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上。
夏清月凭栏倚窗看冬雪。
她那一双眸子盯着陈子安走进风雪,买一串糖葫芦,与路边的孩童分享,换走孩童手上的一把木剑,又在雪廊下卖油翁那打一壶灯油。
身后,白衣侍女飘剑嘴角带着一抹讥诮:“十两一盒的胭脂,他一个穷行医的,倒也舍得,真把那个自甘下贱的女人,放在心坎上供着,真是可笑。”
圣女夏清月陡然转身,一道锐利的目光使得侍女飘剑噗通跪倒在地。
侍女哪里知道圣女夏清月的心思,这个被她昨日抛弃的男人,从未给她买过胭脂,现在凉城的人,都知道她夏清月抛弃了春草堂的郎中,可同时也流传着陈子安转身娶另外女人的故事。
她本来是人们津津乐道中的主角,没想到,会成为故事里的陪衬。
坊间的流言蜚语,好似无形的巴掌。
打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
陈子安有多少身家,她是知道的,十两银子,足够他半年的用度了,现在,他居然花十两银子给别的女人买胭脂,他从未在他们之间相处的时候这般付出过。
虚伪的男人!
她忽然对陈子安,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
夏清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掩的怒意,陈子安在她眼里,犹如一只被她抛弃的野狗,现在,这只野狗,却有另外一只狗在帮他舔舐伤口。
相濡以沫?
伉俪情深?
被她抛弃的男人。
决不允许过得好。
陈子安那一句休了她,仿佛一根刺,深深的扎进她的骨子里。
她堂堂天宗圣女,声名不可有半点污垢。
“他既然有银子,那就让他没有银子。”
“还有,把那些乱说话的人舌头割了。”
“是。”
侍女飘剑面色无血。
没有比她知道,夏清月虽然为正道圣女,可手段狠辣,丝毫不比那些魔教恶人差。
侍女匆匆离去。
身后,一名身材丰腴的女人走来,眼中带着盈笑:
“红霜拜见圣女,圣女屈驾凉城,以后还请在烟雨楼住下,一切用度,都由烟雨楼操持,现在外面有不少人知道圣女在烟雨楼,想要来求见。”
夏清月冷冷的道:“我来凉城不是为了享乐,更不是见一些小角色,这一点请你记住。”
“红霜明白,圣女是为了参悟十里坡的那一道剑意!”
“不错。”
夏清月神色冷凛,双手负立。
“我虽贵为天宗圣女,但修为还差那么一丝丝才能进入一品,那一道剑意对我极为重要,我只要参悟其中奥妙,半年之内,可入一品。”
“你派人将其保护起来,不要让人轻易靠近,另外,一定要查出来,是谁留下的那一道剑意,凉城这个地方连个二品都没有,看看是何方高人。”
“我这就去安排。”
红霜微微一屈,就要离开。
可就在此时,窗外飘落的雪花,震荡着吹散烟雨楼,一道剑意,从南巷升起,就连夏清月,也忍不住瞳孔一缩。
“好强的剑意!”顶点小说
“那是红楼?不好,我家男人出事了!”
丰腴女人神色惊变,纵身一跃而出,在雪地留下浅浅的一道痕印,修为竟然达到四品境界。
而夏清月,则是落地无痕,几个闪躲腾挪,来到红楼前,她施展的轻功步伐,正是天宗的轻功绝学,踏雪无痕。
此时,这座为凉城男女张目红事的红楼,冒起滚滚浓烟。
四楼。
一名男子横尸当场,死不瞑目,眼中带着茫然与惊恐,显然到死,都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夏清月弯下身子,检查着死者的伤口,细密的血珠从缝口处溢出,身体尚温。
红霜从一楼往上奔跑,每一楼都有人倒在血泊中,火海里,这些人,皆被一剑封喉,死得一点都不痛苦。
“张魁!”
红霜抱着男人的尸体,目眦欲裂。
“是谁!”
“谁杀了我男人!”
“滚出来!”
