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萤冲着陈凡眨了眨眼，身形灵动地跟上。
石盾则沉默地走在最后，隐隐有监视之意。
陈凡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和神魂的疲惫，催动雷光翼，不紧不慢地跟在寒枭身后。
他一边飞行，一边默默运转功法调息，同时神识高度集中，警惕周围环境，也紧盯这三人。
在这碎星冰隙，与这三名目的不明、亦敌亦友的破浪会修士同行，无异于与虎谋皮。
第155章 冰巢
寒枭在前引路，身形在嶙峋冰峰间穿梭，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对每一道冰隙、每一处暗流都了如指掌。
雷萤紧随其后，身法轻盈如燕，偶尔回头冲陈凡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或是娇笑着问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李道友，看你年纪不大，修为却如此扎实，不知师承何处呀？说不定与我们破浪会还有些渊源呢。”雷萤声音带着甜腻，眼神却锐利如针。
“散修野路子，偶得前人遗泽，不值一提。”陈凡回答得滴水不漏，语气平淡。
“哦？前人遗泽？”雷萤眼波流转，目光在陈凡背后的雷光翼上扫过，“这飞行法宝可不像是寻常遗泽能有的，倒像是大宗门的手笔。小哥哥，你不老实哦。”
陈凡心中微凛，这女子观察力极其敏锐。
他面上不动声色：“机缘巧合所得罢了，比不得破浪会底蕴深厚。”
雷萤咯咯一笑，也不深究，转而道：“前面快到地方了，小心些，跟紧寒老大，这里有些地方连我们都不敢乱闯。”她话语间带着提醒，却也暗含警告。
陈凡默默点头，将神识收敛得更紧。
他能感觉到，越是深入，周围的寒气越发刺骨，冰峰的颜色也渐渐从幽蓝转向一种近乎墨黑的深蓝，上面凝结的冰晶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连神识探入都会感到一丝滞涩和冰冷。
空气中弥漫的混乱灵气也更加活跃，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低沉的、仿佛冰层断裂般的闷响。
一直沉默的石盾跟在最后，他那面巨大的金属盾牌似乎与周围的冰寒环境隐隐产生共鸣，散发出微弱的灵光，将四人身后的一些不稳定气息悄然抚平。
约莫一炷香后，前方出现了一座尤为巨大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墨黑色冰山。
寒枭在冰山底部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冰壁前停下，双手快速掐了几个法诀，打出一道冰蓝色的灵光。
嗡……
冰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个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幽深洞口，一股比外界更加浓郁精纯的冰灵之气夹杂着淡淡的人烟气息从中涌出。
“进来吧。这里是我们第七小队负责的‘冰巢’据点。”
寒枭当先迈入。
声音依旧冰冷，但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陈凡紧随其后，一步踏入洞口，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让他心中微微一惊。
洞口之后，并非想象中的狭窄冰洞，而是一片巨大的、被掏空的山腹空间。
穹顶高悬，倒挂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钟乳石般的冰晶，将整个空间照亮，如同白昼。
地面平整，铺设着打磨光滑的黑色石板，与周围的冰壁形成了鲜明对比。
空间中央，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潭水并非冰冷，反而蒸腾着淡淡的白色雾气，散发出精纯的灵气，显然是一处罕见的冰系灵眼之泉。
几座简陋却坚固的石屋依着冰壁而建，错落有致。
更远处，甚至开辟出了几片小小的药圃，里面种植着一些耐寒的灵草，散发着莹莹光辉。
这里温暖如春，灵气盎然，与外界那个危机四伏、死寂冰冷的碎星冰隙简直判若两个世界！
此刻，这片小小的“桃源”之中，约有二十多人活动。
他们衣着各异，但大多简洁利落，带着风霜之色，显然都是常年在北海讨生活的修士。
其中绝大多数人气息在练气中后期徘徊，只有寥寥数人达到了筑基期，但也多是筑基初期。
看到寒枭三人回来，尤其是看到他们身后陌生的陈凡，这些修士纷纷投来目光，有的好奇，有的审视，有的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寒头儿，雷姐，石大哥，你们回来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脸上带着雀斑、眼神灵动的少年最先跑了过来，他修为只有练气四层，腰间挂着几个皮袋和一把小刀，动作很是敏捷。
