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青砖万剑痕，破阵入镜湖
月光下，柳宗和归元禅师两人一动不动，好似两尊雕塑一样。
静谧无声，场面极其诡异。
数息之后。
“什么人！”
一声厉喝。
剑阁弟子当中有一品修为的剑客利剑出鞘。
身子在月光下划过一道重影，剑与人合一，犹如云雾吞吐，龙吟之声轻鸣。
这是剑阁极为高超的剑术，与身法相结合。
名为云气化龙诀。
一剑即出。
剑光谍影，变化无穷。
须臾之间，已至那打铁的汉子面前。
剑芒森寒。
如云中吐雾。
王铁匠正在溶一块极为奇特的天外陨石，面对这一剑，仅仅是侧目看一眼出剑之人。
呼。
目中一团焰火出现，瞬间将出剑之人浑身点燃。
“啊！”
一声惨叫，声音凄惨。
“哼！”
柳宗身影一晃，已出现在弟子身前，他的手往弟子肩膀一搭，试图以真元将烈火扑灭。
但下一瞬，柳宗眼皮一跳，一股强大的疼痛之感从手指传来，这样的疼痛对宗师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可这股烈焰，好似一团火种，能够点燃他灵魂深处的心炎。
柳宗袖子一挥，剑影浮现，一道剑气穿透弟子的身体，将他身上的烈火带走。
“谢阁主救命之恩。”
那一品剑客捡回一条命，修为几乎全毁。
柳宗虽然救下了此人的性命，却也等同于救下一个废人。
“滚回剑阁。”
柳宗神色冷凛，如临大敌般看向打铁之人。
他刚才以为这不过是当初道宗建造万剑池留下的守剑奴，守护着这个池子。
没想到，对方是鲜活的人。
有血有肉。
不是守剑奴。
更加可怕的是，此人在没有破除封禁的情况下，能够闯入到万剑池来。
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身为宗师的他也看不透，好玄妙的敛气术。
柳宗一双锐利的目光看向打铁汉子。
想要看出点什么。
但眼前的铁匠，已全身心的投入到溶那一块天外陨铁，手中锤子每一次敲击，都暗藏着难以揣摩的力量。
“打扰。”
身为剑阁之主的柳宗拱手。
他转身走回来，看一眼归元禅师，也不说话，凌空御剑，飘然远去。
剑阁的其他弟子，也纷纷下山。
归元禅师盯着打铁之人良久。
“阿弥陀佛。”
他亦脚生莲花，向大恩寺遁去，回到大恩寺，归元禅师来到一处十八层诸天宝塔，取出一枚佛珠，将其放到一条佛龙的口中。
佛光涌动。
那枚佛珠消散。
大恩寺古老的钟声在小重山回荡。
持续了三天三夜。
这一日。
陈子安比往常起得稍晚一些。
梳妆镜前。
柳如雪云鬓如鹤，比往常多了几分娇俏可爱，她雪肌如玉，净如珠玉，气色上佳，她从镜中凝望陈子安，嘴角微扬。
“相公，这两日怎的有些憔悴？”
白天去小重山深处登剑山，晚上还练剑。
日夜操劳，能不憔悴？
“咳，这两日小重山那古钟声影响到我了。”
“好好好，我今天给相公煲个汤。”
陈子安来到镜前为柳如雪画眉。
他神色有些憔悴，眼睛还算有神。
窗外的小重山被日照成金色，被清水河映照入草堂，令人心旷神怡，这三天，他连续闯入那深山三天历练，已有把握可以在那剑阵中不受任何伤害。
陈子安走出草堂。
如往常一样经过青墙。
对着墙洞叫一声老先生先早，随后准备出发练剑。
以往。
老乞丐一向是沉默的。
但今天。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墙洞传来：
“子安。”
“老先生。”
陈子安停下脚步。
老乞丐从墙洞走出来，和往常不一样，他今天穿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长衫上有两个补丁。
老乞丐叫住陈子安后，默默走到河边，用手捧起清水洗了洗脸，额头的皱纹少了许多，精神气也不错，肩膀上挎个包袱。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干净的饼递向陈子安，素日沧桑的眼睛变得明澈。
“吃么？”
老乞丐问陈子安。
陈子安有些愕然。
走到河边，双手接下老乞丐给的饼，掰一块放进嘴里。
味道有些淡。
但让陈子安想起当年风雪夜肚子饥饿时吃的饼。
他心中俶尔一惊。
若有所思。
老乞丐站在河边，双手负背，身体渐渐变得挺拔。
“这么些年，我吃百家饭，凉城的冷暖我都经历过，你给我吃的，从来都是热的，我看着你从一个干瘦的少年成长至一棵苍竹，坚韧，挺拔，有节气，我以为我也可以亲手栽出这样一棵竹子来，可惜……”
老乞丐似乎有些伤感。
陈子安劝慰道：“老先生，阿良有自己的路要走。”
“是啊。”
老乞丐转过身，一双眼睛平静的打量陈子安。
“先生看什么？”
老乞丐微微一叹，“当年魏子庚一直想要请老夫教你剑术，我也曾为你的善良打动，好多次我都差一点就答应了，幸好……”
陈子安认真的问道：“那老先生为什么不答应？”
“你是一块璞玉，真正的璞玉，而我，不过是处于人生低谷的失魂之人而已，以我沾满尘世风霜的手，如何雕琢你这一块璞玉，我在墙洞的砖上留了些东西，有空你可以看看，不枉你我之间缘分一场。”
陈子安神色愕然。
老乞丐面容带笑，转身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开口道：“如果阿良有一天变坏了，用不着手下留情。”
陈子安打揖行礼：“还未请教先生名讳？”
“我忘了。”
老乞丐远行，越走越快，消失在清水街的尽头。
陈子安走到墙洞，目光扫过墙上的砖，脸上渐渐露出震惊之色。
只见墙洞的砖上，密密麻麻凿满剑痕。
横的。
竖的。
每一道剑痕，看似一样，却都不一样。
每一道剑痕，如同一座万仞之山，如同一座高不可越的山，如同他这几日攀越的试剑山。
无数剑痕交错。
就如西边的小重山一样。
山中有山，山外有山。
“嘶！”
陈子安倒吸一口凉气。
他感慨的并不是那老乞丐留下的这一墙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