纪轻轻,仙姿出众,定是仙宗内的英才,今日能拨冗前来,实在是我牯岭镇的福气。”
即便是独馆主这个经常冷脸的家伙,她此刻也是一口一个奉承的说道着。
这一幕落在在方束他们这些道童、晚辈的眼中,让不少人都是面面相觑。
霎时间,考生们心间都对那仙宗弟子,特别是当中那宗姓女子,有了几分敬畏,不敢噪声。
反倒是场外的其余看客们,彼辈无知者无惧,甚至还在起哄:“快点快点,快出来看仙人!”
“嘛时候开始啊,磨磨蹭蹭作甚。”
此外,仙宗使者对一众馆主的奉承,不仅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聒噪。
宗姓女子左右的那两人,当即就呵斥:
“啰嗦作甚,速战速决。”
“赶紧退下吧,让镇子中的道童们走出来。”
一时间,内场中略微混乱,各大馆主连忙就退下,将位置让给了一众赴考的弟子们。
等到方束等人上前站好了,内场也分为了内外两层,内层是他们这群考生,外层则是独馆主、二舅余勒、独玉儿等家属亲友。
另有坊市中的管事,捧着帛书,快步上前,口中朗声念到:
“启禀三位使者,今年本镇共计有九十二名道童,年十八,功三劫,身家清白,准入春闱。今日实到,亦是九十二人。”
听见这话,那宗姓女子依旧静立着,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一座神像。
此女像是前来走个过场罢了,压根就不负责具体的杂事。倒是另外两个使者,讶然出声:
“快要近百人了,牯岭镇今年内的收成不差。想必等到秋闱时,第二茬的收成更是不错。你这镇子打理的不差。”
坊市的管事,连忙点头哈腰的:“使者谬赞。”
但是两个使者中,又有人冷笑出声:
“不过人多又有什么用,这次是春闱,又不是秋闱。一镇之地,数量有限,最多就只能有十八人提前上山。”
方束等一众道童们站在场中,他们虽然早就有所知晓,但是乍一听见今年共有九十二人参考,且只能有十八人上山,纷纷还是面色微变。
很快的,两个仙宗使者接下来的话声,更是让方束等人,特别是某些人的面色猛地一沉。
只听那两个使者,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点评:
“这多人,比来比去倒也麻烦,用寻常法子,怕是得经宿咯。”
“嘿,真以为前来的这九十二人,个个都身家清白、境界扎实么?某自有法子快些。”
两人言语着,转头似是向那宗姓女子说了什么,在对方微微点头,两个仙宗使者就又转过头来。
他们目光热烈的打量着方束等人了,而不再像刚才那般不耐烦。
当坊市管事还想要问什么时,两个管事就冲对方开口:“闲杂人等,速速退去,否则待会殃及了,莫怪我等没有说。”
坊市管事的面色讪讪,眼中甚至还有一丝火光冒出,但是看着对方两个身上的衣袍,这管事还是选择了低头拱手,默默的退下。
瞅着春闱即将开始,但是现场并没有摆开擂台或组织人手的意思,方束等考生们的心思越发嘀咕。
特别是那几个仙宗使者,到现在都还没有公布今年春闱选拔的规则,究竟会如何挑人。
终于,那两个使者出手了。
嗡嗡嗡!
只见他们两人各自拍动腰间,都有一粒粒青莹莹的飞虫,从他们的腰间飞出,其细小的很,犹如蚊虫般。
方束混在人群中,瞧见了这一幕,他当场一愣,一时都怀疑这俩来人都是蛊师。
结果下一刻,他就听见那面向老成的仙宗使者,开口:
“此乃青蚨,也就是你们耳熟能详的青蚨血钱中的‘青蚨’,算不得什么害虫,无须恐惧。
接下来,某等就将以青蚨换钱术,替尔等检验气血、辨认修为,好去掉那些滥竽充数、银样镴枪头的家伙。”
不少人等听见这话,心间都是一阵疑惑:“青蚨血钱、换钱术?”
甚至还有考生大着胆子,提问:“敢问二位前辈,虫子弱小,若是一不小心伤及了它们该如何?”
听见众人的疑惑声,两个仙宗弟子对视了一眼,他们的面上都是露出浓浓的笑意。
这两人没有回答,都是甩袖一挥,开口:“落!”
下一刻,青蚨们嗡嗡的便落在了九十二名考生当中,每个考生身上都有。
当即就有考生鼓起气血,甚至掏出了符咒,想要挡住那些扑来的青蚨。
但是有冷哼声响起:“听令!都用身子扛,谁敢动用法器、符咒,立刻出局!”
没办法,那些手上捏着符咒、法器的考生们,只能悻悻的收手,不敢轻举妄动。
紧接着,九十二个考生全都是色变。方束落在其中,也是不例外。
只因那些青蚨,纷纷落在他们的身上,啃食他们身上的气血,甚至还直接就趴在了他们的皮肉上,犹如蚊虫般去吸食他们体内的血液。
不、不是犹如蚊虫,这些青蚨,压根就是用蚊虫或跳蚤炼制而成的,喜食精血,能当场一变二、二变多,变得密密麻麻!
方束等人立刻就要掐灭身上的青蚨虫。
但是嘀嘀的一声,有仙宗使者从袖中掏出了一枚小巧的骨笛,轻轻的吹响,便让九十二个考生,纷纷脑中刺痛,难以动作。
并有冷冷的气息,从仙宗使者们的身上冒出,仿佛毒蛇般缠绕在了众人的脖颈,让他们难以呼吸。
就这样的,九十二个考生,无一例外的都被青蚨攀附全身,大肆的吞吐吸食精血。
半盏茶后。
场中就有过半的考生,面色都是微白,而附在他们身上的青蚨,则是都从绿豆大小,臌胀成了花生,乃至于鹌鹑蛋大小。
这些虫子个个的肚子圆鼓鼓,一看就是吃了个脑满肠肥。
不知何时。
有个仙宗使者走下,他看着四周的考生们,好似在看着丰满的庄稼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