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的招收,是李牧亲自负责的。
无他,练武也要看资质的,资质好的就是比资质差的练得又快又好。
不过,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眼力,能分辨一个人到底有没有习武天赋,李牧只能亲自来。
幸好,有足够数量的灾民,供他挑选。
花了半个月时间,在数万青壮中,遴选出资质尚可的青壮有五百余人。还有一百余,年龄超过十二岁,资质不错的少年。
对于已经成年的五百余青壮,这个年龄练武已经晚了,李牧传了他们易学易练,容易上手的莽牛劲、血战八式、十方步。
只要功夫入门,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
同时,魔教五行旗的练兵之法,也被用在了这些青壮身上,希望把他们练成精锐之师,也是未来扩张的种子。
剩下的一百余名少年,年龄尚小,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李牧采用了比较正统的培养方式,先从基础开始,未来如果能培养出一百多名精通军阵的高手,也挺划算的。
七月中旬,连绵的雨水终于收住了,灾情放缓,城外的难民也终于稳定下来。
李牧和聂云竹出了江宁,去葫芦谷查看工匠的安置工作。
出了江宁,便是一片一片汇聚的灾民,官府的手段还算得力,虽然乱了点,还算有一定的秩序。
两人骑着马一路前行,即便远离了难民的汇聚之地,官道上仍然有许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难民。
好在,离江宁城越远,汇聚的灾民越少,等两人下了官道,便再也瞧不见灾民的踪迹了。
聂云竹不知想起了什么,或许是曾经的家人,或许是孤苦无依的自己,眼眶微红。
李牧轻声问道:“云竹怎么了?”
聂云竹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的事儿。”
李牧道:“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聂云竹迷茫的摇摇头:“或许没有了吧,云竹家里以前也是官宦之家,算得上聪明伶俐,爹爹很疼我,小时候便请人教我诗词歌赋……小的时候也曾被人说是才女。”
“直到十岁那年,爹爹犯事,爹和娘都在发配的途中去世了,有个姨娘也改嫁了,我进了教坊司。”
“至于还有没有人活着,这些年也没有再打听,或许有,或许一个没有,云竹也不想知道结果。”
说到后面,她声音低沉,似乎要落下泪来。
李牧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苦了你了,放心吧,以后有我!”
听到李牧的话,聂云竹心里一甜,似乎得到了承诺,心情也好了起来。
第605章 坐山观虎斗
从葫芦谷视察返回江宁,谷内火热的建设场面,多少激起了李牧几分事业心。
趁着水患,地价便宜,李牧又花了两万多两银子,买下了葫芦谷附近的几座山头,以及山头之间六七千亩的荒地。
这些荒地,自然不能种田,只是山间随处可见的荒地,需要花大力气开荒,耗费数年,甚至十数年,才能把荒地变成田地,不然不可能这么便宜。
李牧不需要这些荒地变成田地,他买下这些山头和荒地,一来是为了保证葫芦谷的隐秘性,防止人从山里误闯了进去。二来也能建工坊,这些地方属于葫芦谷的外围,可以把一些噪音大,污染大,技术含量不高的工坊,建在这些荒地上。
三来,作为未来的练兵基地,葫芦谷毕竟主要作为生产之用,虽然谷内空间很大,即便建了大量工坊,随便留一片地训练护卫也绰绰有余。
但,毕竟属于私自练兵,练的还是精锐,几十上百人还好,如果增加到上千,甚至更多,葫芦谷的工匠难免不心虚,怀疑东家想造反,或者做什么杀头买卖。
如果真产生了这种误会,能不能好好干活就难说了,甚至不乏有人暗中逃走,或者揭发。
虽然,江宁附近最大的军事力量武烈军受李牧控制,揭发了对他也造不成什么伤害,能避免还是避免为好。
李牧现在还处于低调发育期,需要时间来积累实力,也不想搞事。
另一方面,有武烈军作为掩护,李牧未来在江宁附近扩军也很方便,新买下来的这些山头和六七千亩荒地,好好的修建改造一下,练几万精兵也不是不可以。
到时,对外挂武烈军的牌子,虚构几个武烈军驻守在葫芦谷附近的营头,这里即便闹出一些动静,也没有太大问题。
考虑到未来葫芦谷的物资流动,无论从便捷性还是实用性,两里外通往长江的那条河,重要性毋庸置疑。
李牧没有考虑太久,又花了小两万两银子,把葫芦谷和河流之间,总共一千六百多亩土地,一平方公里出头的地方,全部买了下来。
