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将讲述我的故事,希望精灵和矮人,还有你,比尔博。”树须说:“不要再打断我的发言,因为树人回忆一件事非常困难,因为他经历得太多,重新调整语言将之描述出来费时费劲。”
在座的精灵与矮人,还有比尔博俱向他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树须笑了——姑且将其古怪的扯动大脸上的胡子一样的树枝称之为笑容吧——他说:“一段时间之前——你们会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白袍巫师萨鲁曼不再四处游荡,不再去关心精灵跟人类的事务,在安格瑞诺斯特,也就是洛汗人类口中的艾辛格,定居下来。”
“起初他可谓默默无闻,但后来名气越来越大。据说,他被推选为白道会的领袖,但结果并不太好。现在我怀疑萨鲁曼是不是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走上邪路,包藏祸心了。但是,不管怎样,他过去没给邻居带来麻烦。”
“我过去曾跟他聊过。有段时间他总在我的森林里出出入入。那段日子里他很有礼貌,总是先征求我的同意,并且总是热心聆听。我告诉过他许多事情,那都是他靠自己绝不会发现的。但他从来没用类似的讯息回报过我。我就根本想不起来他告诉过我什么。并且他变得越来越守口如瓶。他的脸,就我所记得的——我已经多日没见过他了——变得就像石墙上的窗户,还是里头装着百叶窗的那种。”
弗罗多发现,树人的发言确实如他所言,又长又繁复。
但很多人,我是指——埃尔隆德、甘道夫、格洛芬德尔他们全都变得严肃起来,矮人与阿拉贡他们也都沉默不语。
只有银白君王不动声色地看着激愤的树人,金色的竖瞳里光芒闪烁。
而树须的发言也越来越激昂,甚至生气:“我想现在我明白他在搞什么鬼了。他密谋想成为一方霸主,心里想着金属和轮子,一点也不关心那些生长之物,除非它们服从他的指派。更重要的是,他就是个邪恶的叛徒。他跟那些肮脏的东西,跟那些半兽人为伍!”
此言一出,所有人一片哗然。
“卟勒姆,呼姆!”树须大声说:“是的,白袍巫师堕落了!还有比那更糟糕的——他开始进行某些非常邪恶的实验。因为在大黑暗时代出现的邪恶之物有个特征,他们受不了太阳。可是萨鲁曼却让他的半兽人尽管痛恨太阳,却能忍受阳光。我怀疑他究竟干了什么?他们是被他扭曲摧毁的人类吗?还是他把半兽人跟人类这两个种族混血了?那可真是罪大恶极!”
“银白之王曾警告过我,小心白袍巫师!”树须低声隆隆咕哝了片刻,仿佛在宣读某种深沉的、来自地下的恩特语诅咒。“但我一直以为只是某种杞人忧天!到了最近我才发现,这事确实如此!他跟他那群肮脏东西居然大肆地破坏森林。在艾辛格与范贡森林的边界上,他们正在砍树——那都是好树!有些树他们就是砍倒而已,然后丢在那儿任它们腐烂——可恶的半兽人恶行!但大多数都被劈碎,运去喂了欧尔桑克的火炉。这段时期,艾辛格总是不断冒着浓烟。
“诅咒他,从根到枝!那些树有许多曾是我的朋友,我从他们还是坚果或橡实的时候就认识他们了。许多都曾有自己的声音,如今却永远消失了。曾经欢唱不停的小树林,现在只剩树桩和荆棘,一片狼藉。我虚度了岁月,疏忽了事务。这种行径必须制止!”
树须猛地挺身而起,捶了一下精灵庭院的石墙,震得整个会场瑟瑟发抖。
精灵们束手不语。
矮人眼睛瞪得老大。
人类极其惊讶的看着高大的树须,变得很谦逊。
树须的眼中闪着宛如绿火的光彩,胡子根根竖起,好似一把大扫帚。
“图尔卡·阿拉卡诺曾告诉我们,每一个种族都该为自己的生存而战。所以,树人在此宣布,森林将与白袍巫师为敌!”他轰然道,“这是树人的报复,也是森林的愤怒!但我想起银白之王的劝告,决定发起这次会议,想让精灵和矮人、还有人类小心,你们的敌人不止一个!他们早已行动起来,洛汗首当其冲。”
在那一刻,会议上的人哑口无声。很多人都被这惊人的消息震惊了。弗罗多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窒息死去。石桌上的戒指发着幽幽的光芒,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心上。
直到图尔卡打破沉寂。
“我已经听到了树人的声音,现在,你们还有疑虑吗?”王的声音柔和但坚定,眼神不怒自威。
余众皆沉默不言。
“很好。”银白君王说,他站了起来,伟岸的身躯在西沉的日光下几如神明。“世界在变化,变得危险,变得不可预知。但希望仍在!”
