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想要当酷吏,为了权力?”
尉迟破军问道,他很好奇,这么聪明,甚至聪明得有些妖孽的周铁衣,为什么想要当酷吏。
“因为怕。”
周铁衣平静地回答道。
“圣上想要修道,这朝政他是越发难以管控,再加上诸子百家阻拦,又要防备着天后,一名好用的酷吏,已经是大势所趋,这酷吏我不当,有的是人当,与其刀在别人手里,不如在自己手里。”
周铁衣说得情真意切。
若他周家只是看戏的,大不了躲远一点。
但眼前局势已经明明白白。
他周家首当其冲!
祸患起于忽微,今日周家看起来家大业大,和天后的娘家都掰扯得有来有回,但是天后一旦临朝,酷吏一出,说不得第二天就满门尽灭!
尉迟破军没有骂周铁衣,而是沉吟了许久,才说道,“有三司在,事情何至于此。”
三司对抗天后加酷吏的组合,周铁衣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何故发笑?”
“只是想到三位太看得起自己了。”
从说出圣上需要一名酷吏开始,今日谈话,尉迟破军就不可能让第三人知晓,不然他周铁衣和尉迟家都落不得好,所以周铁衣就没有了什么顾虑。
“三位虽然是国之柱石,但还是有人可以替代,但天后有人可以替代吗?”
周铁衣反问道。
一个从危难之时就结识的发妻,一个生下太子的皇后,一个帮助圣上平衡佛道矛盾的内贤。
数遍天下,暂时也找不出替代的人!
也就是说,在这次政治斗争中,天后可以多输几次,但三司一次都不能输!
政治斗争的保命符,不在于你多有用,而在于你是不是不可替代!
这天下离了谁都可以转,但有些人真的是一时间无法更换!
尉迟破军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你今天来是为了点醒我的?”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有些不敢信。
这周家子,心思深沉,何至于此!
周铁衣拱手行礼道,“我酷吏的路已经被儒家断了,现在能够仰仗的,唯有右将军,替我接上这条路。”
尉迟破军越是听到周铁衣分析,越是胆寒,这种人留在身边,借助自己权势和天后争斗……
实乃天下之大不幸!
尉迟破军一时间念头纷呈,竟然没有了往日的雷厉风行,脑海中仿佛闪过一幅幅尸山血海的画面。
修行到他这一步,一言一行影响千万人不是说说而已,所以脑海中那些凌乱画面是真的,是自己任用周铁衣之后的画面!
“你知道若我答应你今日之事,天下人有多少会家破人亡吗!”
“我周家都没了,哪还顾得上天下人!”
尉迟破军手指敲打着桌面,“梅清臣评价你是治世之能臣,这话说了半句,我今日也给你一评语,好凑个整。”
周铁衣再拱手,“小子受教。”
“你十年隐忍,心思深沉,藏人所不能藏,忍人所不能忍,若在邪道,实乃乱世妖孽。”
周铁衣平稳地受着。
什么叫敲打,这就叫敲打!
这话今日若传出去,他就只能够躲进深山老林里了,要么出家为僧,要么受律为道。
“你知道我注疏的是什么吗?”
“小子猜不到。”
尉迟破军呵呵冷笑了两声,然后叹息说道,“你去守边关吧,这朝堂之上的事还早着呢,现在满朝诸公,都让着儒家和梅清臣,想要看他们冲锋在前,我们兵家也让着他们可好?”
尉迟破军说完,周铁衣就知道今天来找尉迟破军这条路死了,白费他这么多口舌。
这位虽然还是兵家大将,但已经许久不领兵,又在这天京繁华地,享了二十年的儿孙福,虽然模样还是壮年,但终究是老了。
人老,心就软。
若左将军在此,断不会这般!
周铁衣放下手,在尉迟破军皱眉下,穿好飞鹰服,神色越发飞扬,“若那梅清臣真是完人,我见他退八千里又如何,可惜他不是,我周铁衣凭什么让着他!”
不等尉迟破军呵斥,周铁衣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右将军的注疏差了点兵家火候,让兵家显得怕了他儒家,若左将军在此,断不会如此注。”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周铁衣自然不能够再留把柄在尉迟府了。
“什么火候?”
“左将军应该会写,请开诏狱,令周铁衣彻查梅青臣及其朋党欺君纵容之祸。”
“混账东西!”
