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佞舌格里马(Gríma),国王希奥顿的首席顾问。
殿中一片寂静。老人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直到那个像毒蛇一样的男子在希奥顿王耳边呢喃了什么,希奥顿王才开口说:“伊奥梅尔,你不在前线,回到这里干嘛?”
他的声音无力且沙哑,就像那些病重将死之人。伊奥梅尔仔细辨认,才听清国王在说什么。
啊,难道旧日英雄最终还是难逃岁月的辗轧?
伊奥梅尔悲伤的想到。他非常担心老人。但给骠骑王看病的医师一直被那个身形干瘦的男人控制,具体病情如何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而且,过问老王的病情,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事情。伊奥梅尔性子虽然火爆,也厌恶那个男人,但他依旧不敢逾雷池一步。宫廷中忠于骠骑王的人远多于国内任何人。他如果表现得过于急促,难免会被人诟病。
争权夺利,在人类世界永不过时。
“我王,前线战事虽然很艰难,但我们还在坚持。”伊奥梅尔说:“我之所以回到美杜塞尔德宫,是因为,我听说了一个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消息。”
“北方的号角被吹响,埃尔佩拉出兵了!”
伊奥梅尔的声音在昏暗的美杜塞尔德宫回荡着,几乎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不禁扭头看向了他。
“是的。”伊奥梅尔兴奋的挥动着双手,“那位至高的君王不日前向黑暗宣战了,他的大军已然南下,誓要扫涤世界的混乱。西方人类将迎来劫后的曙光!”
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个名字仿佛拥有魔力,几乎每个听到他名字的人都不禁张大嘴巴,高举双手,大喊道:“赞美银白君王,赞美图尔卡·阿拉卡诺。”
这喊声是如此的洪亮,且充满了希望,就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黎明前的黑暗,让光洒满了大地。
佞舌害怕极了。也许他一开始不是坏的,但如今他的心早已坠入黑暗。他名义上是洛汗国王的首席顾问,但暗地里却为白袍巫师效力。
而萨鲁曼到底都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北方那位至高的君王既然向黑暗宣战,那么,肯定不会是喊来过家家的,他有预感,他主人的阴谋和盘算马上就要落空了,留给白袍巫师的除了审判和死亡,不会有其他选择——是的,就连萨鲁曼的爪牙都不认为他主子会是那位大人的对手。毕竟这将近数十年来,关于北方之王的传说可一直不曾停歇。
甚至到了黑暗纪年末期,几乎所有人都在期盼,有人能解救人类世界。而这个人选,毫无疑问正是数十年前那位将中洲公敌都给逐出了大陆的北方之王。颇有‘安石不出,奈苍生何’的中土版意味。
“北方和我们早已断盟。”佞舌恐惧的在骠骑王耳边低语着,“他们不是来解救我们的,他们是来摧毁我们的。”
据说,那时候,这名卑鄙可耻的间谍不单是为了他主子,更是为了他自己。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等光明的大军推翻白袍巫师的统治,留给他的结局同样不会太好。
所以,他不断的向昏聩的国王喷溅他阴险歹毒的汁液,企图阻止那一天的到来。
希奥顿王麻木的跟随着佞舌的话语,缓慢的说着:“那又如何?别忘了,是谁在我们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时,不发一兵一卒,让我们独自赴死!又是谁,在我们最需要援助的时候,不闻不问,躲在他们安全的森林里、城堡中,高歌享乐!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险恶与悲伤与他们毫无关系。精灵!龙裔!皆不可信!洛希尔人只能靠自己,也只有自己!”
“关闭西方的通道,把所有人召集回来,我们必须守住埃多拉斯!埃奥尔的子孙必须自己保护自己。一如此前我们做的那样!”
听到国王说出此等的恶言,伊奥梅尔与其他的一些廷臣吓呆了。
“如此一来,我们的防线将彻底崩溃。”伊奥梅尔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埃多拉斯和圣盔谷无法容纳全部的民众,我们也没那么多食物养活那么多人。”
他愤怒又厌恶的瞪着佞舌,眼中的火焰几乎要烧起来。他摸向腰间,却独独忘记了,他的宝剑早已被留在了宫门之外。
“这是国王的命令。”首席顾问阴恻恻的说道:“伊奥蒙德之子,伊奥梅尔。听令,然后滚出去。”
“我不明白!”看着昏暗的角落中,那条毒蛇召集的流氓、打手开始压了过来,国王外甥悲愤的向希奥顿王喊道:“我王,你知道,这是错的!我们应该响应银白君王的号召,重申旧日同盟,如此,埃奥尔的子孙才能重新崛起!”
