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丫头若是任由不管,最好的下场便是被卖去勾栏瓦舍之地,是以他只能从泥瓦巷将俩丫头带了回来,先留在身边!
只是……
雍安城里的可怜之人多不胜数,道士能做到,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善举罢了。
“纯阳子道长的心情,老夫也深有体会。”
太守面色愁绪,抚须说道。
“齐州遭了洪涝,几十万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天威又岂是人力所能抗衡,不瞒道长说,能维持住如今雍安城的繁华,老夫已经耗费了全部心血。”
“可十余万人口的大城,谁又能顾得了全城的百姓?洪涝时幸而此城地势颇高,只淹了不少良田。”
“可其余地方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那河阳郡靠近黎水,整个城池被淹了大半,城中百姓淹死的,失踪的,不可计数。”
“这雍安城虽受灾不重,然城中奸商趁机哄抬物价,导致物价飞涨,百姓无米下锅,老夫连夜组织人手,将那些奸商尽数捉了,“劝”说了一番,才算维持住了物价。”
“可没过多久,治下的燕岭镇又生了瘟疫,老夫又紧急派遣陈都尉封锁了燕岭镇,不使瘟疫扩散,哎,这太守的位子瞧起来光鲜亮丽,可背地里的苦楚,又有谁明白呐!”
太守幽幽叹了一口气,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瞧向道人。
“老夫话多了,道长莫要见笑!”
道士笑着摆摆手。
“太守大人为了一城百姓殚精竭虑,殊为不易,贫道也很是佩服!”
“道长谬赞了!”
太守嘴上虽如此说,可裂开的嘴,与笑得好似菊花的老脸,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此时,外面最后一缕夕阳也消失在了天际,深沉的夜幕随之席卷整个城池。
“哈…!”
一旁的小女娃打了一个大大哈欠,她吃饱了饭,似乎有些困了。
太守知趣的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道长想必也累了,老夫这就派人领道长前去庭院歇息!”
说罢,便招呼了个衙役进来,吩咐其给道人带路。
“呵呵,道长若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下去便是!”
太守又笑呵呵说道。
“多谢大人,贫道告辞了!”
道士也不客气,拱手行了个礼,牵着俩丫头转身出了府衙。
…………
鸣玉坊!
那衙役点头哈腰的领着江尘,到了一处朱漆大门的宅院前停下,这地方距府衙只隔了几条街,住的多是城中富贵人家。
衙役叩了几下门。
朱漆大门从内打开,从中走出个年逾花甲的老者,身形有些佝偻,手上提着个灯笼,抬眼打量着来人。
“这位就是太守大人的贵客,往后也是此间的主人,你可要好生伺候喽!”那衙役笑嘻嘻上前说道。
“哎呀!!”
那老者慌忙迎出,对着道人躬身作揖:“老奴在此等候主人多时了!”
道士眉头一蹙。
“不必多礼,以后唤我道长便是。”
老者只得连连应是。
“道长您请进!”
那衙役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抬手前引,示意道人进去。
江尘颔首微笑,领着俩丫头迈步而入,那老者提着灯笼,在前引路,这宅邸虽然不大,却是颇为幽静雅致,前面是主厅,后面为厢房。
道士随口问询了一番。
才知老者还有个老伴也在此处府邸,往日洒扫庭院的差事便是他们夫妻二人。
随后。
老者将道人引到了东侧厢房。
那俩丫头在这陌生环境下颇为胆怯,一直紧跟着道士,死活不愿跟老者去别处。
江尘索性让她俩住在了隔壁厢房,又宽慰了俩丫头几句,才回了自个儿房间。
………………
子时。
夜色深沉。
几十里外的燕岭镇。
灰白的雾气漫卷整个小镇,镇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这地方儿遭了瘟疫,已经死了不少人,官府封锁了整个镇子,寻常百姓只得苦苦躲在家中等死。
而眼见得没了活路,平日里游手好闲的青皮无赖,也不愿就此坐以待毙。
虽然燕岭镇被官府下了戒令,禁止一切百姓四下活动。
然而,某处院墙外,悄然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墙角冒出,借着雾气掩盖,那两人沿着漆黑阴影处,蹑手蹑脚的向前摸进。
第 216章 燕岭镇
“娘的,怎地把守如此严密?!”
