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虽大，但凶险并常，对于一个仅有练气期修为、心神受损的女修而言，确实难有立锥之地。
留在这刚刚经历血战、危机四伏的碎星冰隙，与流落外界，似乎并无太大区别。
陈凡目光微闪，继续问道：“你是丹阳门弟子？可知孙符孙师叔？”
“孙师叔？”女修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聚焦，她抬起头，仔细看了陈凡一眼，似乎在辨认，但最终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晚辈林月蓉，只是丹阳门外门弟子，负责照料低阶药园，并不认得门中几位筑基师叔。”
她语气平淡，不似作伪。
丹阳门虽不算顶尖大宗，但门人弟子也不少，一个外门弟子不认识所有筑基师叔也属正常。
陈凡心中略有失望，但并未表现出来。
他沉吟片刻，道：“此地已非善地，冯烈逃脱，怒涛盟或许会卷土重来。你留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
林月蓉闻言，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但依旧低着头，轻声道：“晚辈知晓。多谢前辈提醒。”但她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陈凡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忽然一动。
此女心神受损，但于灵草照料上似乎颇有天赋，这冰巢据点的药圃在她打理下，那些寒烟草长势确实不错。
自己如今虽实力大进，但修真之路漫长，丹药、资源不可或缺，若能有一个懂得培育灵草的人……
再者，他今后在丹阳门内也需要一个自己人，为他处理日常琐事。
毕竟他现在筑基修士的身份，肯定是无法再隐瞒下去，不可能还是像以前那般凡事亲力亲为。
不过，他自然不会轻易信任一个来历不明、且心神状态异常之人。
“我欲离开碎星冰隙。”陈凡淡淡道，“你若无处可去，可暂时跟随于我，负责照料一些灵植。但需立下心魔大誓，绝不泄露与我相关的任何信息，并听从吩咐。他日你若想离开，我亦不会阻拦。”
他给出了一个选择。
是生是死，由对方自己决定。
若她答应，便多一个或许有用的帮手；若她不答应，陈凡也不会强求，任其自生自灭便是。
若不是看在此女乃是丹阳门弟子份上，陈凡根本就不会过多搭理。
林月蓉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是惊讶，是不解，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她没想到这位杀伐果断、连斩筑基的“李前辈”，竟然会给她这样一个渺小的练气修士一条生路。
她看着陈凡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不似作伪。
沉默了片刻，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跪伏在地，以额触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晚辈林月蓉，愿立心魔大誓，追随前辈左右，绝无二心，若有违背，身死道消，永堕轮回！”
她毫不犹豫地发下了修真界最为严厉的誓言。
对于她而言，这或许是绝望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一缕微光。
陈凡点了点头：“起来吧。收拾一下，我们即刻离开。”
“是，前辈。”林月蓉站起身，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眼神中那死寂的麻木似乎消散了一些，多了一丝名为“希望”的东西。
她迅速将药圃中剩余的一些有价值的灵草种子和幼苗收起，然后便安静地站到一旁，垂手而立。
陈凡不再耽搁。他先是来到那汪灵眼之泉旁。
此泉灵气充沛，乃是冰系灵脉的一处节点所化，无法带走，但也不能留给后来者。
他双手掐诀，打出一道道禁制符文，落入泉眼四周。
这是一种隐匿和干扰阵法，虽不高级，但足以在短时间内掩盖此地的灵气波动，并制造一些混乱的幻象，让后来者难以轻易发现和利用这口灵泉。
做完这一切，他目光扫过整个据点。
寒枭等人的居所他早已用神识探查过，除了些寻常的灵石、材料和低阶法器，并无特别珍贵之物，想必重要的资源都是随身携带。
倒是之前交易得到的那枚蕴含“虚空源质”的灰白石子，让他颇为在意，可惜仅此一枚。
“走吧。”
陈凡招呼一声，率先朝着据点出口走去。
林月蓉默默跟上。
走出冰巢，重新回到碎星冰隙那幽蓝死寂、危机四伏的环境中。
寒风依旧凛冽，但陈凡的心态已截然不同。
初入此地时，他尚需小心翼翼，躲避海族追杀。
如今，他已是筑基后期修士，身怀玄冥本源，实力暴涨，只要不主动闯入像寂灭寒潭核心那样的绝地，这碎星冰隙外围区域，已很难对他构成致命威胁。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并未选择来时被海族追杀的那条路，而是朝着碎星冰隙另一个相对偏僻的出口方向行去。
风雷翼并未展开，毕竟带着一个人，而且此地环境复杂，低调前行更为稳妥。
林月蓉紧跟在他身后，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她修为低微，在这冰隙中行走颇为吃力，但始终咬牙坚持，没有发出任何怨言。
陈凡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微微点头。
此女心性坚韧，倒是个可造之材。
两人一前一后，在嶙峋的冰峰间沉默穿行。
陈凡强大的神识时刻笼罩着周围，避开一些明显的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偶尔遇到一些不开眼的一二阶冰系妖兽，也被他随手解决，妖丹材料自然笑纳。
数日后，前方隐约传来了海浪拍击冰岸的声音，空气中的寒意也减弱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咸湿的海风气息。
碎星冰隙的出口，快要到了。
陈凡停下脚步，望向出口的方向，眼神深邃。
离开碎星冰隙，意味着暂时脱离了海族追杀的漩涡，但也将面对北海更广阔的天地，以及可能来自怒涛盟、甚至因玄冥真水珠而引来的其他麻烦。
