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上次可没什么酒肆……。”
话未说完,就被当前那小贩打断,“许是新开的酒肆,又有甚奇怪的。”
说着,不由分说的便扯住陈二哥的衣袖,向着酒肆走去,那唤马五的小贩也在旁推波助澜。
那陈二哥眼见如此,只得压下心头疑虑,随着俩个同伴一同进了酒肆,后面那书生也赶忙跟了过去。
三个小贩与书生刚入了里面,忽有个低矮的老头儿迎了过来,老头儿身高五尺,尖嘴猴腮,唇上留着两撇儿鼠须,呲牙一笑,那模样儿活脱脱好似一只成了精的大老鼠。
“几位客官,是来打酒喝么。”
那老头儿堆着笑脸道。
“废话,不喝酒难道来你这儿喝茶?”当前那小厮放下了肩上担子,有些鄙夷地说了句。
“嘿嘿,客官真会说笑。”那老头儿也不恼怒,麻溜儿用个抹布在一副桌凳上擦拭几番,引着几人落座。
这酒肆不大,只摆了两张桌子,三个小贩占了一处,那书生也识趣儿的独自去了另一处。
第244章 失踪
“店家,你这酒肆莫不是新开的?”陈二哥解下腰间短刀,放在桌上,皱着眉头问道。
那老头儿瞥了一眼,笑嘻嘻道:“客人说的不差,小老儿这酒肆却是刚开门没几日!”
“哦?”陈二哥眉峰竖起,疑惑道:“这地方可是闹了妖怪,店家还敢在此经营酒肆,难道就不怕妖怪?!”
“嘿嘿,小老儿到了这般年纪,还能有几年好活?哪会怕他什么妖怪哩。”老头儿笑了笑,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又说道:“不瞒客官您说,小老儿并非本地人士,在此开下这间酒肆也不过图个清净罢了。”
“靠近郡县的官道固然行人多些,可也免不了要受官府叨扰,几番盘剥下来,哪儿还有什么银子落下哩!”
此话引得几个小贩连连点头,他们去县中贩卖货物,可没少受那些儿丘八欺负。
陈二哥瞧着老头儿也是个可怜人,当下放下了些儿戒心,笑道:“今个儿我等也照顾店家一番生意,且来三碗酒水吧。”
“得嘞!”
老头儿拉长了嗓音儿,转头麻溜儿的转入了后厨,不多时,便提来了酒坛子与几个粗瓷碗来。
他伸手拍开了酒坛口的封泥,摆开了三只大碗,一一满上,有些儿混浊的酒水透着醉人的醇香。
三人忍不住抽动几下鼻翼,齐齐咽了口唾沫。
“此乃小老儿自个酿的酒水,客人请慢用!”
“去去去,恁多屁话!”
打前那小贩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老头儿也不留下碍眼,笑着退了下去。
小贩端起酒碗灌了一口,咂吧几下嘴巴,嘿然笑道:“没想到这偏僻地方儿,竟还有这般好酒!”
此话勾起了那马五腹中的馋虫,赶忙解了解粗布腰带,脱下上身布衫,搭在一旁的凳子上,与陈二哥招呼一声,便端起酒碗喝了起来。
待二人痛饮了几口,抬眼一瞧,却见陈二哥依旧端坐那儿,似泥塑雕像般一动未动。
那马五差异瞧去,“二哥怎地不吃?”接着却似恍然大悟,嬉笑道:“难道二哥是害怕嫂子知道不成?”
“放屁。”
陈二哥被说中心思,脸色不由一红,兀自强辩道。
“嘿嘿,这地方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没人看见,只我与刘竹竿两人,二哥尽管吃个痛快,谁会与嫂子嚼舌根哩!”马五拍着胸脯儿,豪气干云的说道。
“那是,那是,俺们哥俩担些利害,二哥还怕什么。”那唤刘竹竿的小贩在旁撺掇。
“哪个是怕那婆娘!”陈二哥脸一沉,端起眼前酒碗,咕嘟嘟便灌了起来,那俩小贩见了,也笑嘻嘻各自吃酒。
只余靠墙些儿的书生一人,伴着空桌冷椅,舔着干涩的嘴唇,暗自咽着口水儿。
少顷。
几个小贩打了个酒嗝儿,晕乎乎喊店家结账。
后厨的芦苇席子掀开,那老头儿笑容可掬地说道:“客官,一碗酒水两文钱,拢共六文钱。”
那叫刘竹竿的小贩一听,顿时好似炸了毛的野狗般跳起,叫嚷道:“娘的,就这碗猫尿儿儿也值得两文钱?你这老东西怕不是黑店?!”
