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翻江客 司徒狂
就在韩束发出会面请求后的第三日，一封以特殊符文加密的传讯符悄然抵达韩束手中。
符中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三更，老地方。”
所谓“老地方”，指的是金蛟岛西南方向约百里外，一处名为“乱石礁”的小型礁群。
那里暗流密布，礁石嶙峋，环境复杂，既不易被大规模埋伏，也便于随时遁走，是进行此类隐秘交易的理想场所。
是夜，月隐星稀，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韩束孤身一人，驾驭着一件不起眼的梭形法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金蛟岛，朝着乱石礁方向疾驰而去。
他周身气息收敛，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时刻警惕着周围海域的任何风吹草动。
半个时辰后，乱石礁那如同鬼怪獠牙般的黑色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韩束降低高度，在礁群中一处相对隐蔽的水湾落下。
水湾内一片死寂，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
韩束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立于一块较为平坦的礁石上，耐心等待。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侧前方的海水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一艘造型怪异、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打造、形似狰狞鱼头的狭长船只，无声无息的破开水面，悬浮在了水湾中央。
船身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股浓烈的煞气和血腥味扑面而来，显示着主人绝非善类。
这便是“怒涛盟”盟主司徒狂的座驾——“恶蛟舟”。
舱门滑开，一道魁梧的身影迈步而出。
此人身材极其高大，近乎九尺，穿着一件不知由何种海兽皮鞣制成的黑色劲装，肌肉虬结，将衣服撑得鼓胀。
他面容粗犷，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角斜劈至下颌，显得凶悍无比。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四射，带着一种常年搏杀于风浪之间的野性与桀骜。
其身上散发出的灵压，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而且根基极为扎实，煞气凝练，显然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角色。
正是“翻江客”司徒狂。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默不作声、同样气息彪悍的修士，皆是筑基初期修为，如同影子般护卫在侧。
“韩长老，别来无恙啊。”司徒狂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沙哑，在这寂静的水湾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目光如电，扫过韩束，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这么急着找老子，还开出那么高的价码，看来丹阳门这次遇到的麻烦不小啊。”
韩束面对这位凶名在外的散修巨头，神色不变，拱手道：“司徒盟主，这次打扰，实属无奈。本门孙符长老于黑水礁海域失踪，想必盟主已有耳闻。”
司徒狂大咧咧地一摆手，走到韩束对面的一块礁石上坐下，毫不客气的说道：“废话少说，你们丹阳门那点破事，老子没兴趣听全过程。直接点，想知道什么？又能拿出什么？”
韩束知道跟这种人绕弯子没用，直接切入主题：“我们想知道，近期娜迦族在黑水礁乃至更广阔海域，是否有异常集结？除了伏击本门孙长老，他们是否还有其他针对性的行动？其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司徒狂闻言，那双凶悍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半晌，他才嘿嘿一笑，道：“娜迦族？嘿嘿，你们丹阳门这次，怕是捅了马蜂窝，还不自知啊！”
他顿了顿，看着韩束凝重的表情，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继续道：“异常集结？何止是异常！近几个月来，娜迦族的巡逻队活动范围明显向外扩张了不少，而且不像以前那样散乱，更像是有组织的清场和封锁。尤其是在黑水脊海岭到迷雾峡那一带，现在几乎成了他们的禁区，我们的人轻易都不敢靠近。”
“至于伏击你们孙长老……”司徒狂嗤笑一声，“那不过是顺手为之，或者说，是杀鸡儆猴！你们真以为他们大动干戈，就为了抓一个炼丹师？”
韩束心中一凛：“请盟主明示。”
司徒狂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道：“老子在深海有几个线人，虽然接触不到娜迦族的核心，但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娜迦族最近似乎在秘密调动兵力，不仅仅是他们一族，好像还联合了其他几个不好惹的大家伙……”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掰着数道：“北边‘玄冰原’的玄龟族，最近龟壳子们活动的迹象频繁了许多；东边‘雷暴海’的蛟龙族，也有族人被看到在深海出没；甚至……连一向深居简出的‘鲲王岭’那边，似乎也有了些动静。”
每说出一个名字，韩束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玄龟族、蛟龙族、鲲王族……这些都是北海真正的霸主级势力！娜迦族竟然能和它们联动？