“你说得太多了!”佞舌看着他的最大对手已经被他手下的那些流氓、打手给控制起来,他才敢从台阶上下来。他凑到高大的伊奥梅尔耳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奸险的笑意:“伊奥蒙德之子,也管得太多!你以为你能拯救这个国家?不,事实会告诉你,洛汗必定会毁灭,你们所有人皆难逃一死!”
然后他大声道:“伊奥梅尔冲撞王上,被判逐出洛汗!永远不能返回!”
“不,你不能这样做!”伊奥梅尔愤怒的喊道。
“我可以。”佞舌笑说:“因为这是王上的命令。”
王座上,希奥顿王对外甥的苦苦哀求置若罔闻,他麻木的点了点头,说:“是的,格里马所言,即我令!”
第177章 伊奥温
宫廷里的争执惊动了一个人,她是伊奥温(owyn),伊奥梅尔的妹妹。
第三纪元3002年,伊奥温的双亲去世,希奥顿王收养了伊奥梅尔与伊奥温兄妹。彼时,由于从她母亲那里继承了优雅高贵的气质,长大后的伊奥温既美丽又无畏,比一般的男人都要高大,因而她又被称为“洛汗的白公主”或“执盾女士”。
她找到与那个毒蛇一般的男人手下纠缠不休的伊奥梅尔,大声说:“当心!这是王上唯一的继承人!雄狮再勇,亦有逝去之际!毒蛇再毒,亦有褪牙惨状!若是你们不想在不久后的某一天,被新王砍下脑袋,当知晓,在落难的王子遭遇困境时保留一丝敬意,并没有坏处。”
彼时,佞舌手下的那些流氓、恶棍们被女士的高贵与威严吓住了,他们中有人转身就走,有人哼哼唧唧地骂了一阵,自以为彰显了一番英勇后,阴狠狠地瞪了兄妹俩一眼,急速地回去向他们主子报告去了。
当现场只剩伊奥梅尔,伊奥温才对兄长说:“我糊涂的兄长啊,难道你不曾听说,王上变得日愈昏聩且不理朝事?如今美杜塞尔德宫里里外外皆由佞舌一人把控,他的耳目遍布埃多拉斯,他的爪牙充盈着王上的宫殿!只为找出不肯听从他命令的忠诚之人。”
伊奥梅尔说:“我只是不曾预料,王上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伊奥温叹息:“这非王上本意,他的心依旧有你,也有我。只是他被毒蛇的毒液侵害太久也太深,已无力分辨谁人才是忠诚良将,谁人是朝中蠹虫。”
“佞儿(worm)岂敢害人!”伊奥梅尔大怒,那一刻这名英勇、但冲动的王子几乎恨不得返身冲进美杜塞尔德宫,杀死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国王的首席顾问。
但一来他的宝剑被守卫收走了,二来,洛汗的白公主也在劝阻他。“如今你寸铁皆无,而且被判流放,如果你再冲回去,只能白白送死。现在,听我说!”伊奥温说:“我在深宫内院之际,听到一个声音说:银白之王已然向黑暗宣战!北方的大军即将南下!”
“是的,确实如此。”伊奥梅尔说,“只因我想将这一好消息告知王上,意想让埃奥尔子孙抓住这一良机,重拾逝去的荣耀,不想却被王上逐出了宫殿,放我于天涯海角。”
“这或许正是转机。”伊奥温急匆匆地说:“王都中充盈着太多敌人的间谍与爪牙,我的兄长!汝在此地毫无用武之地,但如今你可以骑上最快的马,带上忠诚的勇士,像我们祖父那样,去追随那位至高的君王,如此,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可以辖光明,重返埃多拉斯!”