待一队巡逻衙役走远后,草丛中忽而有人小声抱怨。
“嘘!”
“别废话了,趁这些丘八刚走开,咱们赶紧过去。”
话音刚落,便见两个人影从中窜出,借着雾气,弯腰躬身的往镇子外窜去。
此二人本是燕岭镇的泼皮,往常游手好闲,靠着恐吓敲诈镇子里的百姓,也是吃喝不愁,日子过得颇为滋润。
可谁想接连的洪涝,瘟疫,让他们的好日子到了头!
官府封锁了燕岭镇,也不许百姓出门,二人在家憋了半月,眼见着米缸见了底,手又痒的紧,没奈何,只得凑点儿本钱摸入了赌档,想要借机翻身。
谁料运气不佳,非但没赢到银子,回头来还拉着一屁股赌债。
赌档的独眼张限他们三天内还了银子,扬言若是他们还不上钱,就将二人大卸八块,扔去了喂狗。
这独眼张心狠手辣,向来说到做到,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
听说这处黑赌档也有官府的人掺和,就算真被独眼张杀了,也没处说理去,如今的燕岭镇,死上几个人算个什么事!
眼瞅着三天期限就到了,二人急得好似火烧了屁股。
兴许是上天眷顾他们,今个偶然在狐朋狗友处得了个消息,燕岭镇外有座前朝将军的墓,内里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于是乎,二人便起了心思……
回去一合计,索性做一单大的。
这不,白日里悄悄把巡逻衙役的线路摸了一遍,准备晚上行动,谁知俩人压根就不是斥候那块儿料。
刚躲过前面的一波,又差点儿迎头撞上后面的一波,逼得他们在镇中乱窜了几圈,才算闯到了镇子外。
入眼处白雾蒙蒙,难辨方向,可二人好歹也算本地人,倒也不虞迷了路。
夜风吹散了阴翳,一勾冷月撒下点点清辉,借着朦胧月华,二人蒙头走了约莫几里路,才在一处山坳下停住脚步。
张大虎抬起头,瞧着周遭的荒僻寂静,不觉握紧了手上的铁锹,心下有些慌张。
“是这地方么?可别搞错了?!”
“放心,错不了!”
吴大壮哈了口气,搓着手,他的裤腿鞋子被露水打湿,冷风一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随后,二人继续往山坳深处走去,可走了一阵,张大虎却是越走越心凉。
只见周遭野草横生,白雾里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偷偷窥伺他们。
“嘎…嘎!”
忽而几声怪叫响起。
二人吓得一哆嗦,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过了几息。
吴大壮狠狠啐了一口。
“呸,原来是只老鸦,吓老子一跳,该死的扁毛畜牲,再敢聒噪,老子就宰了你下酒!”
“别喊了,咱们尽快弄到东西,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我总觉得待在这地方有些不舒服!”张大虎抹了把冷汗催促道。
“嘿,怕个屁啊,当初跟人打赌,老子连乱葬岗都睡过!”
那吴大壮笑着道。
张大虎翻了个白眼,扛起铁锹继续朝前走去。
…………
一刻钟后!
山坳深处的一座土丘。
“到地方了!”吴大壮四下打量一番,脸上露出喜色。
“别废话了,赶紧挖!”
张大虎有些急不可耐的道。
“慢着!”
吴大壮笑嘻嘻拦住他,从身上取出三根香插在地上,用火折子点燃,趴在地上磕了四个头,嘴里念念有词:
“小人是燕岭镇的百姓,近日遇了难处,这才斗胆来此借点银子应急,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祷告过后,吴大壮麻溜儿站起身,拾起身边的锄头,朝手心吐了口唾沫。
“开始挖!”
随后,两人挥舞起锄头铁锹,卖力的干起活来,忙活了近半个时辰,才算见了棺木。
两人精神一振,又挖了一会,才算将整个棺木刨出来。
张大虎放下了铁锹,踩在新挖出的泥土上,探头往坑里的棺材打量。
“咦?!”
他忽然惊异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