“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想掀起全面战争？”韩束声音干涩。
“全面战争？”司徒狂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不像。如果是全面战争，现在早就应该大军压境了，而不是这种偷偷摸摸的调兵遣将和局部伏击。老子觉得，他们像是在……找东西，或者，在为什么大事做准备！”
他看向韩束，语气肯定：“你们孙长老被抓，很可能是因为他倒霉，正好撞上了他们在清理外围、封锁消息，或者……他身上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比如炼丹术？毕竟，有些古老的仪式或者秘法，可是需要特定丹药辅助的。”
韩束脑海中瞬间闪过吴刚提到的，关于对方可能意在误导和拖延的判断。
如果司徒狂所言非虚，那么娜迦族乃至更多海族部落的异常举动，其背后所图，恐怕远超他们的想象！绝非一个孙符那么简单！
“司徒盟主，可知他们具体在寻找何物？或者，在为何事做准备？”韩束追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司徒狂摊了摊手，无奈道：“这老子就真不知道了。这等核心机密，恐怕只有那些海族的老怪物们才清楚。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老子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干什么，但大概知道他们的一些兵力调动方向和几个可能的秘密据点方位。这些信息，可是老子手下兄弟用命换来的，价格嘛……”
韩束立刻会意，毫不犹豫的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储物袋，推到司徒狂面前：“这里是约定的预付灵石，以及三瓶对本门筑基修士也大有裨益的‘凝元丹’。若盟主提供的消息确有价值，事后另有重谢，绝不食言！”
司徒狂神识扫过储物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一把抓过收好，哈哈一笑：“韩长老爽快！既然如此，老子也不藏私了。”
他取出一枚空白玉简，迅速将一些信息录入其中，递给韩束：“这里面是老子知道的一些娜迦族兵力可疑的调动路线，以及几个他们可能用来关押重要俘虏或者储存物资的秘密据点的大致方位，都在深海险地，危险重重。另外，再免费奉送一个消息……”
他压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最近深海不太平，据说在‘无尽海墟’那边，时不时有异常的空间波动传出，还有古老而恐怖的气息泄露……很多人猜测，是不是有什么上古遗迹或者秘境要出世了。海族这帮家伙搞不好就是冲着这个去的！”
无尽海墟！上古遗迹！
韩束心中巨震，猛地将这条信息与之前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海族异常调动、封锁海域、抓捕炼丹师、可能的古老仪式……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某个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古老存在即将苏醒或现世！
“多谢司徒盟主！”韩束郑重收起玉简，心中已然翻江倒海。这条信息，其价值甚至超过了前面的兵力布防图！
“交易完成，老子也该走了。”司徒狂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咧嘴笑道，“韩长老，提醒你们一句，北海的天，怕是要变了。早点做准备吧，别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嘿嘿……”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两名手下转身登上“恶蛟舟”。
那狰狞的船首调转方向，无声无息地沉入海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韩束独自站在冰冷的礁石上，握着那枚沉甸甸的玉简，望着司徒狂消失的方向，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司徒狂提供的消息，虽然零碎，却如同拼图般，与吴刚的遭遇相互印证，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安的轮廓——海族正在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做准备，而这件事，很可能与无尽海墟的上古遗迹有关！
孙符的失踪，仅仅是这场巨大风暴掀起的一个浪花。
他不敢耽搁，立刻驾驭法器，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金蛟岛。
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带回并重新评估局势！
北海，恐怕真的要迎来数百年未有的剧变了。
第137章 无尽海墟
夜更深了。
北海极深处，临近那传说中的生命禁区——无尽海墟。
这里的海水已非墨蓝，而是一种近乎纯粹的漆黑，沉重粘稠，仿佛蕴含着万古的死寂。
光线在此地被彻底吞噬，唯有某些自身发光的诡异深海生物，偶尔划过，投下短暂而扭曲的光影，更添几分阴森。
海面之上，并非风平浪静，而是笼罩着一片无边无际、缓缓旋转的灰色雾霭。
这雾霭并非水汽，而是混乱的空间之力与某种未知能量混合的产物，神识探入其中，如泥牛入海，甚至会遭到反噬。
雾霭之下，隐约可见巨大的、如同世界碎片般的黑影缓缓漂浮、碰撞，发出沉闷如雷鸣的巨响，那是破碎的陆地与凝固的空间乱流。
这里，便是无尽海墟的边缘。
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弥漫在每一寸空间，仿佛有一头沉睡的太古凶兽盘踞在此，它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整片海域的法则与灵气，紊乱而危险。
在这片死亡区域的边缘，一座孤零零的、仿佛随时会被周遭狂暴能量碾碎的黑色礁岛，顽强的矗立着。
礁岛不过百丈方圆，怪石嶙峋，寸草不生，表面布满被能量风暴侵蚀的痕迹。
