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但仔细一想便能知道杨广的意思。
要破坏这方大阵，就要从内部下手。可那片剑光大幕不但固若金汤，而且无坚不摧，根本不可能进得去！
“那就只能这么等下去？”忠孝王伍云召疾声问道。“这里可是窦建德的巢穴，我军怎么也耗不过他！”
“不一定吧？”柳青衣冷声说道。“这大阵虽然玄妙，但拒敌于外的同时也困己于中。左右不用作战，全军从士卒到战马都可减少每日供给，如此便足以撑到下批粮草运抵。到时候看谁耗得过谁？”
此话一出，大帐议论纷纷。
虽说柳大统领这话有些负气的成分在里头，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王师大不了改一日两餐为两日三餐，战马坐骑也酌情减少粮秣。咱们早晚可以得到补给，但叛军却是坐吃山空，等到他们粮尽时，也就不攻自破了。
杨广倒还真没想到这一点，闻言轻松了不少，笑道：“万不得已时也只能如此，但我军的粮草压力也不小，眼下还是要想办法破他的阵。” 、、。
第560章 破阵之策杨广奇谋
柳青衣一语破题，让帐内诸人压力顿减，于是统领将校们集思广益，建言献策，但所说大多都不切实际。
杨广制止众人，问道：“你们注意到这阵法不同寻常之处没有？”
燕轻喧立即接口：“叛军这大阵似乎可以收放自如？臣注意到先前陛下在虚空上时，那阵便关闭了片刻。”
“嗯，正是如此。”杨广头道。“我军进攻，大阵便起，我军罢手，大阵便散，真真是灵活自如。便这也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方大阵可以人为控制，甚至有可能是在人力在操纵。”
话音刚落，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了。
“陛下还记得之前李密胁迫先父的事么？”一身戎装的慕容芷忽然问道。
“嗯？记得，怎么……”语到此处嘎然而止，杨广双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所悟。
当时李密胁迫慕容城的用意，王师方面大多都是猜测他想把慕容世家绑上战车。但后来经过审问瓦岗军相关人等得知，李密其实是想借助慕容城在剑道上的修为来布一方大阵。
只不过因为慕容城临阵反戈，才导致十数万瓦岗军困守城中，坐以待毙。
当时协助李密的是沈雨荷，天涯海阁的核心弟子。
现在协助窦建德的是澹台璇，天涯海阁的首席核心弟子。而她还会“星辰淬剑诀”，威力不在“夺命七仙剑”之下……
再联想到城中的布置，杨广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这方大阵，极有可能是澹台璇施展“星辰淬剑诀”，通过城中心建筑上方的那具法器投投到六十四面铜镜上，再由铜镜反射回去，如此方能笼罩全城和军营。
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那方大阵可以随心所欲，即停即起。因为它根本就是操控于澹台璇一人之手！
想到此处，杨广不禁感叹起来。
长安的阵法，要先靠“聚灵阵”聚集灵气，然后供给“聚灵杀阵”方能起效。而澹台璇这阵法仅靠一人之力便能庇护方圆十数里，说是夺天地之造化也不为过。
天涯海阁，确实无愧于霸主级宗门的地位。
嗟叹片刻，他将方才所想合盘托出。其实燕轻喧和张丽华两人也猜到了一些，再结合皇帝的说明一揣摩，顿时明白过来。
钟离无葵头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军议，一直憋着劲儿想要表现表现，此时见皇帝和玄后阴后相视而笑，试探着问道：“陛下，若这阵法操纵于澹台璇一人之手，那要破阵又有何难？只要我军昼夜不停的攻击，她能撑到几时？”
钟离无泪看了妹妹一眼，说道：“她若是天人境修为，便可调动天地灵气，绵绵不绝。”
“这……哦。”钟离无葵撇撇嘴，脑袋瓜子耷拉下去。
萧瑶忽然吸了口气，沉声道：“如此说来，若要从外破解这阵法就只能让施术的澹台璇吸收不到灵气？”
“正是如此！”杨广笑拊掌笑道。