同时,又招募了一批灾民,修缮和扩建码头,修筑葫芦谷口到码头的大路。
如此,从生产到运输装船,全都在自家的地界上,安全性和私密性都有一定的保障。
……
葫芦谷这边,雇佣了大批灾民,轰轰烈烈的建设着。
另一边,这天苏家布行的掌柜席君煜来到一处酒楼,四下瞅了瞅,无人在意,悄悄走进了一间包房,里面乃是乌家的大少爷乌启隆与二少爷乌启豪。
乌家和苏家都是做布匹生意的,乃是对头之一,以往,乌家大公子乌启隆就常夸口欣赏席君煜,甚至多次拉拢挖人。
席君煜一直不为所动,不知为何,今日却偷偷赶来相见。
半个时辰后,双方好似商议好了某样事情,共同举杯畅饮了一杯。席君煜这才起身道:“二位公子,君煜尚有事情处理,等事成之后咱们再畅饮一番如何,今日便先告辞了。”
乌启隆爽朗一笑:“席老弟说的有理,等事成之后,咱们再痛饮一番。”
又客气了几句,席君煜这才低调的走出酒楼。
其实,他并不想这么做,苏家乌家一对生意场上的死对头,往日里竞争不可谓不激烈,作为苏家的掌柜,今日他却背着苏家投靠乌家之人。
但,以前他对苏家有念想,自然拒绝乌家。现在念想没了,苏家是盛是衰,和他有什么关系。
想到此,脑子里不免有浮现出一道倩影,是苏家未来执掌家业的苏檀儿。
当年,他刚刚当上掌柜,刚十四岁的苏檀儿便展现出不俗的经商天赋,在苏老太爷的刻意培养下,开始让苏檀儿与他和其余的几名掌柜一起做事,一起商讨各种生意上的对策。
那少女十分聪颖,偶有惊人主意,且性格柔软谦和,对谁都很客气,便是对下人也十分宽容。
别人因她是女子,抛头露面经商,说些怪话,风言风语,也不见她生气。
便是心里委屈,也只是抿着嘴,沉默不语。
席君煜心想世间竟有如此美丽聪慧的女子,倾慕不已。
说起来,席君煜也是苦出身,他自小家境不好,母亲早逝,父亲多病,且是个酒鬼,从小天资聪颖的他,只念了几年书,便再无力念下去。
后来他找了个营生,便是去苏家布行帮工,赚些零花钱补贴家用。在苏家布行他展现出不俗的能力,很快便被提拔重用,着力培养,成了苏家最年轻的掌柜,在江宁商界也有几分薄名,算是不错的年轻俊才。
当时有很多商行来挖他,包括乌家,他都没有动心,一直干到现在。
苏家的培养的恩情和丰厚的待遇只是其一,主要还是因为那名少女。
那时,当上掌柜的他和那名已经崭露头角的少女配合的相当默契,苏檀儿偶有疏漏之处,他也能及时弥补,这让他不得不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特别是有一天,他听说苏老太公不太想让苏谭儿外嫁,有意为苏檀儿择一入赘的夫婿,他的心动了,也不排斥入赘这种事。
他家境差,出身不好,这种先天因素是无法改变的,即便他在经商上有些天赋,又能怎样,还不是给他人工作,为他人做嫁衣。
这么一想,入赘其实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加之两人合作多年,互相明白对方的能力和性格,有这样的默契,成亲之后也是理想的合作伙伴。
即便以后有人拿他赘婿剧的身份说事,他也不在乎。只要给他时间,让他的能力得到展现,旁人自然会刮目相看,一年、两年……一切会改变一切。
可惜,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哪会按他的心意进行,入赘之事还没开始就黄了。
他知道,苏家应该考虑过他的,最后就把他默默排除了。老太公拍板,选了一个不懂商贾之事的书生。
他灰心丧气之余,无数次默默问为什么,他和苏檀儿配合的这么好,为苏家工作了这么多年,能力也是首屈一指,明显是最理想的人选,为什么放弃他选一个书生。
最后,他得出答案,苏家不需要他这种能力太强,有野心又不好驾驭的赘婿。
能力太强竟然成了一种缺陷,他经常自嘲的想着,颇不服气。
刚得知消息时,他曾有直接找到苏檀儿,说出心中爱慕之情的想法,但等人真到了眼前,才发现这少女一直以来都与人保持一种距离。她或许温和聪颖,或许俏皮幽默,但许多时候,都会让自己处于中立和旁观的态度,一边观察一边学习。
那时他忽然觉得,那些爱慕的话说不出口,因为人家对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亲切。
随后,苏檀儿成亲,原本以为只是文弱书生的赘婿成了一名大才子,两人夫唱妇随,恩爱异常,他心中的念想终于熄了,生出离开苏家的念头。
只是,为苏家服务了这么多年,就这么离开,他实在不甘心,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脑子里想着这些,一辆马车很快迎了过来,马夫道:“掌柜,接下来去哪?”
