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将这张薄薄的纸浏览了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背面一个小豆腐块一般的文章上。
文章很短,但是立意嘛,有点意思。
他眯起了眼睛,将这篇小文章仔细的看了一遍,表面上似乎没什么,通过一个边关小城的案子,解析案件的判罚原因等等。
很能说服人。
但李承乾却从中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息。
上辈子无聊在办公室里看了十几年的报纸,甚至单位对于登上本系统的报道每年都有宣传指标的,宣传什么,怎么宣传,要达到什么目的,每个月都会下发指导意见,统一宣传口径。
但很明显,大庆版本的这份报纸并没有这样的指导意见。
说是内廷会对刊登的内容进行审查,但内廷那帮人懂个屁的宣传啊!
“报纸这种东西放出来,却不知道如何监管,当真以为是内廷出的,就能掌控一切了吗?老头子还是太过自信了啊!”
仅仅是第一张报纸,一篇豆腐块的新闻,就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了。
不舒服的原因也很简单,文章的作者通过这篇小文章潜移默化的传达着某种理念。
“且看看吧,只是一篇文章而已,过段日子再看看,这究竟是偶尔,还是真有人高瞻远瞩,看到了报纸的重要性,要想通过报纸暗渡陈仓吧。”
“表哥,外面风大,你的身子还弱,不能吹风。”
一阵凉风袭来,还夹杂着几片雪花,林婉儿不禁一缩脖子,看着还盯着报纸起劲的李在乾道。
“谁告诉你我的身体不能吹风的,都是骗他们的。”李承乾笑了笑,看着冻的有些发抖的林婉儿,“倒是你,身体刚刚恢复,的确不能吹风,是我疏忽了,回屋吧。”
说动,他敲了敲轮椅,在一阵咔咔声中,轮椅便从摇椅状态变回了轮椅。
即使看了好几遍,林婉儿还是觉得很神奇,起身推着轮椅问道,“表哥,这就是那个归子田造的吗?真的是灵巧啊!”
“是他打造的,不过是我想出来的点子,归子田这个人啊,技巧很熟练,但就是缺乏一点创造力,还需要历练。”
“表哥你想出来的?”这下子,林婉儿一双大眼睛一亮,“真的吗?”
“你表哥我还会骗你不成?”李承乾微笑道,“对了,姑姑还好吗?”
“母亲一切安好,只是担心表哥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好,让她不要担心,倒是你,身体调理的虽然不错,但还是有些虚弱,以后不要随便出来乱跑。”
“怎么会呢,我平常都在长信宫的。”
“怎么,姑姑没有让你去上学吗?”李承乾笑了笑,问道。
说起来,庆帝受了叶轻眉的影响,在京都开办了学堂,不过,这个学堂收费颇高,只收富贵人家的小孩,譬如说范闲的那个妹妹。
想到范闲,又想到范若若,在这个时间点,范闲是不是开始教导他这个妹妹三步走原则,跟她聊十日谈,开始了腹黑妹子的养成。
嗯,应该是的,不过,红楼梦应该没有了,想到自己的杰作,他不由笑了起来。
“母亲觉得我的身体刚刚康复,现在不宜出去,所以只是让我在宫里读书。”
提到这件事情,林婉儿心情有些低落,从小在深宫长大,她对于宫外的世界亦是十分的憧憬。
“这样啊。”李承乾看着林婉儿,忽然问道,“上次我让你读的书,你读的怎么样了?”
“哦,那些啊!”想到李承乾之前让自己读的那些书,林婉儿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我是看了一些,后来母亲不让我看了,说是看了这些,将来会吃亏的。”
“吃亏?”李承乾拍了拍婉儿的小脑袋道,“婉儿啊,别听你娘的,不读那些书才吃亏呢,特别是女诫,这本书是让你了解世人对女子的看法,以及一些忌讳,不是要你完全遵照着做,而是要你未来不要让人在这方面抓住把柄,学会如何规避风险,学会如何在规则的范围内给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林婉儿听的似懂非懂,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李承乾。
“好吧,你还小,说这些太早了,你回去呢,拿着书去问你娘,你就问她,如果我想违背书上的教诲,但是又要让别人无可指摘该怎么做就行了,以你娘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找到答案的。”
“是!”
林婉儿虽然不是怎么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太子哥哥,母亲让我问您最近方不方便?她想请你赴宴。”
“方便,我哪天都方便,闲的都发慌了。”李承乾笑眯眯的道,“不过,这好好儿的,她为什么要请我赴宴呢?”
“我不知道。”林婉儿摇了摇头,“不过,母亲最近似乎遇到了烦心的事情。”
“她还有烦心事。”李承乾道,“她现在手掌内库,是天下第一大富婆了,这么有钱了,还会有烦心事儿吗?有什么事情不能用钱解决的?”
林婉儿还是摇头。
“除了我,还请了谁?”
“我不知道,母亲没说。”
就在这时,一个齐五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到林婉儿,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
李承乾轻轻的皱了皱眉,“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秦元遇刺。”
“什么?”李承乾不自觉的双手一撑椅把,差点站起来,“秦元遇刺,他怎么会遇刺?现在情况怎么样?”
“前胸中了一剑,但并没有伤到要害。”
“刺客呢?”
“已经死了。”
“查到什么人了吗?”
“从武功路数上看,应该来自东夷城。”
第47章 这是有人想揭东宫的盖子啊!
