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俊秀狐疑,他们按照规矩接待,还带了四位学士,给足了面子,户部的人居然蹬鼻子上脸?
虽说你户部重要,掌管着钱粮,但我学士殿也不差,不比你们户部差,谁都有需要对方的时候。
你们不识抬举,别怪我们不给面子。
再者,他现在代表的是张荣华,颜面很重要,不然丢的是张荣华的脸,沉浸官场这么久,吕俊秀又岂会不知?
笑容消失,冷着脸,直接怼了回去:“有能力者,不管在哪都会发光,中庸无能者,就算熬一辈子资历,不行就是不行。”
“你……”
吕俊秀反问:“陈郎中为何如此激动?”
陈先河一甩衣袖,压下心里的愤怒,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再次发狠,就算账簿挑不出毛病,也要找机会狠狠的恶心张荣华,道:“带我们去账房!”
脸面已经撕破,不必再留情面。
吕俊秀唤来一名小吏,吩咐道:“带陈郎中他们去账房。”
再命四名金鳞玄天军跟着,到了账房以后守在外面。
转身离开,向着张荣华的宫殿走去,将这边发生的事情禀告给他。
陈先河气的牙齿都快要咬碎了,却没有办法,强忍着怒火:“走!”
角落中。
一道身影将这边的情况看在眼中,见户部的人刚过来,便和吕俊秀闹掰了,心里得意,悄悄的溜走,向着茅房冲去。
到了门口,做贼心虚,又在外面望了一眼,见周围没人,这才放心,溜了进去,在苏长河的面前停下,快速的将前院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听完。
苏长河冷笑一声,幸灾乐祸的说道:“吕俊秀这是小人得意,得罪了陈先河,待会查账,户部的人定会更加认真,原本还担心他们走个过场,现在看来,所虑多余了。”
……
大厅。
吕俊秀将前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重复一遍,不添加一点客观意见。
拘谨着身体,心里紧张,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让他重来一次,还会这样去做!无论何时、何地,大人的脸面重于一切。
张荣华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小小的郎中,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吗?还要他去迎接?换个人去就摆脸色?这样的人,连炮灰也不如,只能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像核查账簿,功劳没有、全是得罪人的活,还不配让他放在心上。
给他吃一个定心丸:“放心大胆的去做,只要占着理,就算闹到朝堂,本官也会为你兜着。”
吕俊秀放心了,急忙表达:“谢大人!”
候在边上伺候,没把自己当个官,倒像是跟班,位置摆的很正,茶水没了就拿茶壶倒茶,不需要张荣华开口,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
用陈有才的话来讲:“这是个人才!这样的人只要抓住机会,活该出头!”
账房。
陈先河的脸色很难看,不用挤一下,都能滴出大把的水,望着守在外面的四名金鳞玄天军,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下着死命令:“给本官认真的查,仔细的查,不要错过、遗漏一处地方!发现对不上,立马禀告!”
俩名清典吏心里也憋着火,学士殿的人欺人太甚,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同仇敌忾之下,心里发狠,一定要狠狠的查!
在学士殿小吏的陪同下,俩名清典吏率先动手,拿着账簿核对,认真、仔细,算盘打的啪啪响。
陈先河也没有闲着,每个季度积累的账簿很多,单凭他们想要核查完,没有大半天的时间办不到。
如果没有闹僵,他不会出手,坐在大殿中喝茶、聊天、拉拉关系,现在只想揪出张荣华的小辫子,给予他重创,让他狠狠的栽个大跟斗。
卷起衣袖,露出两只手臂,拿着一本账簿开始核算。
为人虽然不行、养气功夫也不到家,但本职工作合格,不然也无法在户部干下去,还能混到正五品的官。
一个人的核查速度,顶他们俩人,账簿一本接一本,从他的手中滑落。
昨天晚上苏长河溜进来的时间有限,以事先准备好的假账簿替换,藏在这堆账簿的中间,随着一本本的账簿减少,假的账簿暴露出来。
查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一律开支全部对得上,没有任何漏洞,每一笔款项都标明了用途,记载的很详细。
陈先河心里动摇,难道真的找不出一点的漏洞?
心里不甘心!
脸面已经丢尽,如果不找回场子,此事传扬出去,他将成为笑话。
将手中的账簿翻开,纸张一样,从外表挑不出一点的毛病,再次核对。
忽然。
他的眼睛中,绽放出强烈的光彩,精神上头,干劲十足,激动的望着手中的账簿,他发现了!这本账簿是假的,拿出十二分的精神,认真的核算,越往后面越触目惊心,按照上面的记载,学士殿采购的空白书籍、砚台、笔等,以次充好,赚取一半以上的利润,还是在张荣华主持工作这段时间发生的,后面有他的署名和学士殿印章。
学士殿使用纸张、空白藏书,量很大,笔也容易损坏,砚台消耗也多,这些都是一次性,只要做好账,就算调查也查不出来,东西都已经用完了,还被销毁,上哪去查?
账簿的出现,却将这一切摆在面前,只能说张荣华并不擅长做账,让账簿出现了漏洞,或者说,户部的核查临近,时间上面来不及,仓促之间没有将假账簿弄好,才有了这一幕。
一遍核查完。
陈先河害怕出现纰漏,也为了将事情办成铁案,让张荣华无法翻身,重头开始,再次认真的核对。
一连三遍,这才将账簿放下。
眼中跃跃欲试,带着幸灾乐祸,似乎看到了张荣华要倒霉,被革职查办,冷着脸说道:“过来。”
俩名清典吏不解,账簿还有很多,怎么现在停下了?
