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这个,我在春草堂买酒也曾记过账的,你这里就记不得,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因为我被贬了穿这一身绿服?”
“哟,张捕头,瞧你说的,我哪敢啊,你别说穿绿衣,就是戴绿帽,我也不敢小瞧了你,你看这酒也喝了,曲也唱了,这账……”
张万里摇晃着起身,四下里张望,忽然见门外走进来一道身影,他嘿嘿一笑,招了招手。
“子安,子安,到我这来,我请你吃酒。”
“这是我兄弟,姑娘们,来,给他唱一个。”
张万里一脸失意,拽着陈子安的手臂,就拉陈子安入席。
陈子安理解张万里的心情,在凉城干了二十年的捕快,好不容易升职到黄品,有入玄衣卫的资格,没想到却因为喝酒误事迟了一些,被安文石降级,本来捕头的升迁,需要走专门的程序,但是坏就坏在安文石死了。
现在张万里等于被流放了,爹不疼妈不爱。
说起来,这件事与陈子安有关。
陈子安陪张万里喝了三杯,说道:“柳姐,给张捕头上几个热菜,再温两壶热酒。”
说着,从钱袋里摸出几锭碎银子,神色有些尴尬,又从另外一个袖袋里取出一些铜子。
“柳姐,这钱……可够?”
老鸨三十来岁,正是蜜桃熟透的岁月,陈子安一句柳姐,让她笑颜如花。
“够了的,够了的。”
把碎银收了,铜钱退给陈子安,招呼人温酒上菜。
张万里喝得稀里糊涂,又见尖酸的老鸨对陈子安眉开眼笑,拉着陈子安的手道:“子安,你得小心一些,爱惜着身子,尤其有些女人,坐地吸土,吓人得紧,你年少要惜金……唉,小红,要是小红陪我喝几杯就好了,嗝儿。”
“我去给你叫小红。”
陈子安有些无语,这个叫小红的,真有那么大吸引力,老儒楚俊生天天念叨,张万里也在念叨,就连天机道人,也好像是翻了小红姑娘的牌子。
“柳姐……我可以逛逛吗?”
“当然,当然,要不要柳姐陪你逛逛?”老鸨脸上露出风情万种。
陈子安连忙摆手,一个踉跄。
“不了,不了。”
“我就是来听个曲,被张捕头当大冤种了。”
老鸨目光含水:“那小郎中你随意,若是瞧得上哪个姑娘让她陪着你就行,反正馆里的姑娘都感念你过去给她们抓药行医,正愁没处报恩呢。”
“咳……我就透透气。”
陈子安走在莺莺燕燕中,模样有些狼狈。
柳妈妈跟着姑娘们掩嘴轻笑,等陈子安窜逃到荷花池边,她的笑容渐渐收敛。
目光一扫周围的姑娘们,这些姑娘也俱都微微屈身行礼。
姑爷是什么人。
她们自然是知道的。
哪有这个福气伺候。
若是让教主知道了,不得下十八层地狱伺候恶鬼。
红馆后院。
天机道人把玩着手上的铜钱。
他若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向窗外。
然而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
“道长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天机道人瞳孔一缩,如芒在背。
他明明感应到有人要来,可还是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现的。
他缓缓转过身,神色颓然的放下手上的铜钱,打量着桌子上盒子里摆放着的血元果。
“阁下好本事,我虽然未曾见到你的剑,却已感觉到一把剑悬在我的头顶。”
“这枚血元果沾染了太多人的血,我劝道长好好惜命,不要让它再沾染血渍了。”
天机道人收起盒子,说道:“我明白,七天之后你再来找我,我替你算一卦。”
“好。”
陈子安身影一淡,消失不见。
天机道人盯着陈子安离去的方向,片刻后,长长松一口气。
他打开盒子,拿起血元果就要服用。
这时,一根玉簪抵在天机道人的后脖子处,穿着红衣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
天机道人神色一惊。
叹息道:“想不到贫道行走江湖数十载,最近却是霉运连连,竟然对你看走了眼。”
“道长放心,这个江湖上要你命的人很多,你很幸运,我刚好不是要你命的那个人,血元果我就先收下了。”
……
沧州城,一只只信鸽飞向清河帮总舵大堂。
此时,大堂内的氛围极其压抑,快让人喘不过气来,掌旗的旗主和精锐值守大气都不敢出。
明晃晃的忠义牌匾下。
一缕阳光透进来,照在一名中年男子脸上,中年男子面色苍白,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衣,身形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眼眶凹陷,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深邃,青脸紧绷,看起来面容带笑,却给人一种异常阴冷之感。
清河帮大堂连着沧河与清河的交汇处,河风吹来,整个大堂冰凉刺骨。
“贝先生,看来不会有其他人来了,内三堂的堂主们可都是大忙人。”
堂下,一个手拿熟铜棍的虬髯光头壮汉笔直挺立,双手抱怀握长棍,左肩上铭刻着清河帮的青龙图案,头顶隐约还有佛家的戒疤。
第33章 师爷武僧红寡妇
此人是清河帮的外堂护法胡海堂,司徒横身边的核心打手。
早年在沧州的佛寺当武僧,苦练佛门外家伏魔棍法二十载,本来有希望成为佛门的护院武僧,却因偷吃酒肉被赶出寺庙,他畏惧佛门之威,生怕被废除一身修为,委身于清河帮。
平时主要保护外五堂在各处的营生,教清河帮的水鬼们外家锻体之法,因为他佛门身份的缘故,在清河帮虽然不受待见,但一身外家横练功夫已至二品巅峰。
清河帮内三堂的堂主,对他都颇为忌惮。
至于那座位上的枯瘦男子,则无人知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叫贝清风,此人好似在十年前凭空出现在帮主司徒横身边的一样,是帮主身边的师爷,此人行事手段狠辣,多出毒计,又精通各种下毒之法。
这数年来,原本和清河帮势力差不多的势力,如泥儿会,漕帮,混龙帮,怒海帮等,都在他的毒计下,灭帮,解散,吞并只是寻常之事。
可以说,这些年清河帮能够迅速发展,成为大奉三洲之地的大帮,全仰仗此人出谋划策。
在清河帮内,帮众最忌惮的并不是帮主司徒横,而是贝师爷。
“他们忙着为司徒帮主准备寿礼,不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血元果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有机缘得到的,可惜呀,可惜!”