伊奥梅尔沉默良久。似乎在思索,又似乎惊讶于一母胞妹的远见与果敢。
“请跟我走,妹妹。”伊奥梅尔说:“正如你之所言,美杜塞尔德宫中被毒蛇的毒液浸透了,我实不放心让你一人在此。”
可伊奥温却不愿离去,她回答说:“我们的舅舅还需要我的照顾,兄长。虽然他已不认得旧日的亲人、往昔的辛贝穆奈(Simbelmyn:注);但我不能丢下他。我还记得你我、希奥杰德,我们三人在王上的膝下嬉戏吵闹的日子,还记得一切未曾崩溃前的美好;所以,请你快走,去寻找拯救我们国家,我们人民的方法!而我则在此地照顾我们可怜的舅父,让他不至于孤苦一人、举目无亲。”
据说,那一刻伊奥梅尔显得犹豫不决。因为他不肯留下至亲的手足让她一人去面对那阴险恶毒、卑鄙无耻的敌人,可他的心又知道,伊奥温说的是对的。
“大人,请放心。”一个声音骤然响起,近卫军队长哈马从角落中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伊奥梅尔的宝剑:“我会保护公主,保护王上的。”
说着,他弯下腰,献上了王子的宝剑。
伊奥梅尔接过佩剑,说道:“希望我的长剑依旧锋利。”
“一如既往。”哈马直起腰。
很快,一阵轰隆的马蹄声打破了常年笼罩在埃多拉斯上空的哀伤与绝望,伊奥梅尔率领的约一百骑,从大门冲了出来,向西方而去。
于是,王子被放逐、银白大军即将南下的消息不胫而走!
终于,这座常年被哀伤与绝望笼罩着的洛希尔人王都开始喧闹起来,很多人用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远去的王子身影,盼望着光明的早日重归。
与此同时,佞舌及他背后的主子也听到了伊奥梅尔离去前,伊奥温说的话,结果佞舌及其背后的主子愤怒地派出了信使和杀手,想趁伊奥梅尔脱离洛汗的势力范围前,杀死希奥顿王唯一的继承人,彻底摧毁洛希尔人的希望。
但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彼时伊奥梅尔在忠心的臣属护卫下,穿过雪界河,沿着南北大道,急速向北。途中,伊奥梅尔可以清楚地看到,战乱给予洛希尔人带来的无尽苦痛。
原本富饶的西伏尔德地区如今除了茂盛的野草和荒凉的草原,早已百里无人烟。路旁的灌木丛、零星的枯树下,遍布惨死之人的骸骨。
更有甚者,一些新的尸体被挂在大道路口,在风中飘荡着,以此来警示所有胆敢反抗的洛希尔人、
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多是敌人的。
而在左边远方,大约三十多里格开外,白色山脉巍然耸立,蓝紫缤纷,群峰宛如黑玉,尖顶覆着皑皑白雪,被旭日晨光映得绯红。大片翠绿漫过洛汗辽阔的草原,白雾在河谷中闪闪发亮。
那是圣盔谷,洛希尔人最后的希望之堡。地形及坚固的防御工事,让这座历经无数战斗堡垒依旧屹立在白色山脉以北,即使面临着敌人十多倍的兵力,亦可坚守。
但伊奥梅尔没有停留,他甚至没有转过头去看一眼。从身后吹来的风,带着另一阵马蹄声。伊奥梅尔知道,那是追兵。敌人自他逃离埃多拉斯后,一直在捕杀他。
这让英勇骄傲的伊奥梅尔极度的愤怒。
和担心。
他害怕妹妹已遭遇不测,他想过停下来和敌人一决生死,但伊奥温的话语不时地在他耳边响起。
“你必须完成你的使命,正如同我们祖父做的一样。追随银白的君王,然后拯救我们的人民!”
想到离开前,伊奥温脸上的那抹微笑,伊奥梅尔不禁咬紧了嘴唇,铁锈的味道充盈着他的口腔。
我一定会的!