但陈先河发话,他们不敢不听,将手中的账簿放下,老老实实的走了过来,在他的面前停下,等待着训话。
望着一人。
陈先河吩咐:“你现在就去都察院,找韩御史(右佥都御史),告诉他,本官在学士殿这边发现重大的线索,请他立马带人赶来,迟则恐怕生变!”
此人眼睛一亮,急忙拍着胸口保证:“属下这就过去!”
出了账房,使出吃奶的力气,向着外面冲去。
见学士殿的小吏忐忑不安,目光忍不住望向外面,一副想要出去报信的模样,陈先河冷着脸说道:“都察院的人没有到来之前,严禁任何人离开一步!”
这下他们老实了。
但他却忘记了,学士殿是张荣华的地盘,在他的管理下,没人能过瞒过他。
陈先河派人去都察院的事,也在第一时间传了过来。
吕俊秀出去一趟,再次进来,将殿门从里面关上,将账房发生的事情禀告一遍。
张荣华问道:“韩御史是谁的人?”
涉及到别的部门,丁易不太清楚,吕俊秀在学士殿待了这么久,虽然在茅房当值,没少关注朝堂的事,各部门的几位大人都有所了解,开口说道:“韩御史叫韩正刚,正四品大员,和陈先河并无往来,与何文宣是同乡。”
丁易接过话:“哥,这么说来,此事是他所为?户部也是有备而来?”
张荣华摇摇头,沉声说道:“不是!”
“何文宣此人还是有点能力的,不会在大是大非上面犯糊涂,成功了固然能扳倒我,除掉一个眼中钉,但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与付出相比,甚至承受诺大的失败代价,两者划不来。”
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来,换成是裴才华或许会出手。
接着说道。
“户部查账不是针对学士殿,各部门都查,每个季度例行公事,两者并无瓜葛。陈先河既然找到了假账簿,想要让我难看,只能请都察院出面,一般的人身份不够,而韩正刚正好,他是右佥都御史,只能说是巧合。”
“你打算怎么做?”
“不相干的线牵扯到一起,他和何文宣还是同乡,陈先河还将罪证送到他的面前,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丁易不假思索的说道:“往死里面整!将此案办成,不让你有翻身余地,更狠一点,关押在刑部大牢,再在朝堂上面发难,置你于死地!”
见张荣华笑的很开心,一点担忧的表情也没有。
自己说的这么严重,怎么是这副表情?
丁易一愣,想到张荣华之前将苏长河几人打发到茅房时说的那些话,要么不做,要做就将他们彻底除掉,永绝后患,不给一点的机会。
顿时明白了,苏长河他们这次完蛋了,连家人也要跟着一同遭殃。
吕俊秀听的一头雾水,不懂也没问,做好自己的本职,安静的候着。
茅房。
一名清典吏离开学士殿的消息,也传到了这边,听见陈先河发现了假的账簿,苏长河几人对视一眼,从各自的脸上看到了得意。
一人开口说道:“这次张荣华死定了!”
苏长河赞同的点点头:“就算殿下和裴才华出面,也救不了他。”
心里激动的想道,等他垮台以后,就是自己执掌学士殿的时候!
都察院的人来的很快。
原本一个小小的清典吏,还不够资格见韩正刚,到了都察院被拦下以后,将事情如实的说了一遍,点明奉了陈先河的命令请韩大人过去。
消息上传,传到了韩正刚的耳中。
他和何文宣是同乡,关系很好,形同至交,随着对方的权势越来越大,马上就要进入天机阁,主动攀附,说是他的人一点也不为过。
这段时间。
何文宣大意之下,栽在张荣华手上的事,外加裴才华和长青学宫联手,狠狠的阴了他一把,让何文宣脸面丢尽,他都知道。
想替他出头也没办法,别看他是御史,有喷人的权力,起码也得有理由吧?没有理由上来就是一顿乱喷,被人揍了也是活该。
没想到陈先河却将他的罪证送了过来,天赐良机!唤人将这名清典吏叫来,又确认了一遍,确定没错,心里火热,如果将这事办成,便能再进一步。
当下带人急匆匆的向着学士殿赶去,还不忘记命人给何文宣传话,将这边的事情告诉他,让他等自己的消息。
到了学士殿。
直接去了账房,见他来了,陈先河眼睛一亮,将卷起来的衣袖放了下来,疾步从里面迎了出来,作揖行礼:“见过大人!”
韩正刚冷着脸,官威端的十足,沉声问道:“命人请本官过来所谓何事?”
“大人您看!”
陈先河从衣袖中,将假账簿递了过去,示意他翻开看看。
心里激动,韩正刚脸上没有表现一点,不动声色的接了过来,翻开一页,账簿已经被标明,上面的漏洞被指了出来,不然想要找出问题,得研究一会,甚至发现不了,术业有专攻,涉及到统计工作,并不是每个御史都会一点。
一遍看完。
韩正刚一甩衣袖,不怒自威:“张荣华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贪污数千两!”
望着学士殿的人,冷着脸问道:“他在哪?”
“大、大人在藏书殿办公!”
“随本官过去!”
一马当先,向着藏书殿赶去。
陈先河得意,紧跟其后,只落下半步。
很快都察院的人过来,像是一阵风一样,在学士殿传开,一些人悄悄的跟在后面,想弄清楚事情的始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有一些人消息比较灵通,知道张荣华作假,被陈先河揪出把柄,请都察院的人过来调查的事情,不管怎样,学士殿出大事了!
茅房。
打听消息的那人再次返回,将韩正刚等人前往藏书殿的事情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