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娘的咱们这副熊样子，不好好将养个几天，去了百花楼又当如何？！”
那白虎纹身的汉子缩了缩头，抬起那对儿熊猫眼，讪讪一笑道：
“我这不瞧兄弟们心里头不痛快，想让哥几个乐呵乐呵么！
“乐呵个屁！”龙二扯住个畏畏缩缩，想要躲入冷巷的卖梨老头，劈手夺过竹篮子，挑拣了几个梨子，先往自个儿嘴巴里刁了个最大的，逐个又扔给了其余三人。
最后，将那竹篮子随手扔去一旁，也不搭理那欲哭无泪的卖梨老头，狠狠一口咬下去，嘴巴里汁液喷溅，含糊不清道：“净整些没用的，老子瞧是小子你等不及去见百花楼的姘头吧？！”
“哪能啊！”
那白虎纹身的汉子语气明显弱了几分。
“就你小子的尿性儿，老子能不知道？！”龙二啐了一口，吐去梨子外皮，再次将个躲避不及的行人糊了一脸。“若是管不住裤裆里那坨玩意儿，你小子还是回山里继续做土匪的好。”
此话一出，那白虎汉子的身子好似的鹌鹑般一颤，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龙二露出个满意的眼神儿。
“别想那些个有的没的，跟着老子混，亏不了尔等……”
说话的功夫，却在一间铺子门前停下了脚步。
当即猛地一脚踢出，踹飞了半扇儿遮挡的门板。
“哥几个还是干正事儿要紧！”
他咧了咧嘴，活动了下因用力过猛，有些扭到的脚踝。
那三个泼皮汉子点了点脑袋，也不言语，一撸袖子，便自冲入店中。
“什么人？！”
迎面是一排朱漆棺材，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内传出。
“娘的，爷爷是来收债的！”
那白虎纹身的汉子目光四下逡巡，嘴巴里恶狠狠的叫道。
“嘎吱！”
忽而一副棺椁动了，接着便从中冒出个花白脑袋。
“咦？”
几个青皮无赖惊异一声，继而面面相觑。
“哈哈哈，这老小子一个大活人竟睡在棺材里，当真是小刀刺屁股，让哥几个开了眼了。”
狼头纹身的汉子捧腹大笑。
旁边的龙二也笑道：
“偌大的雍安城，十余万口子人，三条腿的蛤蟆都能给你找出来，莫说一个睡棺材的老头子咧！”
这时，那店家老头儿爬出棺材，急匆匆走来，抱拳连连作揖。
“老朽自问不欠诸位好汉的银子，不知几位前来，所为何事？”
龙二嘿然狞笑。
“你个老梆子前月从我兄弟手中借去了纹银一百两，怎么，你他娘的还想赖账不成？！”
说罢，伸手便揪住那老头儿的衣领，作势挥拳欲打。
“哎呦喂，好汉慢来，慢来！”
那老头儿脸色苍白，赶忙挣扎着叫喊。
“怎么？老东西想起来了？！”
龙二眼皮子耷拉下来。
“这…这…老朽实不知何时借过…！”老头儿话未说完，龙二眼珠子陡然鼓起，一拳砸在他脸上，将其后面的话儿给尽数砸进了肚子里。
旁边那仨青皮也不含糊，或抄起身边的板凳，或抡起门后的横木，还有个黑熊纹身的汉子实在没捞到家伙事儿，干脆扛起个扎好的纸人，三下五除二的兜头乱砸。
龙二斜眼一瞥，顿时脸就黑了。
不过也并未说什么，索性后退开去，让几个弟兄施展手脚，他自个落个清闲。
这几个青皮无赖，前日被那挎刀青年提溜进冷巷子里一顿好打，将养了两日，才算恢复过来。
此时一个个正心头压着火，是以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那黑熊纹身的汉子更是一边儿打，一边儿嘟囔着辱骂挎刀青年的话儿。
老头被打的在地上乱滚嚎叫，好容易窥见个缝隙，想要窜出逃跑，可却被抱着手臂，冷笑旁观的龙二狠狠一脚给踹了回去。
几个青皮一瞧，哎呀，还敢逃跑？！
当即怒气更增了几分，又是围拢上去一通好打。
起初那老头还嘶声讨饶，可过了片刻，便见其蜷缩起身子，竟是没了声息传出。
第199章 豺狼
可这几个青皮却以为老东西装死，嬉笑怒骂了几句，仍旧乱打。
“停手！”
龙二摆了摆手喝道。
听见大哥发话，几个打红眼的青皮才气喘吁吁住了手，末了，又猛踹了几脚才算罢休。
“哥哥…为何不打咧？”
那狼头纹身的汉子疑惑道。
“蠢货！”
龙二眉头一皱，训斥道：
“再这么打下去，老东西就被你等给打死了，若出了人命官司，咱们兄弟赚的这点儿银子，还她娘不够打点官府的！”
言吧。
三两步走到近前。
“死了没有？没死就给老子吱一声！”
