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被打得有些发懵,迷迷糊糊间听到都尉两个字,登时身子一哆嗦,扬起红肿的老脸,呐呐言道:
“你…你就是一杆秤…!”
“娘的,瞧来你这刁妇是皮松欠收拾!”陈都尉心下大怒,他虽然被人戏称作一杆秤,可谁若是当面提起,保管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当即抡圆了沙包大的拳头,抬手欲打,这时,斜刺里一只手探出,拦住了陈都尉的动作。
扭头一瞧,却见道士笑道:“都尉何必与个老妇一般见识,况且这老妇刚死了女儿,就算有些冒犯大人,也是情有可原!”
陈都尉脸色变换了几遭,却是点了点头,故作豪爽的咧嘴大笑:“道长说的对,只因这刁妇竟敢大闹命案现场,陈某这才出手教训,以示惩戒。”
说罢此话,收回手,转头瞧向一帮子捕快,下巴微点,喝道:“速速将这刁妇轰出去!”
立即有几个捕快应喏一声,不顾婆子的挣扎,连拉带拽的抬起婆子,向着院外扔去。
没了婆子的死缠烂打,捕快们又忙碌起来,纷纷从附近人家征集了不少柴火,堆叠到了院子里。
道士与陈都尉商议了一番,决定将婴孩与父母一起烧了,如此这一家三口的骨灰也能合葬一处,也能算作团圆了。
尸身被放上柴堆后,在都尉的一声令下,三五个捕快丢了手上火把,不多时,浓烟滚滚,焦臭掺着肉香味儿漫卷整个小院。
“唉!”
道士瞧了在烈焰下卷曲化作焦炭的尸身,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陈都尉却没这许多的感概,兴许在这世道活得久了,死人也见得多了,对于眼前的景象,也只作了寻常。
他提起衣袖掩住口鼻,实在忍不了这股子难闻的气味,与道人打了个招呼后,便领着几个心腹急匆匆窜出了小院。
等尸身焚尽,也并无什么异常之事生出,捕快们寻了个坛子装殓骨灰,道士也离开了此地。
随后,这院子会被贴上封条,彻底封死。
刚出了冷巷到了长街上,陈都尉已经快步走了上来,笑脸相迎,“道长,这案子既不是寻常人做的,若用平日里的办法,只怕也难以抓获凶手,不知道长可有啥手段能找到凶手?!”
江尘瞥了眼不远处瞧热闹的百姓,扯了下陈都尉的衣袖,抬步便走。
“此地人多眼杂,咱们路上说!”
那陈都尉与几个捕快赶忙跟上。
待出了咸宜坊,道士才放缓了脚步,对陈都尉道:“这一家三口皆死在僵尸口下,不过,凶手却不一定就是僵尸!”
陈都尉顿时愣住,那几个捕快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道长此话何意?”
道士递去了个若有深意的眼神。
“寻常僵尸并无灵智,虽然也吸食人血,却本能畏惧人流聚集之地,多数在荒郊野岭出没,似雍安城这般大城,又岂会闹出僵尸?贫道猜测,这僵尸恐怕是有邪人在暗中操控!”
“什么?”
陈都尉与几个捕快异口同声的惊呼出声。
若是真个闹了僵尸,调集来弓弩一番攒射,保管给其来个死人借箭,将之扎成刺猬,再不行,不还有朝廷发放的镇尸符么…可牵扯到修行人,这弓弩可就不怎么灵验了。
陈都尉一拍大腿,苦着脸道:“怎地如此多的闹心事儿,这雷妖还没解决,却又跑来个控尸的邪人,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呐!”
第224 章 追凶
他发了一番牢骚,却也没奈何,毕竟凶案总得继续办下去不是。
忙转头瞧向了道人,笑呵呵抱拳说道:“若真是邪人作案,却还须劳烦道长您出手哩!”
道士笑着颔首,这些官差是什么货色,他心中门清的很。
平日欺负些儿百姓,对付些儿青皮无赖那是手到擒来,可要让他们与修行人动手…呵,前几日那火妖就是个例子!
当下略一寻思,对陈都尉道:“此人多半还藏在城中,若是一味躲避不出,恐怕难以抓获,贫道以为都尉还是要多加派人手,特别是到了入夜,巡逻衙役一旦发现异常,立即示警,到时贫道也会赶过去的。”
陈都尉脸色一喜,赶忙点头应和,咧嘴一笑:“道长此计甚妙,陈某佩服!”
道士眉头一挑,暗自摇了摇头,打了个稽首,便与陈都尉辞别而去。
那陈都尉得了道人保证,心中胆气大增,深吸一口气,昂起脑袋,挺起了大肚腩,一摆手,“儿郎们,回去!”
几个捕快笑嘻嘻应了声,似个跟屁虫般随其往府衙走去。
………………
尔后。
一连数日。
雍安城风平浪静,如往日般繁华热闹,咸宜坊的命案被官府刻意压下,也只引得一些个附近的百姓背地里议论一番,大多数百姓压根不知城里发生了命案,依旧为了一日三餐,忙碌奔波!