席君煜想了想,“去苏府。”说着上了马车,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哒哒的消失在长街。
苏家,会客厅,席君煜正在和苏檀儿汇报生意进展。
“四庆坊的事情,跟那边的余掌柜已经谈妥,九月初六前能给他们货……”
说了四庆坊的事,又说了最近的灾情,以及对苏家生意的影响,他知道苏檀儿比较关注这些。
苏檀儿的确端着茶杯听得入神,偶尔点点头,追问几句。
聊了一会,席君煜犹豫片刻,忽然道:“东家,有些话我原本不该问的,但最近商行里变化不小,我还是想问一问,你是不是想拿宫引,当皇商?”
苏檀儿有些诧异的望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
席君煜摇摇头道:“你不回答,我也能猜出来,最近这么长时间来,苏氏各个地方都在截留资金,显然你已经在做准备。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或许几年前就在想了,拿宫引,当皇商。但,这事没那么简单。”
自檀渊之盟以来,由于每年需要交付辽国的岁币中包含布帛一项,这方面的需求一直是让人头疼的一件事。
每年三十万匹绢的布帛需求不是个小数目,偏偏这样巨大数量的布帛需求,朝廷给不出价,甚至比市面价还要低许多。
当然,成为皇商肯定会有一定的特权,所以一些大商行,会薄利多销或者干脆不考虑赚钱,吃些岁币的订单,以朝廷给的一些特权去发展其余的生意。
苏家底蕴不足,或能接下一小部分岁币订单,但皇家的单子接下来,他们可不管你需要什么缓冲时间,到了时间一定要交货。
想要不影响原本的生意,就需要新作坊,新材料来源,需要极大的投资,利润却极少。
除非改良技术,降低成本,增加利润。或者利用成为岁币供应商的机会,用更优质的丝绸,更好的染料,拿下宫里一部分利润较高的高端需求,打响名声。
可是,无论是改良新技术,降低成本,还是研发更好的染料,拿下宫里的高端需求,都是难之又难。
席君煜说着,望向苏檀儿,略顿了顿。
“我知道你在改良新技术,以期降低成本,提高利润,拿岁币的单子也一样赚钱。若是几年前,你这么做我一定支持,可你有没有想过还有意外情况,明年后年朝廷还需要岁币吗?”
苏檀儿终于开口:“席掌柜,你…觉得明年后年朝廷不需要岁币?”
席君煜摇了摇头道:“东家,你看看如今天下的局势,辽金两国一触即发,一旦开战,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朝以逸待劳,未来岁币还需不需要给,可就难说了。”
“如果不再在需要岁币,或者岁币需求少了,而你又建了大量新作坊…没有东西可生产,投入这么多钱造成的亏空怎么办?”
苏檀儿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席掌柜,你觉得金辽两国如何?”
席君煜微微愣了愣:“狼子野心,粗鄙残暴,蛮夷之辈。”
苏檀儿道:“都知道他们狼子野心,粗鄙残暴,为什么会觉得胜的一方会取消岁币呢!”
席君煜道:“两虎相争,筋疲力乏,我朝以逸待劳,如何还敢要岁币。”
苏檀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自我出生开始,我们就年年都在给岁币了。”
“有些事,说出来不好听,我当然也希望我们能打赢辽人金人,可是……没有赢过啊!”
“六十多年前的檀渊之盟,七年前的黑水之盟,如今又多了个金国,打起来会怎么样呢?真的不需要再交岁币吗?”
说着她语气有些低沉:“我也希望我朝能胜,若有一日大军开拨,爷爷和父亲也已经准备好了助军饷的钱财。可若到头来不能胜,那…怎么办!岁币会不会要的更多?”
看着沉默不语的席君煜,苏檀儿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两虎相争,两败俱伤,我朝不需要再给任何岁币,那自然最好,我们苏家亏了也心甘情愿。再说,改良后的织机生产成本更低,更有竞争优势,能抢占更多市场,短时间亏点未来还是赚的,发愁的该是其他布行!”
席君煜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是这种想法,也确实有一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