那蜷缩在地上的老头儿毫无反应，脸颊鼻口间鲜血淋漓，将地面也浸染的暗红一片，瘦弱的身子好似个破布娃娃般，好一个凄惨模样儿。
“龙二哥哥，这老东西…不会真死了吧？！”
几个青皮也有些慌了神。
“瞧你们那点儿出息！”
龙二瞥了几人一眼，说道：
“快去弄些冷水过来。”
“好嘞。”
那几个青皮扭身而去，一通翻找后，便见黑熊纹身的汉子，提溜着一桶水跑了回来，龙二一摆手，那汉子立即会意，将那桶冷水尽数浇在了地上老头儿身上。
老头儿身子抽搐几下，呻吟着缓缓醒来，只不过伤势太重，一时间却是吃痛未起。
瞧见了这老头儿无事，几个青皮也长出了一口气。
龙二沉着脸，俯身揪住老头儿的后衣领，将之拎了起来，呲起一排大牙，森然道“老东西儿，你可知兄弟们为何找你晦气？！”
那老头吃力的昂起花白脑袋，青紫的老脸上沾满鲜血泥污，混浊的眼珠子里却是一片迷茫。
“哼，好叫你个老梆子知道。”龙二嘿然一笑，“城里这些时日死了不少人，你这些天卖了不少棺材吧？！嘿嘿，本来这倒也没什么，可你个老梆子非要薄利多销，扰乱了市价，此举惹得城东仁寿棺材行的丁老爷子很不高兴，而丁老爷不高兴，你老小子也甭想高兴咧。“
说到此处，又扯出个狰狞的笑脸。
“便因着如此，丁老爷子才请哥几个过来，与你这老儿说道说道，且记住喽，在咱们雍安城做棺材生意，便要遵守丁老爷子定下的规矩，谁敢坏了规矩，就甭想在这行吃饭。”
这时。
那老头恢复了一些儿气力，嘶哑着嗓音辩解：“老…老朽不敢坏规矩，那些前来买棺材的，有些是老朽的左邻右舍，也有些是城里的穷苦百姓，老朽瞧他们可怜…这才…。”
“穷苦百姓？”
龙二咧嘴大笑。
“哥几个也是穷苦百姓，平日为了点儿阿堵物做了不少违背信义的事儿，老丈既然心地如此良善，不如将手上的银子尽数舍给哥几个如何哩？！”
此话一出，惹得旁边几个青皮跟着哄笑。
“不错，老东西舍些儿银子给兄弟们岂不美哉。”
“是极，是极，哥几个已经几天未去百花楼了，这日子儿可是清苦的很咧。”
“俺…俺也一样！”
这几个没脸皮的泼才一番调侃，却让那老头儿哑口无言，他耷拉着脑袋，没再辩解，甚至不再讨饶，似是认了命一般。
这下，反倒让几人停下了嘲笑。
“你个老梆子得罪谁不好，偏偏去得罪了丁老爷子，嘿，人家花银子让兄弟们砸了你这间棺材铺，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兄弟们收了银子，却须将此事办好咯。”龙二摇头晃脑的拽了一通书袋子，随手将老头儿扔去了柜台边，斜眼对几个弟兄使了个眼色。
“给老子砸。”
“得嘞！”
几个青皮笑嘻嘻应了声，当即便开始动手砸起店中的物事儿，一时间，棺材被掀翻在地，纸人纸马踩的稀烂，便是柜台后那些个骨灰坛子也被“噼噼啪啪”砸了个粉碎。
“别砸，别砸，这些都是老朽一辈子的心血，求求好汉们手下留情……”
那老头儿哭嚎着挣扎起身，手足并用的扑将上去，想要去阻拦那几个青皮无赖，可还没窜出两步，忽而一声冷笑响起，接着便被龙二一脚踹翻。
“娘的，瞧来是刚才打的还不够啊！”龙二收回脚，啧啧了两声。
这次老头被踹出丈余外，扑通砸在了坚硬的墙桓上，哇的一口老血喷出，身子软趴趴倒下，眼珠儿翻白，却是没再起来。
就在几个青皮肆无忌惮在棺材铺乱砸一通之时。
“笃笃笃”
忽而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嗯？”
龙二眉头拧紧，下意识转身瞧去，忽而瞳孔骤缩，愕然瞧向了棺材铺门前。
“请问，此处可是老张棺材铺么？”
不知何时，棺材铺前已多个头戴斗笠的玄衣人，此人声音低沉有力，让人听不出具体的年龄，其面目也大半被斗笠遮挡，亦瞧不出此人的相貌如何。
“阁下是哪个道上混的？还请亮个名号！”龙二迟疑了一下，抬手抱拳道。
“请问，此处可是老张棺材铺么？”玄衣人对于龙二的问询毫无反应，依旧用与之前一般二的语气问道。
“呔，怎么跟我家哥哥说话的？！”
不等龙二回答，几个青皮无赖已经跳将出来，横眉竖眼的斥责呼喝。
玄衣人斗笠微微扬起一角，两道好似刀锋的眼神儿探出，将几个汉子骇的一个机灵儿，竟是嘴巴嗫喏着，说不出半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