闻听此话,老头儿有些不乐意了,针锋相对道:“小老儿做买卖向来童叟无欺,你这厮可别平白污人名声!”
“这酒水寡淡无味儿,最多值个一文钱罢了,你这老东西黑了心肠,还怕人说?”刘竹竿打了个酒嗝,对老头儿反唇相讥。
“胡说!”老头儿气呼呼地指着其鼻子说道:“适才你这厮还说好酒来着,如今又改了口风,怕是想要借此赖账吧。”
“谁说好酒咧?”刘竹竿转头与同伴使了个眼色,嘿嘿笑道:“你这老东西且问问,若是有人听见,小爷便给了你两文钱。”
“这厮适才所言,客人难道就没人听见?”
老头儿苦着脸,看向了那小贩马五。
岂料,对方眼珠儿一翻,呢喃道:“哎呀,头好晕,头好晕啊。”
老头儿再次瞧向陈二哥,那陈二哥脸色变换几遭,却也并无任何言语。
他心知同伴这般耍赖有些儿失了道义,可能省下一枚铜板,到了县里也能买个窝窝头填一填肚子。
老头儿无奈,最后,目光却转向了毫无存在感的书生。
“这…!”年轻书生本躲着就瞧个热闹,没想到会牵连到了自个儿,他犹豫了几息,低声道:“方才…那位壮士好像是说过此话。”
几个小贩顿时愕然,老头儿却笑得合不拢嘴,赶忙对着书生连连作揖道谢,转头笑嘻嘻瞧向那刘竹竿,唇上两撇儿鼠须翘起,颇为得意地道:“客人还有何话要说。”
刘竹竿脸色铁青,好似吃了狗屎一般,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末了,翻手从腰间摸出俩铜板扔给了老头儿,回头狠狠盯了书生一眼,就要挑起扁担离去。
陈二哥与马五没多说什么,也各自摸出钱付了账。
“客人,这点儿铜子可不够酒钱。”老头儿冷不丁说了句。
“诶?”
几个小贩一愣,刘竹竿心头正窝着气,眼珠子一瞪,扯出来腰间柴刀,骂道:“你这老东西啥意思,莫非真个是黑店不成?”
刚想要上前恐吓对方一番,忽而一阵的天旋地转,竟直挺挺往后扑倒在地。
“刘竹竿?”
那陈二哥与马五大惊失色,喊了一声,可就在这时,马五也双眼一翻,四仰八叉的昏了过去。
眼见俩个同伴相继倒地,只怕是傻子也能猜出这酒肆有问题了。
陈二哥赶忙抓起桌上的短刀,想要砍死身前的老头儿,刚举起刀身,身子便踉跄了几下。
他眼前的景物好似蒙上了重重阴霾,视线也越发的昏暗,勉强坚持了几息后,终究也扑通仰倒在凳边。
隐约间,听见那老头儿笑道:“这肥羊儿有些块头,却须卖个好价钱哩!”
陈二哥心头惊惧万分,可意识也在此时彻底陷入了黑暗当中。
适才还热闹的酒肆恢复了平静。
老头儿缓缓转过脸,笑容可掬的瞧向了唯一的“客人”,双手合拢道:“多谢公子刚才替小老儿说上句公道话。”
第245章 羊皮
那书生打了个激灵儿,脸色刷的白了,慌忙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老头儿直起身,咧嘴一笑:“似公子这般仗义执言的厚道人,世上可不多了。”接着又故作惋惜的摇头叹息道:“可惜呐,方才的事儿公子皆瞧在眼中,此番怕是不能放公子安然离去了!”