没有人回应。
夏清月单手按在腰间的宝剑‘惊鸿’上,极寒的天,额头的汗水滴落成冰,身傍天下排名第九的名剑,却依旧无法给她安全感。
她的目光四处张望,掌心一翻,一朵雪花落在手上,这片雪花,被斩成两截。
“好强的剑意。”
夏清月美眸中露出一抹骇然,随后又有一抹浓浓的不甘,她玉手擎剑,指节发白,她自诩天赋出众,被天宗长老们赞誉为百年难出的剑道天才,年仅十九,就已达到剑意第二境:剑法入微的地步,可现在这一剑,至少达到第三境:剑心无痕!
更让她感到心惊的是,烟雨楼距离红楼不过数百米。
以她二品修为,六识敏锐,如果有打斗,会第一时间觉察到。
红楼不仅死了二十多人,就连修为达到四品的张魁也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她自忖,倘若换成自己,以偷袭的方式,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死一名四品修士。
显然,对方是光明正大的走进红楼,从一楼,杀到四楼。
一个活口没留。
死去的张魁显然也感知到了敌人,但是,他的剑没有出鞘,甚至是到死,手都没有握到剑柄。
这得多么强大的气场和杀意才能做到。
而且,她在烟雨楼,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意。
除了红霜之外,二十七人被灭口!
夏清月不由地后背冰凉。
昨天。
红楼才为她张目与那个野狗一样的男人的婚事,策划让天宗圣女名动凉城的计划。
今天。
红楼被灭口。
“是谁,连天宗的面子都不给!”
“是谁,见不得我夏清月好?”
夏清月面若寒霜,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杀意。
“这是和天宗作对!”
红霜起身,眼中露出一抹疯狂:“圣女,此事用不着天宗出面,谁敢烧我红楼,就是和烟雨楼作对!”
唰唰唰!
一道道身影,鬼魅般的出现在红楼。
玄级杀手!
修为皆入四品。
夏清月眼皮一跳。
她几乎忘了。
这几年江湖兴起一个杀手组织,背后的掌权者,似乎就是烟雨楼!
雪。
越发下得紧。
第5章 十里坡外试剑石
南城外。
一辆牛车迤迤前行。
卖油翁赶着牛车,破旧的竹篾穹成遮雪的顶盖,陈子安坐在牛车上,神色平静的擦拭着手上的木剑,一滴血珠从木剑尖落进雪里。
“小郎中,又给你添麻烦了,这天一冻就是数十天,老婆子的老寒腿肿得走不动路。”
“梁叔,没事,我给婶子扎几根银针,导出湿气就好了。”
陈子安笑着说道。
卖油翁手持赶牛的鞭,目光浑浊,身材佝偻,拉着老牛慢行:
“像你这样的热心肠的年轻人不多了,昨日你大婚,我一身油腻也没好来参加,今晨我入城听见一些留言碎语,那姑娘,真是什么宗的圣女?你真好福气呀。”
“梁叔,你虽然耳背,心里可敞亮着呢,红楼介绍的那姑娘是天宗圣女,说我配不上,悔婚了。”
“唉,可惜,可惜啊。”
卖油翁停下脚步,抹了一下花白鬓霜上的落雪。
“梁叔,没什么可惜的,我还是娶了个媳妇,她对我非常好,也非常漂亮,我今早出来,是给她买胭脂的。”
“我是说悔婚那姑娘可惜了,错过你这么心善的人,说起来我家那姑娘,今年也十六,倒也长得水灵,就是有些害羞。”
卖油翁霜尘满面的脸上露出沧桑笑容。
就在这时,几匹烈马策奔而来。
在大雪中驰骋极快。
卖油翁拉着老牛想要避开,但是对方实在太快,避让不及。
“让开!”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缁衣,腰佩春刀,左右皆是青衣捕快。
身后,有一根绳子拉着一衣衫偻烂,头发蓬乱的道士,拖拽在雪地里滚爬。
吁!!
那捕头勒住缰绳,马蹄飞扬,惊险的从牛车旁飞过,拖拽在地上的道士,眼看着就要撞上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