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养兵,怎么养好兵?
作为世代传家的将门,想来关大统领也肯定会明白他的难处。
这般想着,视线里自家村落所在遥遥在望。
......
小舢板在下梅村简陋的码头前停稳。
陈浊熟练地将缆绳系在歪斜的木桩上,提着方才特意从县城采买的酒肉,便径直朝着村子左近那片属于自家的荒地行去。
还未走近,便已能远远听到一片热火朝天的呼和声。
狗子向来都是感官灵敏的生物,眼下察觉到主人归来。
这几天化身监工的大黄立马就“嗖”的一下从远处窜出。
摇着尾巴,欢快地迎了上来,亲昵地在他腿边蹭来蹭去。
陈浊笑着揉了揉它的狗头,顺手丢给它一块骨头。
更是惹得它兴奋的“汪汪”直叫,叼着骨头便跑到一旁阴凉处,自顾自地享受美味去了。
狗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逗弄了一会儿大黄,陈浊抬头望去。
只不过是短短几日的功夫不见,这片荒地就已然是大变了模样。
原先堆拢起来的灌木杂草早就化作了一团灰。
之前便已经平整的地面,现在却又变得凌乱了几分
数十名膀大腰圆,一看便知是常年干惯了力气活的汉子。
在苏安的指挥之下,挥舞着镐头、铲子,卖力地平整着地面,挖掘着地基。
而严旬那老小子,今日居然难得也在。
眼下正叉着腰,站在一处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草棚之下。
时不时地扯着嗓子,对着那些个干活的力工们吆五喝六、指手画脚,看上去倒也颇有几分监工的派头。
陈浊见状,心中暗自满意。
不看出身来历,这严旬倒当真是个能办事的。
这才过去几天功夫,就已经把这荒地完全平整出来不说。
一些地基、排水渠之类的必要事情,也有条不紊的安排上了日程。
这个效率,着实不低。
远远看了一会儿,缓步上前。
那些个原本还在埋头苦干的力工们,一见到陈浊的身影,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赶忙躬身行礼,口称“陈大人”。
行走途中,连绵不绝。
直叫陈浊差点就迷失在这一声声的大人当中。
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己事。
他眼下不过一连百人将都称不上的小小武官罢了,哪里配的上“大人”之称?
这些人没什么见识胡乱称呼,听听乐呵一下就算了,却是当不得真。
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继续忙活便是。
一路向前,走到苏安面前。
先是客气地朝其拱了拱手,道了声“苏师傅辛苦”,这才开口问道:
“苏师傅,我前些时日与你提及的那‘水泥’之事,不知最近尝试的怎么样了,可堪一用?”
苏安闻言,那张粗糙黝黑的老脸顿时笑开了花。
搓着手,神情激动:
“陈大人!
您...您那法子,当真神了!”
他指着不远处几处刚刚用模具浇筑好,尚在冷却当中的青色石块,声音都变了调。
“几日下来,小人斗胆依照大人您之前所授之法。
叫人烧制了些许贝壳,又寻了些干净河沙,试着配比了那么一点出来。
那玩意儿...那‘水泥’,果然同您之前所演示的那般。
一旦彻底凝固之后,当真是坚硬如铁,远非寻常的夯土砖石可以比拟!
若是用此物来砌墙盖房,莫说是寻常的风吹雨打了。
便是那海上数年一遇的狂猛台风来了,怕也是轻易吹不倒,刮不垮!
而且小人还发现,可以用其直接浇筑成砖石,更是省下了不少工序。”
苏安越说越是兴奋。
自打十余岁跟着他老爹入行起,他在这营造行当里算是摸爬滚打了一辈子。
自诩也是见多识广,可何曾见过这等神奇之物?
陈浊听着苏安描述,脸上也是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水泥的优越性,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
向其展示,也不过是为了将他说服,好让他用自己的法子来。
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他点了点头,指点道:
“此物固然可以直接用来浇筑地基,但终究还是比不过天然的巨石。
可用,但不可全用,如何把握苏师傅你显然更懂,我便也不指手画脚了。
不过或可在模具当中加入阴干的竹木做筋,提升强度。
过后,苏师傅不妨试试。”
话语点到为止,苏安若有所思。
“另外......”
陈浊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那些个正竖着耳朵,偷偷朝着这边张望的力工身上.
又转头看了看旁边聚在荒地边缘,正看热闹的下梅村乡亲们。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诸位乡亲,还有各位远道而来帮忙的师傅们。
今日这庄园动土兴建,承蒙各位不辞辛劳,前来援手,小子我心中感激不尽!
我陈浊虽然出身卑微,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断然做不出那等让诸位乡亲白白出力,自家却坐享其成的腌臜事。”
眼见众人都停下来了手里忙活的活计,纷纷看了过来。
陈浊暗暗点了点头,人心可用。
旋而便掷地有声的说道:
“从今日起,凡是来我这做活。
无论是本村的父老乡亲,还是外来的师傅们。
一应饭食,管饱!
且顿顿有鱼有肉,绝不短缺了油水荤腥。
一应工钱,也皆是按照市面上最高的行情结算,绝不拖欠分毫。
我陈浊今日便把话撂在这里!
只要诸位真心实意地帮我把这差事办好了,那我陈浊也绝不会亏待了任何一个人。
也不瞒着各位,我和三水叔、阮四叔合伙筹办了个鱼档,不日便将开业。
若是真个做大了,赚了钱。
不用多说,那也定然会优先想着提携帮衬自家村里的兄弟爷们!”
陈浊脊梁挺得笔直,站在众人中央,大声言语。
那些个原本还有些疑虑观望的村民,以及还稍有些担忧的做活力工。
此刻闻言,皆是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与叫好声。
“陈大人仁义!”
“跟着陈大人干,有奔头!”
“陈大人放心,俺们指定把这活给您干得漂漂亮亮的!”
严旬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脸上那原本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笑意,此刻也是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真切的异色。
这么些年下来,光是在这方珠池地界。
他便见过太多太多一朝得势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甚至于,反过头来变本加厉压榨盘剥乡里的所谓能人、强人。
可像眼前这个少年人这般,非但没有半分居功自傲、盛气凌人的姿态。
反而愿意真心实意地让利于民,回馈乡里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小子,怕是当真不一般呐!”
严旬心头暗自感慨。
对陈浊的未来,越发的看好了几分。
当即便也上前一步,拍着胸脯向陈浊保证,定会将这庄子的营造差事办得妥妥帖帖,绝不让陈大人有半分烦心。
看着庄园的轮廓已然在众人的拾掇之下初见雏形,各项事务也都已安排妥当,陈浊心中也是一定。
剩下的琐事自然也不用他来操心,自有人安排妥当。
左右无事,便在自家这片地界上慢慢踱步。
走到那片紧邻大海的陡峭悬崖边上,目光投向下方那片天然形成的月牙形海湾。
海风吹拂,衣袂飘飘。
他脑海之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上辈子所见的那些庞大港口的壮丽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