此刻，在这礁岛的最高处，一位青袍老者负手而立。
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清癯，须发皆白，却不见丝毫老态，肌肤下隐隐有玉光流转。
尤其是一双眼睛，开阖之间并无迫人精光，反而深邃如同星空，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剑意。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周身气息与天地浑然一体，却又自然而然的成为这片混乱区域的中心，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排开数丈。
他便是玄剑宗的擎天玉柱，太上长老——凌霄剑尊，一位修为已达元婴后期的大修士！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利剑，穿透那层层灰色雾霭，望向无尽海墟深处。
那深处，偶尔有难以形容的彩色极光一闪而逝，伴随着更加隐晦却让凌霄剑尊都微微蹙眉的法则波动。
“混乱加剧了……看来，传言非虚。”凌霄剑尊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
以他元婴后期的修为与剑心通明的境界，站在这海墟边缘，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忌惮与警告。
这无尽海墟，乃是上古大战遗留的绝地，空间破碎，法则崩坏，充斥着各种未知的危险与禁忌，即便是他，也不愿轻易深入。
就在这时，他侧前方的漆黑海面，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
并非海浪翻滚，而是整片海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海水向上拱起，一道庞大的阴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条蛟龙！
其身长超过百丈，通体覆盖着桌盘大小的幽蓝色鳞片，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冽光泽。
头颅狰狞，独角指天，散发着撕裂苍穹的锐利之气。
腹下生有四爪，锋锐无比。
它仅仅是浮出半身，那股源自远古蛮荒的恐怖威压便已席卷开来，令周遭紊乱的能量都为之一滞。
蛟龙那双如同熔金般的竖瞳，冰冷地锁定在礁岛上的凌霄剑尊身上。
下一刻，幽蓝光芒大放，那庞大的蛟龙之躯迅速收缩、变形，光芒敛去后，原地出现了一位身着幽蓝皇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天生的威严与冷漠，额生一对小巧玉角，瞳孔依旧是熔金般的竖瞳。
他负手立于空中，周身水汽自然汇聚，仿佛是整个海洋的主宰。
其气息渊深如海，磅礴浩大，与凌霄剑尊那内敛的锋锐截然不同，却同样达到了元婴后期的恐怖层次！
“敖煌。”凌霄剑尊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空中的皇袍男子，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这老泥鳅，不在你的行宫纳福，跑到这北海绝地来，就不怕沾染了晦气，折了你这身来之不易的修为？”
这皇袍男子，正是统御北海蛟龙一族、北海龙宫的皇叔，一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牌元婴妖修——敖煌！
敖煌闻言，熔金竖瞳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哼道：“凌霄老儿，休要逞口舌之利！本王倒是要问你，你不在玄剑山悟你的剑道，鬼鬼祟祟潜入我北海疆域，意欲何为？莫非忘了当年‘天渊之盟’的约定？人族修士，不得踏足无尽海墟！”
他的声音如同雷霆，在这片死寂的海域炸响，引动着周围的海水都微微震颤。
凌霄剑尊面对质问，神色不变，淡淡道：“天渊之盟，老夫自然记得。人族修士不得踏足海墟，海族妖修亦不得无故侵犯近海。但敖煌，你告诉我，近期北海近海，你麾下儿郎，还有娜迦、玄龟那些部落，频频异动，挑起争端，这又该当何论？”
他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中的剑意却陡然凌厉了几分，仿佛有无形剑气在他周身凝聚，将敖煌散发出的磅礴妖力悄然逼退。
敖煌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随即冷笑道：“弱肉强食，本就是天地至理。你人族修士猎杀我海族子民，取其内丹、材料时，可曾讲过道理？至于些许摩擦，边界之地，在所难免。倒是你，凌霄，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今日出现在此，意欲何为！”
凌霄剑尊目光如剑，直视敖煌：“敖煌，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无尽海墟异动，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你我。那‘万溟宫’即将现世的征兆，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们海族近期种种动作，无非是想独占先机，甚至……是想借地脉之力，强行接引吧？”
听到“万溟宫”三字，敖煌脸色终于变了变，熔金竖瞳中闪过一丝炽热与凝重。他沉默片刻，不再否认，声音低沉了几分：“是又如何？万溟宫乃我海族上古圣殿，溟祖遗泽，合该由我海族继承！你人族，有何资格觊觎？”
“资格？”凌霄剑尊轻笑一声，笑声中却带着无匹的锋芒，“天地宝物，有德者居之，有能者得之。何时成了你海族私产？更何况，万溟宫现世，牵动整个北海乃至周边界域的气运与法则，岂是你们想独占就能独占的？一个不慎，引动海墟深处更大的灾劫，这因果，你北海龙宫担待得起吗？”
敖煌周身妖力一阵翻涌，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死死盯着凌霄剑尊：“凌霄，你待怎样？莫非想在此地与本王做过一场，提前分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