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烈?
他派来的人!
陈浊心头动了动,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这几天在镇海武馆里也没见到他人。
据私下里周始说,他是告了病假,回家养伤。
但从之前的偶然撞见来看,显然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正想着,便又听那方安解释道:
“我家公子今日恰逢有些要事缠身,未能亲自前来迎接,还望陈大人莫要见怪。
不过少爷特命小的们准备了软轿,还请陈大人上轿,也好早些赶往赴宴。”
陈浊闻言,心道这厮不愧是大户出身。
却也是个惯会做人的。
旁的不说,这手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便不是一般人有的。
不过嘛......
眼珠子转了转,便有了决定。
来都来了,便不要浪费了别人的一番好意。
“有劳方少爷费心了。”
他随口说一句,画风顿时一转:
“区区几步地的路程罢了,陈某自行走过去便是,却是坐不惯这轿子。”
“这......”
方安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却也不敢强求。
自家九公子是出了名的眼光高。
这么多年下来,就没见过其有几多相熟之人。
眼下里,居然破天荒的对一个不久前还是泥腿子的采珠人青睐有加。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生怕做的不对,引得公子不快。
又哪里敢怠慢了。
“劳烦诸位在前方引路即可。”
陈浊又补充了一句。
方安等人没办法,连忙在前引路。
一行人穿街过巷,很快便来到了南城一处临水的码头。
此处早已备好了一艘装饰华丽,船身宽敞的画舫。
在方家仆从的引领下,陈浊登上画舫。
小船很快就破开水面,但却并非是朝着珠池县内城的方向而去。
反倒是顺着一条他从未曾走过的幽静水道,朝着城外缓缓行去。
陈浊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说这席面的位置在内城?
眼下这又是轿子、又是乘船的,要去哪。
不由得开口向身旁那始终小心伺候着的方安问道:
“方管事,咱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莫非今日这宴席,并非是设在内城酒楼当中?”
方安闻言,额头顿时冒了汗。
才想起这临时改换了场地的事,还没来得及和这位大人说。
赶忙躬身连连告罪的同时,飞快解释道:
“回禀陈大人。
因此次乃是为新任的海巡司关大统领接风洗尘,事关重大。
县中六大家的老爷们商议过后,都觉得城中人多眼杂,多有不便。
故而临时将此次宴席,改在了城外数十里处,千岛湖上的一处名为‘听澜水榭’的湖心庄园之中。
那里景色清幽,寻常人轻易也去不得,正合大统领那喜静不喜闹的性子。”
千岛湖?
湖心庄园?
陈浊闻言,不由得暗自咋舌。
光是听这名字,便知晓定然不是什么寻常所在。
本以为自己一番拼搏。
纵然比不上这些多年的豪门大户,却也应该拉近了些许彼此的距离。
可现在看来,却是有些太过天真了。
这不由叫他想起了上辈子脍炙人口的一句俗语:
人家三代人的巧取豪夺、苦心经营,你凭什么就想靠十年寒窗苦赶上去?
没道理的。
放在眼下这世道里,却也同样受用。
珠池六大户盘踞此地,最少的也有百年光景,三代人的传承。
不知积累了多少财富,又岂是一个偶然得势的贫贱之户便能够轻易媲美的?
“所以说,还是得练武啊~”
陈浊心头幽幽一语。
孤身站在船头,负手而立。
放眼望去,唯见江河之上:
落日融金,暮云合璧。
......
画舫穿行于碧波之上,水汽氤氲,两岸景致如画。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前方水域豁然开朗。
一座座大小不的岛屿星罗棋布般点缀在宽阔的湖面之上,宛若散落的碧玉。
而在那众星捧月般的湖心中央,赫然便是一座占地极广,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巍峨水榭庄园。
人还未靠近,便已能隐隐听到丝竹管弦之声自庄园深处悠悠传来。
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阵若有似无的脂粉香气,以及贵人们的谈笑之声。
此情此景,可当真真是好一派奢靡繁华的上流景象!
陈浊瞧着眼前这般阵仗,心中再次暗暗咋舌。
暗道这些个世家大户,当真是会享受。
单是这听澜水榭的景致与气派,又哪里是县中那些看似堂皇的宅院可比?
画舫缓缓靠岸,岸上早有数名身着统一服饰,容貌清秀的侍女垂手立于码头之上,恭敬等候。
方安快陈浊一步下了船,与那为首的侍女低声交代了几句。
复又转过身来,引着陈浊顺着一条由汉白玉铺就,蜿蜒曲折的湖边小径,朝着水榭深处行去。
沿途穿花度柳,绕过几处精巧的假山流水。
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流光溢彩,直接兴建于碧波湖水之上的亭台楼阁。
只见那亭台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数十名身着宽衣彩袖,体态婀娜的妙龄侍女如同穿花蝴蝶般,端着各色精致的瓜果酒水,在席间来回穿梭。
而席上早已是高朋满座,宾客尽欢。
觥筹交错之间,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陈浊仅仅目光粗略一扫,便知今日这场接风宴怕不是将整个珠池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给一网打尽了。
他虽是心头暗自惊叹于这等排场,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不见半分局促与露怯之色。
不就区区吃个席面嘛,上辈子谁家婚庆来的人不比这多。
陈浊只当是寻常。
就在他走到入口之处时,早已得到仆从通报的方烈,已然是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
“哈哈,陈兄!”
“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方烈今日也是一身锦衣华服,显得愈发英姿不凡。
他热情地把住陈浊的手臂,引着他便往亭内走去,口中更是似有埋怨道:
“上次在福满楼中怎么不也说上一声?
害的我好生疑惑了半天,才晓得那满桌宝鱼佳肴竟是陈兄所赠。
不过却也因此大大在友人面前长了脸面,却是要感谢陈兄一番好意。”
陈浊闻言,心中不由得暗自失笑。
这方烈拿得起放得下,却也是个妙人。
若非其大户弟子的身份,天然和自己这个泥腿子间就隔着一层,倒也是个不错的结交对象。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互相当个表面兄弟、酒肉朋友。
当即便也是笑着回应了几句场面话,随着方烈一同走入了那灯火辉煌的宴饮大亭。
亭内早已是宾客满座,皆是珠池县地面上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世家子弟。
此刻见到方烈竟亲自出迎,更是对来人执礼甚恭,不由得皆是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看到样貌,已然是有人猜出了来人身份。
方烈也不避讳,朗声将陈浊引荐给众人。
先是说明了陈浊新任海巡司第五小队队主的身份。
旋而,又着重提及了其“清河之上,单枪匹马,阵斩恶贼沈良才”的彪悍事迹,引来席间一片低低的惊呼与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