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穷人一个,没有私家游船,自然是蹭着旁人的一同返回岸边码头。
刚一到,武天璜那厮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随后便带着自家那些个狐朋狗友,骂骂咧咧地率先登车离去。
显然是对今夜在宴席上被陈浊压了不止一头,又被关缨那番话敲打了一通,心中正自不爽得很。
赵广看着他那副吃瘪的模样,心里不由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凑到陈浊身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熟络的意味说道:
“陈兄,我听说你与那武天璜之间,似乎有些嫌隙?”
陈浊闻言,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些许小事罢了,谈不上什么嫌隙。”
赵广却是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提醒道:
“陈兄可莫要大意了。
那武天璜虽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他那位小姨母可是不一样。
听说前几日,其生了意外,导致早产,不过却也正式诞下了一名男丁!
孙县令年过五旬,老来得子,自然是喜不自胜。
如此一来,他武天璜涨着这一层关系,便又嘚瑟起来。”
他顿了顿,便意有所指的说道:
“依兄弟我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兄你与他之间,想来也不是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不如兄弟我做个东,攒个局。
让你二人坐下来好生分说一番,将那点误会解开了,岂不更好?”
陈浊听着赵广这番话,本来也没把武天璜的挑衅放在眼里。
可眼下,却是微微上心了几分。
那个王家最后剩下的女子,竟是给县令生了个儿子?
只能说,幸好他们一家死的早。
不然往后还不得翻天了!
不过此事与他而言,也没什么无太大干系。
王家灭门的事情安不到自己头上。
他与武天璜之间的那点冲突,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自己还不至于小气到因为几句口角,便要与人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当然了,若是对面不依不饶。
那就是另一种说法。
心思转了转,陈浊笑着婉拒了赵广的好意:
“有劳赵兄费心了,但此事不过是些许误会罢了。
想来武兄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定然不会放在心上。”
赵广见状,也不再多劝。
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浊一眼,拱了拱手,道了句“陈兄保重”。
便也转身登上了早已候在路旁的一辆华丽马车,扬长而去。
吴振山与秦霜也先后与陈浊略作寒暄,道了别。
唯有那位怒涛堂出身,性格直爽跳脱的厉小棠。
居然在临走前朝着陈浊俏皮的眨了眨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探究,似乎对其颇感兴趣。
方烈见状,不由失笑摇头,对着陈浊解释道:
“陈兄莫怪,小棠她便是这般性子,素来不拘小节。
天色已晚,陈兄若是不嫌弃,不妨与我同乘一车?”
陈浊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多谢方兄美意,只是陈某素来不惯乘着马车,反倒是喜欢迈步走走。
正好,今夜饮了些许酒水,吹吹这夜风,也能醒醒酒不是?”
方烈见他执意如此,倒也不再强求。
是又客套了几句之后,便也登车离去。
……
夜色已深,街道之上,行人稀疏。
方才还人声不绝,多有热闹的码头转眼间就只剩了陈浊一人。
他抬头看看那停靠在岸边的楼船,看着内里忙碌收拾的几多人影,忽然笑笑。
转过身子,朝自家新得的那处宅邸行去,心中思绪起伏。
遥想不久之前。
他陈浊还只是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为了几枚铜板便要豁出性命去与那惊涛骇浪搏斗的卑贱采珠人。
每日里所思所想,不过是如何才能填饱肚子,如何才能多赚些银钱好让自己的生活安稳下来。
何曾想过,居然会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身着锦衣,出入这等富丽堂皇的所在?
竟也能与这些个往日里只能远远仰望,连话都说不上一句的世家公子们,平起平坐,称兄道弟?
官身加持,声名鹊起。
带来的不仅仅是旁人态度的转变,更是自身眼界与格局的开阔。
这种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当真是如梦似幻,令人感慨万千。
“人生际遇之玄奇,莫过于此啊......”
陈浊的脚步平稳而坚定,行走在这寂静的夜色之下。
他仰头望了一眼那轮高悬于天际的皎洁明月,心中却是没有半分因这突如其来的“富贵”而产生的迷失与彷徨。
反倒是有一股更为强烈的渴望与期盼,自他心底最深处油然而生。
他盼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武压群雄、力盖八方。
使得他的名头如雷贯耳,冲出这几百里珠池地界,响彻万里清河。
好男儿,当如是。
第105章 大人高见,我不如也
一夜好梦。
狗大户家的床就是软,盖的被子也是真舒服。
但这些丝毫不能阻拦陈浊胸膛里那颗熊熊燃烧的上进之心。
人总是不知足的。
就像是见识过了广阔蓝天的鸟儿,又怎会愿意回到狭小的囚笼。
鸟儿如此,人亦如是。
洗漱,吃饭。
匆匆跑去铁匠铺和余师傅打了个招呼。
陈浊便来到码头,驱使着自己的一条破烂小舢板往下梅村赶。
“说起来,这条船服侍了陈家上下三代,也是该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行船途中。
打量着身下自家这艘不知修修补补多少次。
放在上辈子,都可以放进展台当古董的老物件。
陈浊心里思绪转动,生了想法。
“换是肯定要换,但也不急于一时。
况且从破烂小舢板,升级成乌篷船也没什么意思。
要换,就一步到位。
也不多做奢求,能搞来一艘百料大船,我这鱼档就算是彻底站稳住了脚跟。”
只不过。
大周朝廷规定,私人不能涉足造船行业。
故而别看珠池上上下下万余户人,几乎有一半都靠海吃海。
可生产资料,却还是严严实实的掌握在朝廷的手中。
简单的修修补补,或者私下里造几艘舢板、乌篷之类的还能做到。
但想要造一艘百料、乃至千料的大船,那是想也别想。
只能拿着银子前往郡城匠造司,求爷爷告奶奶。
再等上个三年五载之后,才能高价买来一条不知几手的海船。
所以说,陈浊眼下这个想法很好。
但实施起来......
“嘿嘿,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海巡司的职责就是巡防近海沿线,抵御小股海寇袭击,保护海运漕船安全。
没有战船,光有人,怎么能行?
所以作为队主的我,一定会有一艘符合身份的船发到手上,以供日常之训练、巡防所用。
等到了那时......”
陈浊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船到了他手里,只要在做好本职工作之下。
关大统领还会管他怎么用?
光靠朝廷每月那点不一定能发下来的俸禄,当队正的要是不搞点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