“嗯，小猴子，今天没什么异常吧？”寒枭对着少年点了点头，语气比对外人稍缓。
“没有没有，一切正常！”被叫做小猴子的少年连忙答道，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瞟向陈凡。
雷萤笑着揉了揉小猴子的脑袋：“去，跟老烟枪说，准备点吃的，有新人。”
“好嘞！”小猴子应了一声，一溜烟跑向了靠近灵眼泉的一间较大的石屋。
陈凡默默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他看到一名独臂的中年汉子，正坐在一块冰岩上，默默地擦拭着一柄断了一半的阔剑，眼神沧桑而平静，修为在练气大圆满。
一名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面容憔悴的女修，正在药圃边小心地照料着几株“寒烟草”，她的动作专业而专注，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还有几个修士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一张破损的海图，争论着某个区域的资源点和风险……
这些人，虽然修为不高，但个个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坚韧与警惕。
他们不像宗门弟子那样有统一的规划和庇护，更像是被命运抛到北海，为了生存和资源而挣扎的孤狼。
破浪会，或许就是将这些孤狼聚集起来，抱团取暖的一个巢穴。
寒枭将陈凡带到靠近冰壁的一间空置石屋前，石屋很小，仅能容纳一床一桌，但还算干净。
“你暂时住这里。”寒枭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这里是我们在碎星冰隙的一处临时聚集点，相对安全。但规矩不能坏，未经允许，不得随意探查他人居所，不得靠近中央禁地区域，更不得私自离开。”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盯着陈凡：“你的入会考验，就是协助我们完成此次对‘寂灭寒潭’的探查任务。三日后出发。这段时间，你可以在此休整，也可以与其他人交换些物资，但记住，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好奇心。”
说完，寒枭便转身离开，走向了中央那间最大的石屋，显然是去商议要事。
雷萤冲着陈凡抛了个媚眼，笑道：“小哥哥，好好休息哦，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姐姐我~”说完也扭着腰肢跟了上去。
石盾则如同门神般，在不远处的一块冰岩上坐下，闭目养神，但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依旧锁定着陈凡这边。
这明显是不放心他，带着明显监视的味道。
陈凡对此心知肚明，他也不介意径直走进石屋，关上简陋的木门，布下一个隔音禁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盘膝坐在石床上，开始全力调息，恢复与两名海族巅峰强者追逐缠斗带来的巨大消耗。
然而，他的心神并未完全沉浸。
神识如同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查着这个小小的聚集点。
他“看”到小猴子蹦蹦跳跳地钻进那间大石屋，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碗跑了出来，送到了那个独臂汉子面前，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他“听”到那间大石屋里传来隐约的争论声，似乎是关于“寂灭寒潭”的路线和风险。
他感应到那个女修在照料完灵草后，独自一人坐在水潭边，望着氤氲的雾气发呆，身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郁。
他还注意到，那几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在暗中打量着他的石屋，眼神中交织着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或许是因为他之前显露的雷光翼，或许是因为他是被寒枭三人带回来的“新人”。
“这里堪称鱼龙混杂……也并非铁板一块。”陈凡心中暗道。
破浪会内部，同样存在着阶层、竞争和各自的盘算。
他这个外来者，实力不俗又身怀秘密，无疑是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必然会激起涟漪。
“寂灭寒潭”？陈凡回忆起之前看过的北海杂闻，寂灭寒潭是碎星冰隙深处的一处绝地，据说寒气能冻结神魂，潭水沉重如汞，极其危险，但也可能孕育着极寒属性的天材地宝。
陈凡心知此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破浪会的招揽背后必然另有图谋。
