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往外一推:“我相信你。”
“那好吧。”林跃把一百块放回去,等到荷官再次落盅,按着面前的四百多块钱往押总点数那块区域的“十四”点一推。
英国佬用英语喊了一句“疯了”,转而去押“小”。
马褂中年男拿着“二十块”犹豫片刻,十块押了“小”,另外十块狠狠心,跟着林跃押了“十四”,其他人各有选择,有押“大”的有押“小”的,也有押单一点数的,除了马褂中年男没人跟“十四”,毕竟开这个的几率太小了。
“买定离手,哎,开了。”
荷官一声叫,骰盅揭开。
六六二,十四点,大!
开“大”没什么,关键是开了十四点。
桌子旁边的人看着林跃一脸懵,骰子总点数“七”和“十四”赔率是多少呢?一赔十二,也就是说,转眼间四百六十八变成六千零八十四,放在战争没有爆发前,足以在大上海买套房子了。
跟了十块钱“十四”点的马褂中年男高兴得直抓头发,看着林跃两眼放光。
何止他两眼放光,其他人看林跃的目光同样很复杂。
连押三把都对了不算什么,关键是押中的赔率越来越高,这就变态了。
林跃没有理他们,看着对面头冒冷汗的荷官:“你怎么不摇了,摇啊……”
荷官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擦脑门上的汗,瞥了不远处坐得刀子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只能硬着头皮重新摇盅,完事往桌面一扣,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下注了,下注了,买定离手。”
林跃冲高敏笑笑,迎着周围赌徒的目光,把身前成堆的钱推到总点数“四”的区域。
四点的赔率是多少呢?一赔五十。
全场哗然,连周围赌桌上的人也凑了过来,紧张地盯着桌面上那些钱。
真要开出四点来,一赔五十就是三十一万零二百八十四,蓉姐再有钱也得肉疼十天半个月。
“我,我押二十‘四’点。”
“我也押二十‘四’点。”
“富贵险中求,我押一百块‘四’点。”
“……”
周围的人跟了一票,接近八百块,马褂中年男翻了翻衣兜,掏出皱皱巴巴的钱数了数,差不多三百块,全押了上去。
“小兄弟,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你身上了。”
英国佬在旁边直摇头,用英式汉语说着“疯子,真是一群疯子,其实他也想押总数“四”,可是拉不下脸呀,刚才还取笑林跃是个穷小子,扭脸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喝汤,说出去有损洋大人的名声不是?
荷官看着桌子上那一堆钱,用力咽了口唾沫,准备开盅的手直打哆嗦。
不中还好,这要里面真是“四”点,几十万从他手里赔出去,搞不好会被刀爷打死的。
便在这时,坐在大厅最里面的刀子站了起来,林跃注意到一团烟灰由袖口滑落,轻飘飘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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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章 开局一条狗(二合一)
小刀叼着烟走到林跃所在的赌桌前面,将那名荷官往身后一拉,手往骰盅落下,这时林跃动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找死!”
“谁找死?”林跃眼睛一眯,扭住他的手腕顺时针一掰,很用力的那种掰。
咔的一声脆响。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闷哼。
桌边赌徒的脸色全都变了,有人目光闪烁,有人脸色惨白,还有人的嘴唇轻轻颤动。
这家伙什么来路呀?赌钱运气好没说的,关键是上来就扭断刀子的手腕,力气大不大另说,他惹上大麻烦了。
老话讲打狗看主人,刀子是给蓉姐看场的,蓉姐在英租界吃得开,一半是靠军队里的人关照,另一半……是青帮老大给的。
动刀子就是得罪蓉姐,得罪蓉姐就惹了青帮,他这是找死呀。
高敏也给他的举动吓坏了,抓着他的手急道:“你闯大祸了,快走。”
“走?”林跃左手在桌面一按,一个翻身落到赌桌那边,无视聚集过来的赌场打手,把刀子扯到跟前,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袖子里有什么,是身败名裂砸了赌场的招牌,还是带我去见蓉姐,你选一个。还有,我劝你不要指望这些打手能从我手底下救你出去,就算再多一倍数量,我也能宰了他们。”
刀子仇恨的目光一下变得涣散,因为给人掐住了七寸。
他袖子里有一块磁石,而盅里的骰子是做过手脚的,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正常情况下荷官们不会出老千,但是今天不一样,这局要是输了,那就是近30万的亏损,蓉姐能接受,他不能,何况天知道赔钱后这小子会不会收手,从俩人一开始的对话来看,姓林的分明在报复他。
“我数三声。”林跃把手放在骰盅上:“三,二……”
刀子沉声说道:“你赢了,我带你去见蓉姐。”说完这句话对旁边的打手使个眼色,那些人慢慢退开。
“带路。”林跃把他往前一推,顺势松手。
明眼人都知道他认怂了,如果这时候出尔反尔,喊打手群殴林跃,那就不是他丢人了,是蓉姐丢人了。
刀子嘴角抽动几下,忍着痛往楼梯走去。
林跃冲高敏递去一个“不要担心,我有分寸的”的眼神,跟在刀子后面上了二楼。
一楼是赌厅,二楼是烟馆,穿着长衫的男人和穿着旗袍的女人歪靠在床头,手捧烟杆一口一口嘬着,吞云吐雾的样子像是进了天堂。
林跃微微皱眉,冷着脸掀开珠帘,走进蓉姐起居室外面的客厅,一眼便看到站在立柱上的白孔雀。
面窗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背对他的女人。
“你把刀子的手弄折了?”
