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指风中蕴含的极致寒意，连她隔着一段距离都感到神魂有些许凝滞。
“李道友好手段。”漓裳轻声赞道。
“仙子幻术精妙，功不可没。”陈凡淡淡回应，目光却依旧警惕地盯着那巨大的漩涡。
此刻，甲板上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
在二十余名筑基精英的联手打击下，那数十条凶悍的触手大多被斩断或击退，海面上漂浮着不少断裂的触手残肢，墨绿色的血液几乎染绿了一小片海域。
然而，众人的脸色并未放松。
因为那巨大的灰色漩涡，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旋转得更加剧烈！漩涡中心传来的吸力陡然增强，破浪号的船身都开始微微倾斜，防御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暴戾的气息，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从漩涡深处缓缓升起！
“注意！正主要出来了！”玄胤真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终于从船首踏前一步，周身隐隐有剑意开始凝聚。
哗啦啦——！！！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水声，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缓缓从漩涡中心浮了上来！
那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其形如巨章，但身躯之庞大，堪比一座小山！通体覆盖着暗沉如礁石、布满诡异花纹的厚重甲壳，仅仅浮出水面的部分，就有近百丈高！之前那些攻击的触手，不过是它众多腕足中较小的几条罢了！在它那巨大的、如同深渊入口般的口器周围，密密麻麻布满了数百只惨绿色的、毫无感情的复眼，正冰冷地注视着破浪号上的所有修士！
其散发出的妖气，赫然达到了……三阶巅峰！相当于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修士！
“是……是深渊魔章！成年的深渊魔章！”一位见多识广的散修老怪声音发颤，充满了恐惧。
三阶巅峰海兽！而且还是以力量和防御著称的深渊魔章！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这等存在，绝非他们这些筑基修士能够抗衡的！即便是玄胤真人，恐怕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玄胤真人动了。
他并未拔剑，只是并指如剑，朝着那庞大的深渊魔章，轻轻一划。
“断。”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透明剑丝，自他指尖悄然射出。
那剑丝看似毫不起眼，甚至没有引起什么灵力波动。
但就在剑丝出现的刹那，陈凡瞳孔猛缩！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剑丝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无声地切开了！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斩断一切的恐怖剑意，瞬间降临！
深渊魔章那数百只复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拟人化的惊骇之色！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无声的咆哮，所有腕足疯狂舞动，厚重的甲壳上幽光爆闪，试图抵挡！
然而，无用。
那道透明的剑丝，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狂暴的妖气，无视了厚重的甲壳防御，如同热刀切过黄油，悄无声息地……从深渊魔章那庞大的身躯正中，一掠而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深渊魔章所有的动作骤然僵住。
下一刻，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堪比小山的庞大身躯，沿着一条无比光滑的切线，缓缓地……分成了两半！
墨绿色如同瀑布般的血液和内脏，从整齐的切面中喷涌而出，将下方的漩涡彻底染成了墨绿色！那分成两半的庞大尸身，失去了所有生机，缓缓沉入深海，激起的浪涛让破浪号都剧烈摇晃起来。
一剑！
仅仅是一剑！
一位相当于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三阶巅峰海兽，便被玄胤真人轻描淡写地秒杀！
飞舟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剑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金丹剑修的实力吗？这就是玄剑宗长老的威能吗？
陈凡心中亦是翻起惊涛骇浪。
他自忖底牌尽出，或许能与金丹初期周旋，但在玄胤真人这等金丹后期的大剑修面前，恐怕连一剑都接不下！
玄胤真人缓缓收回了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目光扫过下方依旧在旋转、但已然失去核心的漩涡，以及那片被染绿的海域，淡淡开口：
“清理战场，收集有用材料。一炷香后，继续出发。”
他的声音将众人从震撼中唤醒。
修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行动起来，飞向那片海域，开始切割收集深渊魔章有价值的触手、甲壳碎片以及可能存在的内丹。
陈凡看着玄胤真人那古井无波的背影，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方才那一剑，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的剑道至理，已远超他目前的认知。
难怪这次先遣队，联盟会派出此人坐镇中枢，有这样一位能一剑秒杀三阶巅峰海兽的金丹剑修压阵，即便前路是危机四伏的无尽海墟，也相当于多了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
第196章 无尽海墟 破碎礁林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众修士各施手段，已将深渊魔章最有价值的材料瓜分完毕。
那坚韧的触手尖端、蕴含浓郁水元之力的甲壳碎片，以及少数几颗侥幸未被剑意彻底摧毁的硕大眼珠，都成了紧俏的收获。
虽然魔章最核心的妖丹大概率已在玄胤真人那一剑下湮灭，但剩下的材料也足以炼制不少上佳的法器与丹药。
甲板上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与收获的喜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凝重。