一名武者的修为再强，归根结底靠的还是紫府丹田中的真气、真元、罡气、罡元、元力。一旦施术，这些东西都会消耗。
天人境以上的武者之所以被视为当世强者，就在于从“天人境”开始，武者便可调动天地灵气为己所用，迅速补充消耗掉的真气元力，便于施展大范围招式。
比如，庇护高唐的这座大阵。
若是补充不到灵气，光凭自身紫府丹田中的能量，理论上来讲，即使是破碎虚空的大帝境强者在持续施术的情况下，也会有力竭的时候。
所以，就如萧瑶所说，要破阵，先就要让施术者补充不到灵气！
当下杨广便和男女将领们商议好战术，准备明日继续攻城。
却不想在他正要叫散会时，燕轻喧抢在前头道：“陛下，臣还有话要说。”
“嗯？国师还有何事？”杨广有些诧异，这该说的不是都说完了么？
燕轻喧一低头：“陛下，倘若一切顺利，我军拿下高唐消灭窦建德主力，那下一步呢？”
这话就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萧瑶见皇帝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遂答道：“国师，下一步自然是继续北上扫清残余，平定河北。这又何必问？”
燕轻喧轻笑一声，看着她道：“何必那么麻烦？河北叛军的主力尽在眼前，除此之外，只有窦建德的老巢平原郡还留有预备部队。若能一举拿下高唐和平原，岂不省了许多麻烦？”
杨广闻弦歌知雅意，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挂上嘴角，他问道：“国师，平原是谁在留守？”
燕轻喧一听也清楚皇帝猜到了她的心思，遂毫无隐瞒的答道：“留守的自然是窦建德的心腹，但那城中有几人或者可以加以利用。” 、、。
第561章 玄后策反钟离劝降
杨广脸上笑容更盛，制止道：“你先别说，朕猜一猜。”
“陛下请猜。”燕轻喧也是笑意吟吟。
对于他俩这种公开的“琴瑟合鸣”，众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便耐心的等着下文。
“刘黑闼是你的高足。翟让被杀以后，他和徐世绩一起投奔了河北。如果朕没有猜错，他一定是被留在平原！”杨广说道。
燕轻喧微微颔首，笑颜如花道：“陛下圣明。据臣所知，徐世绩投奔河北以后，窦建德虽然礼遇有加，但由于苏定方的关系，他一直没有得到重用，索性就闭门读书。至于刘黑闼、秦琼、程咬金、罗士信四人倒一直想积极表现，奈何窦建德对他们并不信任，也一直投闲置散。此次窦逆引众南下抗王师，他们几人都留在了平原。”
萧瑶听得暗暗吃惊。
燕轻喧所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但那是因为她是暗影卫的大统领，大隋皇帝的情报总管，知道不稀奇，不知道才是怪事。
燕轻喧离开洛阳玄机阁也有些日子了，居然还能耳目通天，叫她怎能不惊？
这一层杨广也想到了，但他丝毫不觉得奇怪。
倾世玄后怎么可能因为改换门庭而变成了聋子瞎子？
“你的意思是说，策反刘黑闼等人，让他们倒戈相向？”
“回陛下，正是。”燕轻喧点头道。“此间高唐一破，那方平原一下，收复河北幽州便不费吹灰之力了。”
杨广没有立即作出欢喜状同，因为燕轻喧曾经告诉过他，刘黑闼在王薄兵败以后拒绝她的安排，改投了瓦岗军。这种行为，基本可以视作是背叛师门，刘黑闼能听劝？
燕轻喧见皇帝沉默以对，也猜到圣心所虑，又补充道：“当然，若是他拒不从命，臣也正好清理门户。”
杨广听到这句才问道：“那国师打算派谁去？”
燕轻喧没有说话，只看向了那“人形兵器”一般的弟子。
钟离无泪早在师尊说出“刘黑闼”的姓名时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来了，因此立即起身执礼道：“若陛下不弃，臣愿往平原。”
打量他片刻，杨广终于点头道：“好，你休辞劳苦走这一趟。若能说动刘黑闼等人倒戈献城，朕记你大功一件。”
钟离无泪微微俯首：“臣马上就启程。”
“别急，带上它。”杨广忽然说道。
钟离无泪抬头前私心里猜测着圣上可能是要他带上什么信物，但当抬起头来发现皇帝手中拿的竟是七星龙渊剑时，那张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色。