府衙外。
陈都尉臊眉耷眼的窜了出来,屁股上也多出个新鲜的鞋印子,瞧那模样儿,显是吃了太守的挂落。
“娘的,凶手不露面,老…我能有啥办法!”待跑出来府衙,陈都尉才敢小声嘟囔了一句。
几个捕快凑上去。
“大人,您这是?”
陈都尉怪眼一翻,骂道:“没点儿眼力劲,你他娘没瞧见老子被太守大人揍了?!”
那捕快讪讪一笑,缩回了身子。
“大人您且消消气,要不,属下陪您去百花楼吃酒?!”另一个胖捕快陪笑着道。
“哼!”陈都尉瞥了张二河一眼,没好气地道:“城里隐藏个手段凶残的邪人,你让老子有个屁的心情喝花酒?太守大人限咱们三日内抓到人,若不然,嘿嘿…!”
说到最后,却是冷笑着不再言语。
至于抓不到凶手会如何,张二河等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哎,这人也不是想抓就能抓的,太守大人未免有些不近…。”
“嗯?”
陈都尉冷眼扫去,那发牢骚的捕快识趣的闭了嘴。
“大人,要不,咱们先从牢里拎个替罪羊出来?”胖捕快张二河眼珠儿一转,在旁边出了个馊主意。
“呵。”陈都尉冷眉冷眼的说了句:“你觉得谁最合适?”
张二河肥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那前几日抓的浪荡剑客倒是个好人选,这厮几日来一直在牢里大呼小叫的,刚好拉出来顶罪!”
孰料,陈都尉却是脸色一沉。
“蠢才,你懂个屁!”
唾沫星子喷了张二河满脸。
“若是寻常案子,这倒也不失为个好办法,可此事牵扯到修行人,出了一丁点儿纰漏,别说老子吃不了兜着走,尔等这些蠢货也休想逃过太守大人的怒火!”
那张二河的马屁儿拍到马腿上,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只得在同僚的嘲笑下灰溜溜退下。
有了前车之鉴,其余人也不敢自讨没趣,好在陈都尉骂了张二河一番后,也算出了口闷气,右手按住刀鞘,沉吟道:“尔等继续加强巡逻力度,对那些酒肆,客栈,赌档,青楼之地也要派人前去打听,老子就不信了,那凶手还能一直当个缩头乌龟不成!”
此话说出,张二河等人赶忙应喏。
……………
五更天!
夜幕深沉。
薄雾似潮水般涌入空荡荡的长街与冷巷当中。
永福坊。
一衙役双手拢袖,缩了缩头,忍不住道:“冻煞俺咧,这眼瞅着天都快亮了,哪儿有个屁的邪人!”
旁边的同僚举着火把,打了个哈欠,神色疲倦地说道:“忍忍吧,一会儿就到换班的时辰了,哎,也不知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几日来就没睡个囫囵觉!”
“抓不到凶手,咱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那衙役嘟囔了一句。
同僚顺着话往下说:“谁说不是哩,都尉大人今个也亲自带人在城里巡逻,至于咱们这些个小卒子,谁敢偷懒?!”
两人正自聊天打屁之时,忽而,斜前方的巷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那二人吓得身子一哆嗦,相顾愕然。
“啥情况?”
那衙役脸色发白。
“鬼知道!”同僚也是一肚子疑惑。
“咱们过去瞧瞧?”
他提议道。
“……瞧个屁!”同僚翻了个白眼,“赶紧敲锣,喊人呐!”
说罢,也不理同伴,解下腰间响锣,猛里敲打起来,嘴巴里也扯起嗓子大声呼喊。
刺耳尖利的敲锣声顿时惊醒了不少百姓,这边儿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其他衙役的注意,不少人明火执仗,朝着此处涌来。
咸宜坊的一处屋脊上,道士目光一转,瞧向了永福坊方向,那儿似乎有人敲锣,难道凶手露面了?!
他当下毫不迟疑,手上掐了个诀,身子忽而腾空而起,越过一间间鳞次栉比的房舍,抄近路往锣响处飞去。
那处街市已被陆续赶来的捕快差役围住,一大群人乱糟糟的围拢着那俩衙役,七嘴八舌的问询到底是什么情况。
“适才那巷子里有惨叫声传出来,凶手…可能就在里面!”
“对,对,俺也听到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将事情给道了个清楚。
“大人还没赶过来,怎么办?“
众捕快差役东瞧西看,却没见着陈都尉的身影,就在这时,空中忽地落下道人影。
“呔,什么人?!”
一帮子捕快“刺啦啦”拔出腰刀,惊慌失措的呼喝,可等瞧清楚来人,又赶忙收了兵刃,呼啦啦凑了上去。
“道长,那妖人出现了!”
有个胖捕快抢先一步,肥腻腻的脸上有些慌张地叫道。
江尘的目光在众捕快身上逡巡一遍,皱眉道:“妖人在何处?”
“喏!”
那胖捕快赶忙指向身后的冷巷。
正要说些什么,可道人已经跃入半空,好似大雁般横空掠去。
“真是高人呐!”
他到了嘴边的话儿,最后却只剩下这一句呢喃。
“确实很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