一道充满妩媚的声音从大堂的侧面出现,穿着暴露的女子手持一把香扇走来,扭动的腰肢十分惹火,引得外堂护法胡海棠一双眼睛跟着腰肢跳动。
一双眸子只盯着宽大座椅上的贝清风,一张妩媚的脸半遮半掩,好似在嘲笑贝师爷不懂这凉风解衣的风情。
“堂主们没来,倒是把你这尊菩萨请来了。”
座位上,面色阴冷的贝清风挤出一抹难得的笑容。
此女是清河帮内三堂护法梁秋红,地位还在武僧胡海堂之上,倒不是她武功和修为高于胡海堂,而是梁秋红一年七嫁,却死了八个男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红寡妇。
凡是被她盯上的男人,要么陪她睡,要么被她杀。
其手段残忍,令江湖男子闻风丧胆。
“咯咯咯,贝师爷你一口一个女菩萨,却从未在我的道场烧上一炷香,你要是愿意,奴家宁可不做这菩萨。”
胡海堂眼皮跳动。
“梁护法,贝师爷身体不好,别开这样的玩笑话,你不如把道场之门对小僧打开,小僧持香礼佛,每日必不落下。”
梁秋红香扇打面,嘲笑道:“牯牛耕田抖三抖,瘦牛垦荒不回头,你一个整天只会舞枪弄棍的粗人,根本不懂其中的奥妙,贝师爷,你说是不是?”
贝清风枯瘦的身子几乎全部缩在巨大的虎皮椅上,他一双透着深邃的光只看向远处的河水,冷冰冰的说道:“谁的本事大,谁的本事小,可不是嘴皮上抹功夫,也不是整天想着男女那些事,凉城风雷堂被人端了,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清河帮下一步棋怎么走。”
“还能怎么走?早知道熊战天是越国大盗,我真应该早点把他说服的,可惜了。”梁秋红一脸幽怨,“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越国的大盗曾经在清河帮落脚,要我说,这一盆污水泼下来,该避的还得避。”
胡海堂冷笑一声:“清河帮在凉城谋划了三年多,一夜之间被人一锅端了,连帮主的亲传弟子曹豹也死得不明不白,等帮主出关,可不好交代。”
贝清风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风吹动他宽大的袍子,好似随时都会被吹飞一样,他冷静分析道:
“曹豹虽然未进入二品,但双掌如奔雷,得帮主指点,寻常二品也难是其对手,身边又有能组成军阵的四品精锐,被人一招杀死,那熊战天能从越国皇室盗走天下名剑寒渊,本事自是不用多说,同样被一招杀死,江湖之中,何时出了这么厉害的剑客。”
“天涯阁公布的五大剑客,还是能做到这一点的,另外烟雨楼的天字一等杀手中,也有几个用剑的高手。”
红寡妇把玩着扇子说道。
“五大剑客成名多年……除非是魔教的鬼剑客。”贝清风眯着眼睛,“凉城最近被灭口两大家族,倒也符合魔教做事的风格,可若是魔教卷土重来的话……”
“魔教。”
红寡妇梁秋红脸上的媚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幽叹道:“我的第一任丈夫就是魔教中人,本事是真的高可惜就是床上功夫不行。”
胡海堂把玩着手上的熟铜棍,有些不屑的说道:
“师爷也畏惧魔教?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从道教中分裂出来地宗的一部分人罢了,没什么值得畏惧的,一群丧家之犬,当年如日中天的道教,不也被佛门改观为庙了吗?”
“佛门真那么强大,你不抱佛脚,却逃出来真是可惜了。”梁秋红讥笑道。
“哼,你是不是想吃我一棍?”
“好了!”
贝清风目光一眯,一双眼睛里透着一抹凶芒,一股奇特的阴寒之气笼罩在两人身体周围。
梁秋红脸上的媚功消散,脸色也变得正经起来。
“师爷,你拿主意,该我们干的活,我们绝对干得漂漂亮亮的。”
“血元果必须追回来。”
贝清风双手负立。
“从我们手上逃走的天机道人也必须杀掉,此人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既然查不到那隐剑客的身份,就放出风去,说魔教卷土重来,我要借此整合凉城四大世家,甚至有机会一次吞并马帮和凉州道上的其他帮派,为我们所用,你们两个随我去凉城,把寒渊取回来,对方那么自负把剑放在天下人面前,一定会出现的,而且这么贵重的礼物,帮主一定会喜欢。”
“有师爷出手的话,就算魔教真的重回大奉,我们也无所畏惧。”
贝清风皮笑肉不笑。
“少拍马屁,你根本不懂魔教的可怕,准备一下吧,明日就出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