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那血色飞剑陡然跃至半空,一缕缕剑气散逸,似蛟龙般翻腾个不休,仿若对道人给它起的名字极为欢喜。
“回来吧。”
道士笑着招了招手,那飞剑登时落入手掌心,收敛了剑气,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这飞剑极有灵性,可惜没有剑鞘……
咦?
他忽然想起了玉葫芦来,念头一转,便照着祭炼法宝的路数,凝出一团云气打入了进去。
那玉葫芦青光一闪,接着已没了动静,如此也算祭炼成功了,同时葫芦内也多出了个丈余大小的光膜。
将葫芦口对准了飞剑,催动法力,那紫郢剑嗖的一下便被收入其中。
果然是个的剑囊!
道士顿时恍然,仔细探究了片刻,才算弄清楚这件法器的用处。
这玉葫芦内自成空间,虽只有丈余空间,可若以之收纳飞剑,倒也是绰绰有余。
那贼老道恐怕是为了迷惑对手,这才故意炼制了这件法器。
等斗法时冷不丁放出飞剑,若是敌人一个不慎,保管会饮恨当场。
苟,真苟啊!
江尘嘴角扯出个笑容,幸好是自个先下手为强,否则岂不要被那贼老道暗算?
特么的,这儿些活的久的修行人个个滑头得很,以后对上了,万不能掉以轻心呐。
施施然将葫芦系在了腰间,道士这才又盘膝端坐。
方才为了祭炼这几件法器,丹田的罡气亦是消耗不少,便连神魂也有些许的困乏。
江尘摆出个五心朝天的姿势,默运口诀,缓缓恢复起了丹田法力。
………………
翌日。
雾雨渐收。
一缕儿朝阳刺破了浓厚乌云,驱散了雾霾,撒下来点点的金光。
平昌县也一改昨日的冷清萧条,变得格外的热闹,沿街的百姓缩头缩脑的挤在路边,将个本就不甚宽敞的主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锣鼓喧天里,打前的七八个衙役横眉竖目,拳打脚踢的呵斥驱赶路人,后面大喇喇跟来几十个挎刀的公差捕快。
紧接着,便见捕快们簇拥个八名力夫抬着的轿子缓缓而来,轿子前高举着两块匾额,一者肃静,一者回避。
有个瘦不拉几的皂吏扯起那公鸭似的嗓子,故作威严的喊道。
“县尊大人出巡,闲杂人等回避。”
百姓们齐齐一阵骚动,有妇人惊恐拉扯住孩子,逃也似的躲入街边。
也有小贩不及避让,被衙役连人带担子一脚给踢翻在地。
更多的则是早早躲入街边冷巷,交头接耳议论的。
一间书斋门前,那头发花白的店主人正与客人低声攀谈。
“瞧这般的场面,多半便是新上任的那位县令了。”
那客人是个瘦长脸的书生,闻言却是点头笑道:
“小生曾闻一桩趣事,话说两位同榜进士与职场相遇,那外任的进士叹道,“我爱京官有牙牌。”皇都为官的进士不以为然,反倒说了句,“哪及得上外任有排衙?!”
第 278章 告冤
此话惹得店主人哈哈大笑。
平昌县乃是天高皇帝远的边缘山县,便是个县令出行也是衙役开道,皂吏吆喝,根本不是连打把伞盖亦不许可的京官们能比的。
伏在天子脚下捧一块三寸牙牌,终日小心翼翼,哪儿敢行如此排面。
周遭百姓背地里如何议论暂且不提,且说那顶轿子在一众捕快皂吏的前呼后拥下,行到一处客栈停下。
轿子平稳落地,青色布帘被人从内掀开,继而有个颇为俊秀的年轻人径自走出。
其人头戴乌纱帽,一身的绿色官服,前胸补子上绣着只振翅的鹌鹑,却是应了左近闲散百姓的那一句车轱辘话。
丫的衣冠禽兽……。
客栈的小厮本也凑在门前瞧个热闹,孰料,那新来的县令竟是朝着他们客栈而来。
小厮吓了一跳,面皮一白,哆哆嗦嗦迎上去。
正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等狠角色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小人…见过县尊大人。”他声音略微有些儿发颤,双膝一软,扑通便跪在地上。
“起来吧。”
陆机笑着摆了摆手,却也没甚官架子。
那小厮闻言,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待偷眼瞧了下陆机之后,立时眼珠子瞪的滚圆。
这位县尊大人…似乎昨个也曾来过客栈!
不等他多想,陆机便信步迈入大堂,寻了个桌凳坐下,笑着吩咐小厮去将道人请来。
小厮不敢怠慢,忙点头哈腰的应了声,转身“噔噔噔”窜上了楼去。
…………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将道士唤醒,江尘缓缓睁开眼帘,忽而伸了个懒腰,霎时间周身的骨骼好似炒豆子般噼啪作响。
“客官,客官……。”
外面的敲门声更急促了几分。
道士眉头一皱,不知这店家小厮为何唤他,遂起身穿上鞋子,缓缓打开了房门。
客栈的小厮眼见道人开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挤出个谄媚的笑脸,将县尊前来拜会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县尊?”