不过，他心中并无畏惧，反而充满了期待。
修真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与天争命。
他回头看了一眼默默跟随着的林月蓉，又感受着识海中那枚缓缓旋转、散发着混沌光晕的灰珠，以及灰珠内那精纯的玄冥本源。
他深吸一口带着海腥气的冰冷空气，迈开步伐，朝着出口走去。
光影变幻，当彻底踏出碎星冰隙那标志性的、扭曲的冰峰屏障时，眼前豁然开朗！
蔚蓝无际的北海呈现在眼前，天空中有不知名的海鸟盘旋，远处有点点帆影，或许是某个修士的飞行法器或海船，虽然空气中依旧灵气混乱，带着北海特有的荒凉与危险气息，但比之碎星冰隙内部的压抑死寂，已是天壤之别。
陈凡辨认了一下方位，正欲操控风雷翼，带着林月蓉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突然，他眉头一皱，强大的神识捕捉到了远处天际传来的几道迅疾的灵力波动，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而来！
而且，那灵力波动中，隐隐带着一股熟悉的、令人不快的阴冷妖气！
“嗯？”陈凡眼神一凝，望向那个方向，“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看来，想安静地离开，似乎没那么容易。
第170章 斩杀白瞳娜迦
只见远处天际数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迅疾的遁光，正划破长空，朝着碎星冰隙出口的方向疾驰而来。
那些遁光之中，赫然夹杂着几道熟悉的阴冷妖气，正是之前追杀过他的娜迦族！
不仅如此，他还敏锐地察觉到，在那几道遁光之后，更远处似乎还有几股不弱的气息在遥遥缀着，意图不明。
“前辈？”林月蓉也感受到了远处传来的灵力波动和隐隐的压迫感，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靠近了陈凡一些。
“无妨，几只烦人的苍蝇罢了。”陈凡语气平静，但眼神已然冷了下来。
他没想到，这些海族畜牲竟然如此执着，在他进入碎星冰隙这么久后，还在出口附近布置了人手巡逻搜查。
看来，他之前斩杀那名魂咒法士，以及可能暴露的蛟龙真灵气息，确实引起了娜迦族高层的重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若是之前，他或许还需暂避锋芒。
但现在……
陈凡非但没有隐匿身形，反而周身气息微微外放，一股属于筑基后期的强横灵压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在这片相对空旷的海域显得格外醒目。
他倒要看看，这些娜迦族，还有没有胆子再来招惹他！
果然，陈凡主动释放出的灵压，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立刻吸引了那几道遁光的注意。
遁光方向猛地一转，速度再增，如同数支利箭，破空而来！
片刻之后，五道身影悬停在了陈凡前方数十丈外的海面上空。
为首一人，正是之前与冰晶蛟一同追杀陈凡的那名白瞳娜迦法士！
她此刻脸色苍白，气息比之前萎靡了不少，显然在碎星冰隙内与陈凡的遭遇以及随后的混乱中也受了些伤，但那双纯白的眼眸中，怨毒与杀意却更加炽烈。
她身后，跟着四名娜迦战士，其中两名是筑基初期，两名是练气大圆满，个个手持骨制武器或法杖，周身妖气翻涌，死死锁定着陈凡。
“人族！果然是你！”白瞳娜迦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你果然还活的好好的，竟然还没死在那绝地之中！”
陈凡负手而立，目光平淡地扫过她们：“我若死了，谁来送你们上路？”
“狂妄！”一名筑基初期的娜迦战士怒吼，手中骨矛指向陈凡，“杀我同族，亵渎圣族，今日定要将你抽魂炼魄，以儆效尤！”
白瞳娜迦死死盯着陈凡，纯白的眼眸中符文流转，似乎在探查陈凡的虚实。
当她感受到陈凡身上那毫不掩饰的筑基后期灵压时，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你突破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骇。
这才过去多久？此人不仅从那碎星冰隙生还出来，修为竟然还更上一层楼？这怎么可能？！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
陈凡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他不再废话，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周身气势骤变！
原本内敛的灵压如同火山喷发，轰然炸开！筑基后期的磅礴真元混合着森然魔意，以及一丝玄冥真水珠的极致寒意，化作一股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浪，朝着五名娜迦族席卷而去！
气浪所过之处，海面瞬间凝结出薄冰，空气发出咔咔的冻结声！
首当其冲的两名练气期娜迦战士，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这股恐怖的气浪碾过，护体妖光瞬间破碎，身躯如同被无形巨力击中，猛地倒飞出去，尚在半空，便已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霜，生机断绝，“噗通”两声坠入海中。
那两名筑基初期的娜迦战士也是脸色剧变，闷哼一声，周身妖光剧烈闪烁，拼命抵挡着这股可怕的威压和寒意侵袭，眼中充满了惊惧。
白瞳娜迦纯白的眼眸中爆发出刺目光芒，四只手臂急速舞动，在身前布下一道道幽蓝色的精神壁垒，这才勉强将气浪抵挡下来，但脸色也更加苍白。
她心中的惊骇已然无以复加！
此人的实力，比之前强了何止一倍？！这绝不仅仅是境界提升那么简单！他的真元属性，似乎也发生了某种诡异而可怕的变化！
“结阵！困住他！”白瞳娜迦祭司尖声厉喝，知道单打独斗绝非对手，只能依靠族中战阵合力对敌。
两名筑基初期的娜迦战士强压恐惧，迅速移动身形，与白瞳娜迦呈三角之势，将陈凡围在中间，手中武器挥舞，妖力勾连，瞬间构成一个简易的妖阵，一股束缚与压制之力笼罩向陈凡。
“雕虫小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