弗罗多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因为他突然有种预感,他将见证第三纪元中洲大陆最伟大的一刻。
王说:“敌人以为我们会陷入自我怀疑,会在绝望中崩溃,会恐惧,但我想说,他们错了。”
“矮人前来寻求帮助,他们会得到!”
“萨鲁曼选择堕落,那他将迎来审判!”
“索伦将失败,他的武器将被摧毁!欧洛都因的火焰就是他的末日!”
“朋友们,战争开始了!让我们向所有的黑暗宣战!胜利属于我们!光明必胜!”
精灵中的埃尔隆德、格洛芬德尔和盖米尔等人;
人类中的阿拉贡、波洛米尔和法拉米尔;
矮人中的格罗因和他的儿子吉姆利;
弗罗多和比尔博;
范贡森林之王;
巫师甘道夫!及其他一些人!
或拔出他们的长剑、斧头,或抚胸垂首,向天降之子,命运的眷顾者,誓言之践行者,炎魔斩杀者,精灵之友,安努米那斯之主,北方之王,龙之吼,银白君王、德拉克尼斯,图尔卡·阿拉卡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开始了。
图尔卡望着天边的夕阳,心里想到。
阿拉图与诺拉图目露崇拜的看着他们父亲。
于是,那一天,恢弘的号角重新被吹响。希望的风从幽谷最先吹起,它越过平原与河谷,来到北方。
安努米那斯的人类发出了浩大的呼喊:战争开始了!
吹过森林与高山,来到南方。
米那斯提力斯的魔君惊惧的大喊:战争开始了!
飞过大河与小溪,来到东方。
山下王国的矮人大笑:战争开始了!
穿过万丈大洋与虚空,来到西方。
凡雅、诺多、泰勒瑞三族精灵们齐齐低语:战争开始了!
最后,这个声音风一般的传遍阿尔达全境,几乎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因为他们都知道,终结这个纪元的最后大战即将开始。
第175章 各方云动
“那么,这个戒指我希望能由您保管。”弗罗多强忍着心中的激动,脸色通红的说道:“此物对霍比特人来说,是一个重负,但愿它能远离我们,远离夏尔。”
但图尔卡却对他说:“弗罗多,正如我之所言,每个人都有他的责任。虽然我能击败敌人,清除旧日的阴霾,但独独此事不在我能力范围。”
然后,银白君王在所有人惊讶、恐惧的目光中,拿起了那枚魔戒,将它戴到了他最小的拇指上。
“瞧。”
图尔卡说,举起手让所有人观看,只见什么都没发生。
弗罗多甚至一度以为,他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然而比尔博却开口说:“如果说多年前我还不明白,那么如今我确实感受到了命运的力量。”
“这个麻烦是一个笨霍比特人惹出来的,所以最好也是他出来拼个老命收拾善后。”他叹息道,“我在这儿过得非常舒服,写书的事儿也有不少进展。甚至结局我都已经开始构思了:从此以后,他幸福快乐地度过了一生。这结尾挺好的,纵然老套也无妨。可现在我得修改了,因为这看来是实现不了啦。起码,显然还要再添上好几章——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写的话。我该什么时候出发?”
波洛米尔吃惊地望着比尔博,但当他见到旁人全都对这个老霍比特人尊敬有加,他及时咽下了冲到唇边的大笑。只有格罗因露出了微笑,不过他的笑是源自过去的回忆。
“当然,我亲爱的比尔博,”图尔卡将魔戒从手指上拿了下来,像把玩一个小玩意儿似的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然后握在手掌之中:“这个麻烦确实是你惹来的,但现在你也清楚得很,这个麻烦已经和你无关了。你选择了放手,不能再收回。事实上,任何英雄也都只会参与伟业的一小部分而已。属于你的部分已经告一段落,你从此只是一位记录者。写完你的书吧,结尾也留着别改!它仍有希望成真。不过,也许你要准备好写个续集。”
比尔博微微欠身:“既然大人你这样说,那想来必然如此。而且我觉得自己是没剩下什么力气或运气来对付这枚戒指了。它成长了,而我没有。不过,现在问题又回来了:我们该拿这枚戒指怎么办?我们都知道,它该被末日火山的烈焰摧毁,但这期间,我们该拿它怎么办?”