道士一掀眼皮子,似乎颇为诧异。
“对啊!”小厮忙笑眯眯提醒道:“便是昨个与道长您一起投宿的那位公子。”
“喔。”
道士颔首,对小厮笑了笑:“有劳了。”
“您客气。”
小厮慌忙摆手,迟疑了一下,说道:“县尊大人眼下正在大堂候着,道长您…。”
“贫道这就过去。”
不等小厮说完,道士已反手带上了房门,刚巧,他倒也有件事须得此人出力。
那小厮大喜,点头哈腰的引着道人沿梯而下。
那陈旧的木梯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被小厮踩的“嘎吱”作响,似乎下一刻便要不堪重负一般。
可相比小厮把木梯踩得嘎吱响,道士走起路时竟似毫无声息。
打前的小厮即是惊异,又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家客栈已有了几十年的光景,是以……。”
道士笑着点点头,对此倒也不甚在意。
随着一阵子“嘎吱吱”的声响后。
两人便到了客栈大堂,那陆机赶忙引着几个皂吏,笑呵呵凑上前来,躬身行礼。
“陆某见过道长,多谢道长昨日的搭救之恩。”
此话一出,旁边的皂吏与客栈外把守的捕快齐齐面露惊愕,他们心中颇为纳闷,怎地这位新晋的县尊大人,会对个野道人如此礼遇?!
道士也笑吟吟还了一礼,二人刚寒暄几句,可就在此时,外面的人群里却陡然多出了些儿骚动。
原是个衣衫褴褛的老妪,挣扎着想要扑入客栈。
“大人,大人,民妇有冤屈……。”
话未说完,便被几个膘肥体壮的捕快揪住,抡起拳头一顿好打。
那老妪的呼声顿时变作了凄厉惨叫,干巴巴的身子骨似麻杆般摔在大街上,松垮垮的面皮与坚硬的石板狠狠一搓,登时磕下好大一块儿皮肉。
那老妪脸颊上血淋淋的,却仍旧不管不顾的往客栈里爬,边爬还边哭嚎着:“大人,民妇真的有冤屈呐,求您替民妇做主啊……。”
眼见得这婆子如此不识好歹,几个五大三粗的捕快也怒了,锵啷拉出一截儿雪亮刀刃,横眉怒目的喝道:“哪儿来的刁妇,竟敢在此胡闹,惊扰了县尊大人,乃公便一刀宰了你。”
这乱糟糟的局面,惹得左近的百姓指指点点,嗡嗡议论起来。
一卖糖葫芦的老汉双手拢袖,与旁人道:“这婆子好似是县北的张大娘,怎地无端敢与这群丘八厮闹?”
“嗐,这事儿早闹得人尽皆知咧,老丈难道不知么!”
那人伸长了脑袋瞧着热闹,还不忘回了一句。
“咋个说法?”
老汉不动声色地从稻草垛子上摘下一串糖葫芦递去。
“哎呦喂,客气了,客气了。”旁边那人笑嘻嘻接住,左右瞧了眼,才刻意“压低”了嗓音道:“这张大娘老两口月余前丢了闺女,于是跑去了县衙报官,可县衙只派了几个差役去他家草草转了一圈,就说他们家女儿多半是与闲散汉私奔了。”
“这般搪塞的借口,老两口自是不信,遂终日堵在衙门口寻个说法,如此几遭,衙门便将他老两口各打了三十大板,扔了出去。”
说到此处,那人叹息一声,才又往下说道:“老两口年纪大了,遭了这一顿毒打,本就身子有病的李老头当天便死了,只余这张大娘捡回了一条老命。”
“原来是丢了女儿,怪不得,怪不得!”卖糖葫芦的老汉摇头唏嘘,“这张大娘的女儿老朽倒也相识,小时候曾缠着老朽走街串巷,想要讨上一串糖葫芦吃,哎,失踪了这么久,怕是早已凶多吉少了。”
“谁说不是咧,街坊邻居都劝张大娘别找了,可张大娘性子倔,压根就不听人劝……”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那老妪已被捕快押着戴上了镣铐,拳打脚踢着就欲带走。
忽而。
一声暴喝突兀响起。
“住手,谁让你等无故殴打百姓的?”
一身官袍的陆机沉着脸从客栈走出,身旁还跟着个青袍道人与几个低眉顺眼的皂吏。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捕快气喘吁吁地停了手,有些儿惊慌失措的说道:“回禀大人,这疯婆子在此胡搅蛮缠,属下们也是为了大人的安危,这才出手略做个教训。”
“哼,胡闹!”陆机冷哼一声,训斥道:“她犯了什么罪?值得尔等这般殴打?”又伸出拇指点向老妪那双被反缚住的干枯手臂,气冲冲道:“谁给尔等的权利,竟敢私自与百姓戴上这镣铐的?”
“这……!”
几个捕快脸色难看,缩了缩脖子,一时间却是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