“饶命,饶命啊!”年轻书生心肝儿一颤,“扑通”跪地哀求叫道:“我与那几人并非熟识,只须店家放我离去,此间之事绝不会对他人提起。”
那老头儿听罢,却是笑嘻嘻道:“小老儿在这世道摸爬滚打了几十个年头,若是因着一句话儿便将你放走,怕已不知死了多少次哩。”
不等那书生再次讨饶,老头儿已从袖口处摸出一团儿白色药粉,鼓起腮帮子轻轻一吹,那书生顿时眼珠儿一翻,栽倒在地。
“啧啧,今日当真好兆头儿。”
老头儿拍了拍手,手脚麻利的跑去了后厨,等转回时,手上已多了几张羊皮。
他来到三个小贩与那书生跟前,褪去了几人衣物。
将那羊皮子往人身上一盖,叽里咕噜念诵了几句咒语,一个大活人眨眼功夫已成了只肥羊。
那老头儿依次施术,活人当即没了踪迹,余下几只呆头呆脑的肥羊挤在酒肆里。
随后,又被连踢带骂的赶入了后厨当中。
…………………
“嘎嘎…!”
一群黑羽乌鸦盘桓在村头的树杈上,身下一堆堆新鲜的土丘吸引着它们的目光,里面那充塞血腥味儿的尸骨,正是乌鸦可口的美味儿。
几只乌鸦耐不住本能的诱惑,振翅落下,正要凑上去寻觅一番。
忽而。
一阵轰隆隆马蹄声陡然响起,地面也剧烈振动不止,那几只乌鸦受了惊吓,登时扑棱棱飞回了树上。
“停下!”
随着一声喝令,几百铁骑齐齐勒住缰绳,动作整齐划一,可谓精锐中的精锐。
“张道长,便是此处么?”
唐搏虎倒持着马槊,皱起眉头,打量了一番眼前破败的村子,却没瞧出有何出奇之处。
“错不了!”
邋遢老道颔首说道,他对自个儿的追踪法术十分有信心,那李裨将的气息便是在此消失的。
“哦?!”
那唐搏虎左右瞧了瞧,忽而眼珠儿一亮,却是注意到村口不少新埋的那些个土堆,当即大手一挥:“儿郎们,与本将速速把这些土丘掘开!”
几百余骑兵轰然应诺,哗啦啦翻身下马,三五成群的用手上兵刃挖掘泥土,不多时,便有人跑回来说道:“将军,这下面埋的都是些儿贱民的尸体,血迹未干,瞧起来都是死于刀兵。”
唐搏虎缓缓打马上前,瞧着那一个个坟坑里肮脏血腥的尸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可转了一圈儿,也没啥别的发现。
这时,又有个骑兵捧着截森寒的枪头,快步跑了过来,“报……属下在地上找到了这个!”
“咦?这不是李庆那小白脸儿所使的镔铁枪头么?!”唐搏虎一愣,赶忙接过那截枪尖,定神打量几眼后,心中更是笃定无疑。
他心中一动,打马回了那邋遢老道身前,扬了扬手上的物事儿,咧开嘴笑道:“张道长的法术果然神妙,这截兵刃正是李裨将的。”
邋遢老道点点头,淡然道:“这些儿村民身上的血迹未干,那人定然尚未走远,这枪头显然是被飞剑给斩断的,尚有一丝剑气残存,正合老道用来施展追踪之术。”
“那就有劳张道长了!”
唐搏虎笑呵呵的抱拳道。
他平日里虽与那李庆颇为不对付,可出发时将军曾言,此行若是提不回那贼道的脑袋,便要砍了他的脑袋抵帐。
因着如此,他才如此卖力,更不敢耍什么别的心眼儿。
随着邋遢老道念咒施法,一团儿黑光附着在了枪头之上,紧接着显出个青袍道人的身影。
那青袍道人好像正在赶路,忽而身子一顿,抬眼瞧向了眼前虚空处,他笑吟吟似说了句什么,继而袖袍一挥,影像也就此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