图尔卡环视诸人,最终视线落到了弗罗多的身上:“很遗憾,弗罗多,这个责任属于你!我会替你扫平前往魔多的道路,但最终,那个选择必须由你完成,你明白吗?”他摊开手掌,放到弗罗多面前。
这不是预言,但随着他力量的增长,图尔卡如今对未来之事的感应也更强烈了。他隐约的觉得,护戒小队肯定还会诞生,但显然不会以原本的那个方式去进行。
只是再远的景象,他却无法看得更清,他只知道,这里面有两个他熟悉的身影。
他看了一眼双胞胎,只见他们虽然也像其他人那样,被他掌心的那枚金灿灿的小圆环深深的吸引了,但最终,他们还是和埃尔隆德、甘道夫、格洛芬德尔及阿拉贡他们一样,摆脱了至尊魔戒的控制。
弗罗多扫了一眼每个人的面孔,但没有人望向他。会议中大部分的人都垂着眼,紧紧的盯着那枚戒指,而剩下的又似乎在沉思。
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仿佛他正等着宣告某种厄运判决,他对此早就有所预感,可一直徒然期盼这一刻永不会到来——如今,银白君王揭破了迷雾,让他直面命运:他必须像比尔博那样,真正放下它,他才不会像咕噜一样成为魔戒的奴隶。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弗罗多凝聚了很久,才鼓起开口的力气,却诧异于听见自己的话语,仿佛有别的意志正借着他那微小的声音说话。“那我愿意承担它!”他说。
埃尔隆德抬起眼来看着他。刹那间,弗罗多感到那锐利的目光穿透了自己的心。“我认为这项任务正如图尔卡大人所言,是命运指派给你的,弗罗多。”他说,“这是个沉重的负担,沉重到无人能将其强压上旁人肩头。我不会将它强加给你,但你若自愿担负,我会说,你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并且,纵然所有古代的伟大精灵之友哈多、胡林、图林,乃至贝伦本人齐聚一堂,你也当在他们之中拥有一席之地。”
格洛芬德尔也说:“这个时刻属于夏尔的子民,他们从自己平静的田园中崛起,撼动了伟人的高塔与决议。所有智者当中,有谁曾预料到这一刻?抑或,正因为他们过于明智,才无法在此刻来临之前预知?”
“那便如此!”甘道夫看着银白君王将那枚戒指重新交还给弗罗多,说道:“圣白会议决定,将戒指交由弗罗多保管!我们所有人保护他,直至持戒人将敌人的武器彻底摧毁!”
其他人见此,俱低下了头,向持戒人献上崇高的敬意。
综上所述,图尔卡·阿拉卡诺在那个决定了中洲大陆命运的会议上公开向中洲大陆的黑暗宣战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这让在那个悲伤及黑暗的年代中备受折磨的人们大为振奋。
四月,万物生长的季节。
虽然西埃姆内特的洛希尔人已经经历过太多苦难,太多的悲伤,但此刻人们枯瘦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笑容。
因为今年雨水充足,广袤的湿地平原莺飞草长,嫩绿的草地延绵无边。可以预计,到了秋季,新生的马匹将比往年更加膘肥雄壮。而这对已经几乎丧失了希望的洛汗子民来说,是唯一的光亮了。
当然,也可以是那片土地下埋下的尸体实在太多了,将原本属于洛希尔人的希望之地灌溉得更加肥沃。
伊奥梅尔跑的很快,丝毫不顾这其实并不是那么符合他的身份。他穿着闪亮的盔甲,腰间挂着宝剑,奔跑间冰冷的锁子甲不时的发出咔咔的声音,但他脚步急促且轻灵,并未受到影响。
他大踏步的跳上了美杜塞尔德宫前的台阶,几下就跑到了宫门。紧接着他被守卫拦了下来。
“大人,请留下你的武器。”宫门守卫手上的长矛交叉在一起,出声道。
伊奥梅尔眼中兴奋稍减,他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士兵。你们怎么敢阻拦我?”
