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观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茶棚的异常。
他径直穿过人群,走到陈子安对面,对陈子安行读书人的礼节,抱拳道:“这位兄台,在下是否可以坐?”
“请便。”
陆放观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才对一旁的风四娘抱拳道:“老板娘,烦劳来一碗茶。”
“没了。”
风四娘两手抱胸。
她同样觉察到了周围的杀意,好好的一个读书人,招致这么多敌人,她可不想自己的茶棚被人拆了。
陆放观的确有些渴了。
他愣了一下。
那灶台上明明还烧着茶水。
这老板娘却不卖他茶吃。
“老板娘是怕在下没有银两?”
说着,陆放观从腰间取来一个钱袋,用手一探,表情一僵,反手把钱袋翻过来,哐的一声,只掉落出一枚铜钱,陆放观脸一红,窘迫道:“老板娘卖半碗茶么?”
“不卖。”
风四娘看都没看那一枚铜钱,她只是觉得眼前的读书人着实有些可怜,马上就要死了。
陆放观默默起身,读书人的傲骨,总是千锤百炼之后,融进血液里。
“我借你。”
陈子安这时开口,手一捻,桌子上多了两枚铜钱。
“四娘,倒茶。”
“小郎中,你真多事。”
风四娘提茶壶来给陆放观倒了一大碗茶,顺走了陈子安的两个铜子,也顺走陆放观手里唯一的铜钱。
“在下陆放观,兄台的钱,我一定还。”
陆放观再次朝陈子安抱拳,一丝不苟,坐得端端正正,捧起茶碗遮袖饮茶。
陆放观的喉结在上下蠕动。
这时,三枚暗针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激射而来。
风四娘的袖子抬了一下。
陈子安则是凝望着那三枚暗针。
铮铮铮!
一道浩然之气从陆放观的身上涌现。
三枚暗器掉落在地。
陆放观放下手上的碗,飒然道:“陆某读书十余载,心系家国事,岂能死在尔等宵小手中。”
说罢,以手拔剑,剑尖一凝。
竟是以剑为笔写江湖。
碗中茶水为墨,抒写一个‘杀’字。
刹那间,茶棚内墨气涌动。
偷袭陆放观的人被杀死。
“动手!”
一声令下。
靠陆放观最近的一桌人率先动手,刀剑相交,直取陆放观的要害。
另外一桌的人见状,也是锵锵锵拔出武器。
“杀人得头功!”
两群人包来。
陆放观以剑为笔,竟似以桌为心,一招‘画地为牢’。
这些人刀剑砍在外,难以得手。
陆放观神色有些不甘,哂然一笑:“这位兄台,在下连累你了,欠你的二枚铜钱,怕是还不上了,陆某空有一身报国之志,壮志难酬,未曾想今日折于江湖。”
陈子安听见此人的话,眼睛陡然变得明亮,这平静的江湖,竟然也有读书人在闯荡,何其幸运。
“自然是要还的。”
陈子安以指点茶,指尖茶水化作万千剑芒。
嗤嗤嗤。
茶棚荡清风。
两帮意图对陆放观下死手的人,全部殒命当场。
陆放观目光呆滞。
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陈子安。
“你是?”
陈子安抱拳。
“凉城,陈子安。”
风四娘咯咯一笑。
“果然,这江湖是你们男儿的,我风四娘也想这样闯荡,可惜啊,被困在这方寸之间……你们两个,茶钱还是要给的。”
陈子安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四娘,给我们弄几个好菜。”
陈子安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放在桌子上。
“陆兄,我这里有好酒。”
陆放观抱拳道:“子安兄一剑荡北狼,陆某佩服之至,今日江湖相遇,当浮一大白。”
陈子安斟满两碗酒。
两人相碰痛饮。
陆放观未曾喝过这般烈酒,两碗过后,已有大半醉意,他手持文人佩剑,目光清澈且坚定。
“子安兄,实不相瞒,月前朝堂恩科,满堂朝臣皆要以子安兄之命换取大奉之民得一时安泰,陆某一腔热血,碧血丹心,岂可因为他们之言而污了自身,今日奔赴凉城,定要为天下子民守住北境之地,若不幸战死,不负韶华,亦不负君王。”
陈子安感受到陆放观的一腔热血,他几次欲言,却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或许这个世界的脊梁,正如眼前的陆放观一样,坚毅如松柏,长青且直。
“陆兄一定会壮志得酬。”
陆放观听后,纵酒恣笑,似他这般的年纪,青春正当时。
陈子安看见陆放观手中的佩剑再次争鸣昂扬,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一股浩然之气从天际降下,陆放观沐浴其中。
陈子安身在侧,亦能清晰的感受到陆放观手中的剑心通明,剑意盎然!
原来剑道之路。
广阔无边。
陈子安大感震惊。
他虽然已是剑意第六境。
可却没有做到剑心通明。
好一个陆放观!
好一个热血青年。
好一个读书人。
陆放观与陈子安畅饮三碗,策马入凉城。
清水河上。
大奉圣旨同日入凉城。
封陆放观为凉城知州,假节天子御令,兼任凉州北道镇守使,游击将军,可调令戍守军,发布江湖令征调习武之人入行伍抵御大金王庭。
同日。
凉城城主府张贴天子令:北境战事起,以武御敌者,可获朝廷封赏,至高可为北凉王。
江湖门派,宗门,世家等抵御外敌,同样可以获得无上殊荣。
另外,在江湖中极为神秘的天涯阁同样派遣使者广布四方,凡是有功者,有机会获得天涯阁赐予的四象豪侠印。
所谓豪侠印,是当年大周人皇尚在人间时,以人皇印为鉴印复刻的神奇佩物,已流传数百年,早已绝迹于江湖,最后一枚豪侠印,是七国武林中推选的武林至尊拥有。
可惜上一任武林至尊已死,被天涯阁收回。
如今,武林豪侠印再现江湖。
天涯阁竟然会插手国与国之间的争斗。
一印惊波澜!
比起大奉天子承诺的北凉王,还要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