东夷刺客就像是一口定制的大黑锅。
只要一有人遇刺,无论是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
凡是查不到线索的,找不到缘由的刺杀都可以往东夷身上扣。
反正东夷城有大宗师坐镇,徒子徒孙又多,不怕。
所以说,四顾剑这个大宗师,就是颗老鼠屎,把各国的政治生态都搞坏了。
秦元是东宫的侍卫首领,想要刺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平常的时候,都是身着重甲,身边跟着大批的东宫侍卫,很难刺杀。
不过,刺客也没那么傻。
人家是趁着秦元休沐的时间,在回秦府的路上,突然刺杀。
刺客一共三名,剑法凌厉,实力强悍。
三名刺客,一名八品,两名六品。
在秦元孤身一人,最为松弛的时候,突然出手刺杀。
这样的配置,不要说刺杀秦元,便是刺杀宫典都足够了。
可偏偏就出了问题。
在这场刺杀中,秦元暴露出了超出所有人预料的超强的实力。
在先中一剑的情况下,以无与伦比的实力将三名刺客全部扑杀。
目击者称,秦元展现出了极为凶猛的打法,爆发性的力量以及惊人的决断力,让人叹为观止。
九品的实力!
这不是开玩笑吗?
秦元才多大?
十六岁。
十六岁的九品?
这可能吗?
如今天下,四大宗师之下,有几个九品?
秦元不过是秦家的一个小辈,甚至可以说是半个弃子,在李承乾残腿之后可以说是秦家的边缘人了。
秦家如此强大吗?
一个如此年轻的天才就这么给了太子?
之前也没见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所以,一个八品,两个六品,暗中偷袭,你就被刺伤了?”秦府,李承乾坐在轮椅上,看着半躺在床上,胸口缠了厚厚的一层纱布的秦元,一脸嫌弃。
“属下,属下惭愧。”秦元一脸羞愧,“我,我当时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刺杀。”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强化自身,不仅仅是力量和速度,还要有更高层次的追求,还要凝聚意志,你呢,没料到有人会刺杀,别人刺杀你的时候你就躲不开,就这么点三脚猫的本事,就这样的警觉性,我还能指望你保护。”
也就是屋内只有毛齐五一人跟在他后面,否则,看到太子承乾面对一个遇刺受伤的属下,没有想象中的温言安慰,反而一番冷嘲热讽,对于太子的声望,一定会再次重创的。
不过,不管是毛齐五,还是秦元,都没有其他的想法。
因为李承乾说的是事实。
“属下明白了,这一次属下的警觉性的确太差,的确是提前感应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却并没有合适的应对措施,杀了三个人之后,便因心肺伤势倒下了,如果再多一个刺客的话,我就完蛋了。”秦元说到这里,亦是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属下一定会加倍努力,凝聚意志,保卫殿下。”
“好了,屁话就不用说那么多了,那几个刺客的来历,你有什么想法吗?究竟是冲着你们秦家,还是冲着东宫的?”
“那几人剑意茫然,显然是走四顾剑的路子,但要说究竟是冲谁来的,还真不清楚。”提到这个问题,秦元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大了起来,你让他动手他很熟练,但你让他分析这个,这不是为难人吗?
“算了,好好养伤吧。”在秦元这里问不出什么,李承乾拍了拍床沿道,“别想太多了,也别懈怠了,替我向秦老将军问好。”
“是!”
这一次来秦府,李承乾是挑着秦老将军和秦业都不在家的时候来的,想来秦业已经得到消息往回赶了,但李承乾并没有和他们打照面的意思。
不为别的,就是嫌烦!
“东宫侍卫首领,秦家子弟,秦元就这两具身份,齐五啊,你说,这刺客是为了什么呢?”回来的路上,李承乾摸着下巴,猜测着这些刺客的目的。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不管是谁,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都会死的。”毛齐五细声笑道。
“嗯,有道理,齐五,不错,就要有这个心态,看来我跟你们说的话,你都记住了,保持下去。”李承乾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些人的身份查实了吗??”
“查实了,但没有什么用处。”毛齐五道,“自北魏被陛下击破之后,除了北齐外,许多北魏的余孽都拜在了四顾剑的门下,这三个人便是当年北魏柱国大将军钱家的人,那个八品是钱望道,北魏钱氏右偏将军,他的人马当年就是被秦老将军率军击破,据说当时他是换了小兵的衣物,混在溃兵之中方才逃走的,当时只有六品的实力,逃走之后不知所踪。”
“所以,这是国仇家恨?”李承乾眯了眯眼睛,这样的身份,来刺杀秦元并不稀奇,因为和秦家有仇,更是和大庆有仇,他刺杀谁都不奇怪。
但还是那句话,为什么谁都不刺杀,偏偏刺杀你秦元呢?
你香啊?
“刺杀,刺杀,这是秦元把刺客杀了,你说,如果刺杀成功了,会怎么样?”
“刺杀成功?”
“对啊,这一次杀手的配置很强,一般情况下,普通人是不可能躲的过刺杀的,秦元的实力他们之前不清楚,所以是报着必杀之心来的,你说,如果秦元死了,局势会如何发展?”
“这……”毛齐五微微一顿,“秦元是秦家的人,他死了,不管他在秦家的地位如何,他死了,秦家一定会暴跳如雷,寻找凶手,刺客来自东夷城,秦老将军又是主战派,所以……”
“所以他一定会在朝堂上力主攻伐东夷。”李承乾道,“另外,秦元还是东宫侍读,侍卫统领,如果他死了,侍读的位置加不加无所谓,但侍卫统领,父皇势必会给我换一个,你说,会换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