然而一个声音自守卫身后响起,“这是王的命令。”近卫军队长及殿门守卫哈马说:“伊奥梅尔大人,谁也不例外。”
“哈马。”伊奥梅尔惊讶的看着忠心的近卫军队长。
但有着一头棕红色须发,身形魁梧的队长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小声的说:“这是佞舌让王下的命令,伊奥梅尔,请原谅。”
东洛汗元帅、希奥顿的外甥,英勇的伊奥蒙德之子,伊奥梅尔听闻那个毒蛇的名字,眼中的厌恶赤裸而不加掩饰,但最终他只能叹息一声,交出了腰间的宝剑。
“好好保管,别让它有一丝的损伤,因为我有预感,我很快就要用上它了。”他对守卫说。
“请放心。”哈马接过宝剑:“我会亲自保管它。”
伊奥梅尔点点头,然后从守卫中穿行而过。立即有人们抬起殿门上沉重的木闩,将门朝内缓缓推开,粗大的铰链吱嘎作响。
伊奥梅尔踏入殿中。
第176章 伊奥梅尔(求订阅)
殿内显得阴暗而温暖。大殿既长又宽,影影绰绰,半明半暗。巨大的柱子支撑着高高的屋顶。不过,穿过东面深深屋檐下的一扇扇高窗,有一束束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显得光影斑驳。
透过屋顶的天窗,在袅袅上腾的缕缕轻烟之上,天空呈现出一种浅淡的蓝。地上铺着色彩斑斓的石板,脚下交缠着纵横交错的如尼文和奇特的图案。
那些柱子泛着暗沉沉的金色与其他辨不清的颜色,上面有着丰富的雕刻,另外墙上还挂着许多织锦,古代传奇中的人物在宽阔的布面上行进,有些因为年代久远而黯淡模糊,有些隐在阴影中而显得灰暗一团。
但有一块织锦被阳光照亮,上面有位骑着白马的青年,他吹着一支大号角,金黄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扬。
那匹白马昂着头,鼻孔又大又红,正因嗅到远方战场的气息而大声嘶鸣。碧绿和雪白的水花冲击着它的四蹄,围着它的膝盖翻卷飞溅。
这便是年少的埃奥尔,所有洛希尔人的祖先。很久很久以前他正是这样骑马从北方而来,奔赴凯勒布兰特原野之战。
但伊奥梅尔却无心重温祖先的荣耀,他经过大殿中央正用木柴燃着明亮火焰的长形火炉,停了下来。
“我王。”
他抚胸弯腰,行礼。
在火炉的前方、大殿的尽处,三级台阶之上有一座朝北面向大门的平台。台中央设有一张巨大的镀金座椅,椅上坐着一个年老佝偻的人,驼得几乎就像个矮人。但是,他头上戴着一圈细细的金冠,金冠的前额正中镶有一颗闪亮的钻石。他的白发又长又浓密,编成许多粗辫子,垂落在金冠下。他白须如雪,垂到了膝头。
他是希奥顿,森格尔之子。欧诺德罗河渡口一役中崛起的人类英雄之一。
正是他以及伊奥梅尔的父亲,奥德堡的伊奥蒙德,在欧诺德罗河渡口一役中消灭了东来的战车民国王伊恩二世率领的大军,短暂的恢复了洛希尔人的领地。
但此刻,他已经很老了,岁月的力量比刀剑更锋利,它们在希奥顿的脸上刻下了一条又一条的皱纹,旧日的英雄此刻眼神不复锐利,神情更是恍惚。
而曾经的战友,伊奥蒙德也早已在漫长的黑暗纪年那连绵不断的战争中逝去;就连希奥顿的继承人,王子希奥杰德都于艾辛河渡口一役中战死,徒留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孤苦的在这个看不到希望的世界中挣扎、苟延残喘。
在他脚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身形干瘦的男人,长着一张苍白精明的脸,垂着沉重的眼皮。像一条卷缩着的毒蛇,用他不怀好意的目光阴恻恻的注视着伊奥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