龙泉剑可是“玄机兵器榜”上名列第三的神器，又是皇帝日常所使的贴身器械，竟要拿给自己使用？
“你愣着作甚？”杨广失笑道。
“是，是。”钟离无泪连应两声，快步上前双手接过了宝剑。
燕轻喧深知皇帝心意，趁势提醒道：“陛下赐这剑予你，一是作为信物，二是若刘黑闼不悟，你就执此剑杀之！”
当天夜里，平原城内。
刘黑闼与秦琼等人聚完餐，带着满身酒气回到了馆驿。
没错，就是馆驿。
他们投靠窦建德后，夏王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一点实际行动没有。不但没有安排职事，甚至连住房也没给解决，就这么一直住在馆驿里。
进了房间，他把战靴一蹬便倒在榻上，嘴里不清不楚的骂着。
躺了一会儿感觉口渴，他又翻身起来摸到桌边倒水喝，方摸到水壶便惊觉屋里还有人。
“是谁！”一声断喝，大宗师的气势猛烈迸发。
“二师兄，别来无恙否？”一个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房间角落里响起。
刘黑闼身上气势顿消，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太熟悉这声音了……
手忙脚乱的一顿翻找，总算摸到了火折子，点燃油灯探头一看，果然发现一名身形削瘦的男子坐在角落里。
“四师弟？你，你怎么在这儿？”刘黑闼刻意压低声音。玄机阁归顺朝廷一事已传遍天下。
钟离无泪没有回答，侧首打量了二师兄一番，不禁皱眉道：“当初师兄执意投靠瓦岗，原以为你要大展鹏程，结果就落得个这般模样？”
刘黑闼虽然知道师弟并非是在奚落自己，却也无言以对。
他就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背时？
跟王薄，王薄兵败身死。
跟李密，李密分裂瓦岗。
跟窦建德就更倒霉了，还没受到重用朝廷便大军压境。
良久，他才无奈的叹道：“也许是命吧。”
“命？我记得师兄你说过，不信命。”钟离无泪道。
刘黑闼苦笑一声，端着油灯过去同对方挨肩坐下，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接连遇挫，由不得我不信啊。瓦岗军号称天下第一义军，结果被杨广一战……” 、、。
第562章 商议反水困兽之城
“师兄，圣上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钟离无泪冷声问道。
刘黑闼一愣，随即冷笑道：“怎么？真把自己当朝廷的人了？你我兄弟之间何必计较这些？”
“便是师尊如今在圣上面前也要称臣，师兄你何德何能？”钟离无泪目光如刀。
刘黑闼迎着他的目光，只好改口道：“罢罢罢，他是皇帝，这总行了吧？算了，不说我，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钟离无泪一时不回应，只从腰间革带上解下一物放在了桌面上。
“七星龙渊剑！”刘黑闼惊呼出声，黝黑的面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玄机阁排“兵器榜”，对上榜兵器都要画影图形，因此他一眼便认出这宝剑来历。
又细看几眼，确定是龙泉剑无误后，他大为疑惑的问道：“这剑归了杨，皇帝，怎会在你手中？”
“不瞒师兄，小弟此来一奉圣命，二奉师命。师兄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我的来意。”钟离无泪波澜不惊的说道。
刘黑闼审视他片刻，眼神中莫名闪过一丝兴奋，但转瞬即逝。
“师尊要我反水？”
钟离无泪摇了摇头：“你是玄机阁的弟子，虽然不遵师命，但师尊从未公开表示要将你逐出门墙，何来反水一说？”
刘黑闼想起燕轻喧那双似乎可以看破一切的美眸，心头不禁一紧，轻声道：“我违抗师命，脱离师门，还有何面目见师尊？”
“所以才让你将功折罪。”钟离无泪道。
刘黑闼沉默半晌，忽问道：“那皇帝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