伊奥梅尔攥紧了缰绳,让风在他耳边吹得更响。在那之后,或许他可以卸下所有,和敌人痛快决死。
“伊奥梅尔大人,艾辛河渡口有敌人驻守,我们无法直接通过。”
前方的骑士折返喊道。
庆幸于他们骑得都是洛汗最好的骏马,几乎每一匹都是千金难换的国王之宝,伊奥梅尔他们奔跑了半天一夜,终于,美杜塞尔德峰的阴影跃然眼帘。
而峰下,艾辛格那邪恶的火光,阴森的嘶喊依稀可见、隐约听闻!
伊奥梅尔一拉缰绳,胯下追风神驹立即停下脚步,乌黑的嘴角挂着几缕白沫,通灵的眼眸中透着浓浓的疲倦。在他身后,这支伊奥雷德人人疲倦又饥渴。但这些洛希尔人的骑士努力的挺直腰,一言不发,在他们身上,随身携带的刀枪盾斧并未丢弃。
“我们从阿多恩浅滩过河。”伊奥梅尔看着西北方向的那抹火光与大山的阴影,又看看一里格外的渡口,大声道:“那里距离白袍巫师更远,他不会想到。”
然而就在这时,艾辛河北岸响起了激烈的喊杀声。
注:辛贝穆奈(Simbelmyn)是一个洛汗语名称,意为“永远铭记”,因为它们经常生长在亡者安息之地。该词由洛汗语中的simbel(“永远”)和myne(“内心”)组成。
同时,又名微洛斯、阿尔费琳,是一种白色小花,通常成片生长在草地上,一年四季开放,但并非不凋花(指花干后仍会凋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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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大军南下
图尔卡骑在圣灵呐哈尔的背上,在阳光的照耀与圣洁的鲜花中穿行,整座安努米那斯都在欢呼。
人们聚集在街道两旁,带着希望为国王送行,尽管这份希望中还掺杂着对于战祸的忧虑。但他还是看见希望的光彩就闪耀在市民的脸上。
将近一百年过去,北方强盛远超南方。
只见,一条由战马和披甲士兵形成的河流从整洁宽阔的街道上走过,钢甲踩在石板与摩擦间发出的咔咔声如同一个战争的号角。
此战埃尔佩拉出动了足足十六个军团,近十万人(六千人一个军团)。而这九万多人几乎全都披着钢甲、手持长矛,腰间别着制式的长剑,背上挂着绘有展翅巨龙图案的盾牌。
更有足足近一万二千人的重装骑士。
他们中有人具有一部分努门诺尔人的血统,虽然很稀,但是的,他们是杜内丹人的后裔。剩下的很多是此前图尔卡从魔多解救出来的人类的后裔,更是北方游民与山民融合后的种族。他们在埃尔佩拉这片被西方诸神祝福过的土地上诞生,在此嬉戏,在此成长,远比一般人类更强壮。也更智慧。
其中最精锐的当属经历过摩瑞亚一战的老兵。他们每个人都身披重甲,手持巨大的长矛与盾牌,他们精神饱满、训练有素,足以比拟中古人类。
这些战士亦愿意为他们的国王付出一切,哪怕生命。只因他们的统帅是图尔卡·阿拉卡诺,中土第一位龙裔!受诸神眷顾者!至高王!
“万胜!”
人们大喊。
震天的欢呼此起彼伏,直至汇聚成一个声音。
“皇帝万岁!图尔卡·阿拉卡诺万岁!”
几乎所有目睹过北方军容的人们都坚信,此战乃希望之战,人类必将在此战过后,成就无上荣耀。
那是近十万全副武装的高大战士,不是只会挥舞粪叉与木棍的农夫!
没人能抵挡此等威势。
不过,图尔卡心情却很平静。他甚至没戴头盔,只是用额冠将头发束起来,蓝色的披风垂在身后,盖住了圣灵矫健的背脊,亮银的盔甲神圣又威严。
彼时,虽然他心中虽然依旧怀抱着对中土的爱,他样貌也依旧没变,但图尔卡却知道,他老了。这个老指的是:他的力量越发强大了,虽然伊露维塔的祝福让他不受阿尔达规则的束缚,但他的心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日渐疲倦。
这是长生种必经的过程,图尔卡也不例外。
也许,这一战过后,我的责任就完结了。图尔卡心中想道——他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到了观礼台某个身影上。
时间真是件强大的武器。曾经那小个的婴儿如今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