尉迟破军的怒吼传遍整个右将军府,右将军府半数草木尽皆枯萎。
这下天下人皆知,周铁衣至右将军府,被尉迟破军怒斥,不欢而散。
刚刚尉迟破军对自己评价的那段话再传出去,也没有之前的杀伤力了。
“你如此激我,不怕我杀了你?”
“若杀人有用,圣上早就宰了梅清臣了,何况老将军留着我,关键时刻抛出去吸引天后火力,总归是有几分不可替代的作用。”
尉迟破军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拿周铁衣怎么办,只得说道,“滚出去,我当你今日没有来过!”
虽然扑街早就有心里准备了,但数据不好,还是有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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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五十章都这个质量。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有一百二十章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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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2章 天下之大,皆可杀
见周铁衣神色匆匆,从书房里被赶出来。
尉迟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上前把住周铁衣的肩膀,小声说道,“祖父正在气头上,等过两天我给你求情。”
“等会儿我们哥俩去喝酒,我给你说说怎么向祖父道歉。”
他认为今天一定是周铁衣心高气傲,所以才惹得尉迟破军发怒的,不过这对自己正好,倒显得祖父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机会。
果然,祖父是爱我的。
周铁衣先是愣神看了一下尉迟敬,我这个点,还要忙许多事,谁陪你去喝酒啊?
刚好在里面受了气,就报应在伱身上,也是因果循环!
于是恭维道,“小弟我才疏学浅,不如尉迟兄长已经是儒家七品,又能在右将军面前时时学习,本来兄长应邀酒会,应该虚心请教,但实在是家中有母担忧,应该先回去禀告母亲。”
尉迟敬一愣,看了看书房,心里美得跟蜜一样,这周家小子刚才来的时候,油滑得像泥鳅,自己怎么都敲打不了。
进了祖父书房一趟,就像换了一个人,果然还得是祖父出手啊!
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哪里,哪里。”
随后就听到周铁衣大声说道,“兄长学问,小弟不及十分之一,来日有空,再来讨教,兄长且在这里留步,不敢劳烦相送。”
尉迟敬看着周铁衣独自走了,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不是应该进去说说情?
还没有等他想清楚。
就听到祖父在书房内说道,“尉迟敬,你给我滚进来!”
尉迟敬连忙走了进去。
等进了屋,才发现祖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反而神色平静,仍然拿着那篇《乞罪表》在看,尽管这表文他已经看了一天了。
“祖父,周小弟毕竟年轻,心高气傲也是正常,但颇有才干,我若能够收入麾下……”
尉迟破军放下手中的《乞罪表》,平静地看向尉迟敬,“你去将圣像下的教子棒请来。”
“啊?”
尉迟敬一时间不知所以,我也没犯错啊。
那梅家小子被打一顿,是因为他玩忽职守,我可连补荫官都不是!
“啊什么啊,我就想要考校考校你的学问,看你是不是真如周家那小子说的这么有才。”
尉迟破军的语气仍然平静。
半个时辰之后。
右将军府的老老少少,连带着府外的武勋们都被惊动了。
听说尉迟破军考校长孙学问,发现尉迟敬平日里偷懒,书没读懂,所以打断了三根教子棒,将尉迟敬打得半死。
多亏孙女拦着求情,才没有当场给打死!
······
周铁衣自然是没有心思管右将军府的家务事的。
出了右将军府,早有一辆家里面的自走车等着。
周铁衣上了车,里面坐着公输管事。
周铁衣倒是不觉得意外,出了这么大的事,公输盛不出现才意外。
“二叔。”
车里没有外人,周铁衣喊了一声。
公输盛应了一声,然后抬起机关手,也不需要有人在前面看路驾驶,自走车就像是装了定位雷达一样,往玉京山而去。
周铁衣笑道,“二叔知道我要去哪?”
公输盛再认真瞧着周铁衣,说道,“我知道你要去哪?但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周铁衣望向窗外,说道,“刚刚在右将军府里,老将军说我心思深沉,善于隐忍,二叔知道隐忍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公输盛心思机巧,他知道周铁衣的意思,但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抬起机关手,放在暗格敲了敲,暗格自动滑出,里面放着一瓶冰好的梅子酒,酸酸甜甜,这个季节,最适合解渴。
用自己完好的另外一只手取出梅子酒,又拿了两个冰好的杯子,给周铁衣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