玄胤真人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不仅斩杀了深渊魔章，更在在场所有筑基修士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破浪号防御光罩的光芒重新稳定下来，船身调整方向，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再次启航，毫不犹豫地驶入了前方那片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色雾墙——无尽海墟的真正边界。
刚一进入灰雾范围，所有人都感觉周身一沉。
这里的天地灵气变得极其混乱且稀薄，空气中充斥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杂质。
神识探出，如同陷入泥沼，受到极大的压制，原本能轻松覆盖数十里的筑基修士，此刻能清晰感知的范围恐怕不足三五里。
光线也变得晦暗不明，四周皆是茫茫灰雾，可视距离极短，只能依靠破浪号自身散发的灵光和船首玄胤真人那如同灯塔般的气息来辨别方向。
呜咽的风声在灰雾中穿梭，时而如同鬼哭，时而如同某种庞然大物的低沉呼吸。
更令人心悸的是，偶尔能听到极远处传来空间撕裂的“咔嚓”声，或是能量剧烈碰撞的闷响，预示着这片区域无处不在的危险。
“所有人保持警惕，收敛气息，非必要不得动用大规模法术！”玄胤真人的声音透过灰雾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已进入‘迷乱雾带’，此地空间脆弱，极易引动空间裂缝和隐匿的凶物。”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照做。
就连最为躁狂的狂岩，也收敛了周身澎湃的气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灰雾。
楼船的速度明显降低了许多，在玄胤真人的操控下，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灰雾之中，规避着一些肉眼难辨、但神识能隐约感应到的能量乱流和空间褶皱。
陈凡与漓裳依旧站在船尾附近，两人都默契地没有交谈，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
那枚“双月同心佩”在怀中散发着微弱的温润感，让彼此知道对方的位置。
“左前方三里，有空间波动异常，似有裂缝形成。”漓裳突然传音给陈凡，她的幻月宗功法对空间和能量的波动似乎格外敏感。
陈凡神识立刻集中过去，果然察觉到那片区域的灰雾有细微的扭曲，一股隐晦的撕裂感传来。
“嗯，船已在转向。”陈凡回应。只见破浪号灵巧地划过一个弧度，堪堪避开了那片区域。
几乎在船身掠过的瞬间，他们之前所的位置，一道细长的、漆黑的空间裂缝无声无息地出现，又缓缓弥合，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众人看得头皮发麻。
若非玄胤真人操控精妙，若是直接撞上去，恐怕这破浪号的防御光罩也未必能完全扛住。
接下来的行程，愈发艰难。
他们遭遇了无声无息、能侵蚀神魂的“蚀魂阴风”；遇到了成群结队、形如蝙蝠、牙齿锋锐、能吞噬灵光的“雾隐鬼蝠”；甚至有一次，船底差点撞上一片看似普通、实则蕴含着恐怖粘性和腐蚀力的“幽灵水母”群落。
每一次危机，都依靠着玄胤真人的强大实力和精准判断，以及船上修士们的通力协作化险为夷。
陈凡和漓裳也数次出手，互相照应，解决了一些靠近的零散威胁，彼此间的默契倒是增进了不少。
然而，陈凡的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感。
自从进入这迷乱雾带后，他识海中的灰珠，偶尔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般的悸动。
这悸动非常隐晦，时断时续，指向并非万溟宫所在的“归墟之眼”方向，而是偏向西南侧。
‘是什么东西在吸引灰珠？’陈凡心中惊疑。
灰珠来历神秘，层级极高，能引起它感应的，绝非寻常之物。
他默默记下了那个方向。
数日时间，在高度紧张的氛围中缓慢流逝。
这一日，破浪号穿过一片尤其浓厚的灰雾区后，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灰雾并未完全消失，但变得稀薄了许多。
一片巨大到望不见边际的、由无数破碎岛屿、悬浮山峦、扭曲礁石组成的“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些岛屿和山峦形态怪异，有的倒悬于空，有的半沉海中，其上没有任何植被，只有嶙峋的怪石和岁月侵蚀的痕迹，散发出古老、死寂、破败的气息。
更远处，是一片更加深邃、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区域，那里仿佛是整个破碎世界的中心，隐隐传来令人灵魂战栗的空间波动——那里，便是此行的目的地，归墟之眼所在！
“我们已抵达无尽海墟外围的‘破碎礁林’。”玄胤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肃穆，“据此地三百里外，便是归墟之眼。海族必然也已抵达，甚至可能就潜伏在这片礁林之中。我们的任务是，在此处寻找合适的隐蔽据点，建立前哨，监视归墟之眼动向，并尽可能清除附近的海族暗哨。”
他目光扫过众人：“此地环境复杂，神识受限，不宜大队行动。现在，以宗门为单位，或自行组队，分散行动，探查方圆千里区域，绘制详细海图，标记海族踪迹及潜在危险。十日之后，无论有无收获，皆需返回此地汇合！切记，隐匿行踪，避免与海族大队正面冲突，若遇强敌，以保全自身为上，及时示警！”
命令下达，船上的气氛再次一变。从集体行动转变为小队侦查，意味着更大的自主性，也意味着更高的风险与……机缘。
很快，各宗门筑基修士便行动起来。
玄剑宗凌锋依旧是独行侠风格，对着玄胤真人微微一礼，便化作一道不起眼的剑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侧前方的礁石林中。
天罡门狂岩咧嘴一笑，似乎对这种分散行动颇为满意，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选择了一个方向大步离去。
神符门、御兽门、百巧院的弟子们则迅速组成了各自的小队，互相配合着离去。
散修老怪们更是如同鬼魅般，身形几个闪烁，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礁林阴影里。
陈凡看向漓裳。
漓裳美眸流转，轻声道：“李道友，按照约定，我们是否……”
她话未说完，陈凡却摇了摇头，打断了她：“仙子，约定是抵达核心区域前互不为敌，信息共享，遇险互助。如今我们已抵达外围，侦查任务，各凭手段或许效率更高。”
他顿了顿，看着漓裳微微讶然的表情，继续道：“况且，我对西南方向那片区域，有些在意，想去探查一番。若仙子有意，可自行选择方向，我们通过同心佩保持联系即可，若遇危险，自当援手。”
陈凡最终还是决定独自行动。
一来，他要去探查那引起灰珠感应的源头，带着漓裳多有不便。
二来，他身怀万魔幡，有些手段不便在外人面前施展。
三来，他始终对漓裳保留着一份警惕，有限的合作可以，但时刻绑在一起，绝不可行！
漓裳深深地看了陈凡一眼，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
片刻后，她展颜一笑，恢复了那空灵之态：“既然道友已有决断，漓裳自然尊重。也好，我便去东北方向探查。道友……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