但他自然也有打算。
若能借此机会暂时栖身，既可避开海族追杀，又能借机摸清破浪会在碎星冰隙的虚实。
他暗自冷笑，若这些人当真以为他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那便大错特错了。
他陈凡能在修真界摸爬滚打至今，靠的从来不是任人宰割。
即便眼下形势比人强，不得不虚与委蛇，但若真到了图穷匕见之时，他自有脱身之法。
打定主意，陈凡面上不露分毫，只将警惕提到最高，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显顺从，又留有余地。
与虎谋皮固然凶险，却也不失为一步险中求活的妙棋。
他倒要看看，这破浪会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尽快将修为恢复至巅峰，并在这三天内，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个聚集点、了解破浪会、了解“寂灭寒潭”的信息。
在这片混乱的北海，多一份了解，便多一份生存的资本。
他闭上双眼，一边运转功法吸收着此地精纯的冰灵之气，虽然与他功法属性不完全相合，但凭借蛟龙真灵道基转化，亦能吸收部分，一边分出一缕心神，捕捉着这个小小世界里流动的每一丝信息。
第156章 暗流涌动
石屋内，陈凡盘膝静坐，气息沉凝如水。
他徐徐运转功法，将空气中精纯却蕴含极致寒意的冰灵之气纳入体内。
这股灵气属性与他自身真元相冲，寻常修士若敢这般吸纳，定要小心翼翼炼化，稍有不慎便会损伤经脉。
但陈凡却能凭借丹田内那道蛟龙真灵，竟能将冰、水灵气完美融入真元之中。
至于那股刺骨寒意，则被他巧妙引导至四肢百骸，悄然淬炼肉身。
这般转化效率虽不及直接吸收灵气或服用丹药，但在此等险境中，能如此迅速地恢复真元，已是难能可贵。
陈凡能感觉到，与两名巅峰海族追逐缠斗带来的疲惫和损耗，正在一点点被填补。
他的神识，始终如同最灵巧的游鱼，悄无声息地蔓延出石屋，谨慎地探查着这个名为“冰巢”的据点。
他“听”到中央大石屋内，寒枭、雷萤以及另外两名筑基初期修士一个气息阴冷如蛇，一个则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正在争论。
“……寂灭寒潭外围的‘冰魄玄光’最近极不稳定，上次老三他们小队差点全军覆没，就是因为低估了玄光爆发的频率！”这是那个阴冷声音。
“哼，富贵险中求！潭底那东西，若是得手，足够我们第七小队十年不用出来拼命！寒老大，不能再犹豫了！”血腥气的声音带着急切。
寒枭冰冷的声音响起，压下了争论：“风险我知道。但这次不同，联盟总部那边催得紧，似乎有其他势力也盯上了那里。我们必须抢在前面。这个新来的李阳……是个变数。雷萤，你觉得如何？”
雷萤娇媚却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传来：“看不透。神魂防御极强，身法诡异，真元属性也古怪，不像是正道路子，但偏偏又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堂皇之气？矛盾得很。不过，他实力毋庸置疑，用来探路或者吸引火力，是块好材料。”
“就怕引狼入室。”阴冷声音提醒。
“无妨。”寒枭语气笃定，“在碎星冰隙，还轮不到一个筑基中期翻起浪花。盯紧他，三日后出发，让他打头阵。”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转为更隐秘的传音。
陈凡心中冷笑，果然是想拿他当炮灰。
寂灭寒潭看来比想象中更危险，而且似乎牵扯到破浪会联盟总部的某些图谋，甚至可能还有其他势力介入。
他转而向识海中的璃询问道：“前辈，关于这破浪会，以及那寂灭寒潭，您怎么看？寒枭等人明显不怀好意。”
璃淡淡道：“弱肉强食，本是修真界常态。他们觊觎你的实力和可能存在的秘密，你想借此暂避风头并谋取资源，各取所需罢了。至于那寂灭寒潭……”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或推演：“寒气能冻结神魂，潭水沉重如汞……听起来，倒像是一些上古‘玄冥真水’的稀释衍生之地。若真是如此，其中或许孕育着‘玄冥冰晶’或‘寒魄玉髓’之类的至阴至寒灵物。这些东西，对你修炼《六欲天魔经》中的‘惧’、‘悲’等阴属性情绪，或有奇效。甚至，若能找到一丝真正的‘玄冥真水’本源，对你的蛟龙真灵道基，也是一场不小的造化。真龙，本就可遨游九幽，掌控万水。”
陈凡眼中精光一闪。
风险与机遇并存！若寂灭寒潭真有如此神效，那这一趟，或许值得冒险。
“不过，你也莫要大意。”璃提醒道，“玄冥真水及其衍生之地，绝非善地。其中可能孕育着强大的冰系精怪，或者残留着上古的极寒禁制。而且，破浪会如此重视，恐怕潭底之物，并非简单的天材地宝那么简单。那个寒枭，不简单，他身上的寒气，似乎也带有一丝玄冥真水的特性，或许修炼了相关的功法。”
陈凡默默点头，将璃的提醒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