林跃并不意外她知道楼下发生的事情,也听得出话里话外的质问与威胁,然而并不在意,走到那只白孔雀跟前,抓了一小把谷粒递过去。
那鸟一点都不害怕,还非常亲昵地在他手背蹭了蹭。
“江湖规矩,出老千被人发现是要剁手的,我现在只是把他的手弄骨折,已经是从轻发落了,而且……我这是在救他的命。”
后半句他压低了声音,蓉姐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好,略过刀子的事先不说,我想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
林跃转回头,看着那张严肃的女人脸:“我要见英国领事,如果由蓉姐出面,我想不会是什么难题。”
“你想见英国领事?”蓉姐把搭在膝盖上的腿放下去,正襟危坐,面带疑惑看着这个自称524团团附朋友的人:“如果你是想求得英国人的帮助,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说起来她很欣赏眼前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更加没有道理,就是打心底欣赏,打心底喜欢,但是再怎么对他有好感,在这件事上也忍不住泼冷水。英国人能做到收容难民,已经是租界商会代表和何香凝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了。
林跃说道:“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这个忙我帮不了你。”蓉姐说道:“你应该清楚,现在英国领事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军方代表去找他。”
林跃当然知道英国领事现在最烦的一件事就是见国民政府官员和有军队背景的人,因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求援,而这会惹来日本人的反感,损害英国的利益。
“蓉姐不够的话,再加一个青帮老大,我想……份量应该够了吧,毕竟英国人也不想租界出乱子,给日军介入的理由。”
“你这小算盘打得真不错,我可以试着帮你去探探英国人的口风,毕竟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她走到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炮声不绝的对岸说道:“你觉得他们能坚持过明天吗?”
“这个问题,明天你会得到答案的。”说完这句话,他伸出手指抓抓白孔雀的下巴,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我很好奇,它为什么对你这么亲近?”
“你对我不也很亲近吗?”
林跃无视刀子不知道该仇视还是该嫉妒的目光,快步消失在楼梯口。
珠帘轻轻晃动,朦胧了房间里微微失神的女人脸。
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赌厅里的人鸦雀无声,全都定定看着他。
“你还好吧?”
高敏迎上来,仔细打量几眼,见他一切正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你刚才吓死我了。”
林跃瞥了一眼墙上挂的西洋钟,发现已经是凌晨2点,走过去拿起赌桌上一沓钞票,一半丢给高敏,一半揣进兜里。
“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一步了。”
高敏抱着一沓钱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穿白马褂的中年男子急赤白脸地道:“你怎么能走呢,骰盅还没开。”
林跃没有说话,从靠近门口的吧台上拿了一瓶威士忌两包烟,推开房门走出去。
雨还在下,夜色正浓。
他往前走了没两步,高敏几乎是用撞的把门推开,追到外面。
“你是要回去了吗?”她看向北岸。
“差不多吧。”
“那你一定多加小心。”
“放心吧”林跃背着她挥挥手,头也不回地投入被雨帘打湿的夜色里。
高敏冒着细密的雨线站了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撑起一把伞,朝租界里面走去。
其实对林跃来讲要见英国领事不用这么复杂,直接开潜行偷入领事府邸就行,不过这么做跟他的目的有些冲突,走蓉姐、杜月笙这条路会好一点,谁让中国国力不如英美呢,如果是穿越到清末,给他三四十年时间,他相信拼尽全力的话能够改变国际大势,然而当前任务满打满算不到十天。
离开赌场后,他找到租界警察的巡逻盲点,翻身跳进苏州河,但是并没有返回四行仓库,而是一路向西。
……
翌日,天蒙蒙亮时。
白马踢踏,行于废墟,林跃望耷拉着耳朵慢步并行的八顿说道:“好八顿,帮我这一回成不成?今后一定好好待你。”
那狗打个喷嚏,四腿窜动超过白马一大截,在废墟角落的残垣断壁处抬起一条后腿,哗……撒了一泡尿。
“你这个……”
造反呢!
林跃气得横眉竖眼,真想把它剥皮抽筋做一顿狗肉火锅,不过想想自己要它办的事情,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再劝:“好八顿,你要是乖乖听话,以后我一定待你比待夏侯好,怎么样?”
那狗还是装聋作哑,撒完尿后小跑到一座炸毁大半的房子里,前爪在碎石瓦砾间一阵扒拉,三扯两扯居然拖出一个木箱子,里面是被泥土掩埋的水果罐头。
林跃:“……”
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闪过一句魔性的广告词------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拣,与之对应的是灰蒙蒙的天空,破烂的城镇,危机四伏的废土。
他翻身下马,走过去把箱子拉出来,抹掉罐头外面粘附的泥土,嚯,梅林牌的,生产日期还烫嘴呢。
“八顿……”
那狗偏过头去不理他。
“八顿……”
它当没听着。
“我回去后天天带你去宠物医院,那边有很多好看的狗姐姐,这总成了吧。”
一句话说完,那狗猛地转过头,舌头一吐,眼冒贼光。
是的,真是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