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与那位陈大人之间,倒也有些小小的纠葛,至今未能了结。”
折扇往手心一敲,朝着武天璜露出一副“你懂的”的眼神:
“不知武公子,可有兴趣与在下寻个僻静之处,好生聊上一聊?”
武天璜心念急转,哪里还听不出刘凌川这番话里话外的意思?
当即便也是心领神会,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聊聊,自然是要聊聊!
这边请!”
两人相视一笑。
并肩朝着街道上一处相熟的酒楼行去。
……
另一边,孙府内院书房。
许留仙屏息凝神,恭恭敬敬地肃立在一旁,看着自家岳丈孙伏威在宽大的书案之后挥毫泼墨。
檀香袅袅,墨香阵阵。
孙伏威今日似是兴致不错,笔走龙蛇之间,一气呵成。
不多时,一幅栩栩如生的猛虎下山图,便已跃然纸上。
唯见那猛虎双目炯炯,迈步而下的动作落入眼中,直叫人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直到孙伏威将最后一笔点睛之笔落下,心满意足地将手中的狼毫毛笔往笔洗之中一丢。
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脖颈。
这才抬起眼皮,看向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许留仙,淡淡问道:
“都查清楚了?”
许留仙闻言,心中猛地一凛,连忙躬身回道:
“回禀岳丈大人,都已查探清楚了。”
他顿了顿,便将自己连夜调查来的关于陈浊的已知信息。
从小到大,事无巨细。
一件件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差没把他每天出门都穿什么底裤,都调查个清楚。
孙伏威静静地听着,脸上神情古井不波,看不出喜怒。
直到许留仙将所有事情尽数讲完,方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遭逢大变,突然醒悟,倒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如此说来的话,此子倒也还真算得上是我珠池县土生土长,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了。”
他负手踱步至窗前,目光投向窗外的幽静园林,眼神平淡无波。
半晌之后,缓缓转过身。
目光落在许留仙的身上,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听说,你二人之间,似乎也是有些小小的过节?”
许留仙闻言,心中猛地一跳,额角瞬间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心道自家岳丈果然有自己的信息来源渠道。
叫自己去,却不过也是做个幌子罢了。
庆幸自己所讲述的还算公允同时,他连忙摇头道:
“岳丈大人明鉴!
却不过些许小误会罢了,早已是过眼云烟,当不得真。
小婿又岂会因为那等微末小事,便与这等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英才,结下什么梁子?”
孙伏威闻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算是揭过此事。
随之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深沉的凝重与忧虑。
“留仙啊,你可知老夫我此番回京述职之事,如今却是又有了新的变故了。”
许留仙心中一紧,连忙垂首恭听。
只听孙伏威幽幽一叹,语气中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疲惫与无奈:
“天子龙体欠安久矣,近来有意效仿太祖高皇帝,大起刀兵,伐灭那盘踞于东海之畔的蛮夷之邦,赢个盛名。
我濂州本就濒临南海,与东海水路相通。
又是朝廷海防前线,自然是首当其冲,逃不过去!
如今郡守大人已是下了严令,凡沿海各州府治下,一应官员。
无论先前考评如何,皆是全部留任三年,不得擅离职守!
更需得全力配合朝廷调遣,收取秋税,筹措粮草,整备军务,以备战时之需。
此事是祸非福,更也还是天大的麻烦啊!”
孙伏威说到此处,又是重重一叹,脸上神情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
“至于那海巡司一事,若非是因此次东征的缘故,牵扯了朝中上下不少大人物的注意力。
郡守大人又岂会如此轻易便将这块肥肉给白白丢了出来?
说到底,不过是顶不住上头的压力,又不想自家担责,这才寻了个由头,将这烫手的山芋给甩了出来罢了。
毕竟若是日后战事一起,朝廷一声令下,这海巡司怕也逃不过要真刀真枪地与那些个海寇水匪们干上一场!
若是到了那时还像之前一样,空有个架子,内里却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皆时上面怪罪下来,郡守也免不了要吃挂落。
可这短短几月时间,又能有何用?不过都是些送死炮灰罢了。”
许留仙闻言,心中也是一片悚然。
大周都这样了,那位天子陛下还要折腾?
这可当真真是......
但说到底这天下都是人家姬姓的天下。
莫说自己一个小小总捕了,便是天京朝中的重臣怕也不敢多做置喙。
只不过。
他想到方才在院中遇到的武天璜,以及自家岳丈的妾氏如今在府内日渐微妙的地位。
心中不由得也是微微一动,试探着问道:
“岳丈大人,既然如此。
那海巡司往后的责任重大,缘何还要让武天璜那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占去一个?
莫不是......”
孙伏威闻言不语。
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却并不解释。
许留仙见状,暗自一凛。
知道自己这是问了不该问的话了,当即便也是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孙伏威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此事你无需多问,也无需多管。
只需记住一点,务必全力配合关缨行事。
她的一切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便一律应承下来,不得有误!”
他想了想,忽又补充道:
“另外,那个名叫陈浊的小子...倒也还算是有几分意思。
若有机会的话,能拉拢过来收为己用,自然是最好。
若是实在不能,那便也不必强求,任其自生自灭便是。”
“小婿明白。”
许留仙躬身称是,缓缓退出了书房。
目视着他远去,孙伏威慢慢踱步到桌前。
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桌案之上那副尚未干透的《猛虎下山图》。
眼神幽神,良久无言。
半晌之后,才听得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在这寂静的书房内里,悠悠响起: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
几日之后。
下梅村左近,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上。
闲来无事,化身监工的陈浊带着大黄,随意散步。
一边走,一边将几条海苔塞入嘴中,嘎巴嘎巴的嚼个不停。
别看这玩意不起眼,但制作它的原料却是种海中叫做【墨火菜】的宝货。
说起来,能发现这玩意多亏了好能电和它手下的几只勤劳能干的电光水母。
若不是它们三番五次的提醒,陈浊差点便要错过。
那是一片距离断望池不远,罕见的暖水区域。
一片礁石当中,便生长这些【墨火菜】。
陈浊本着可持续发展的原则,没有一网打尽。
只是采了些许,烤制成了海苔。
今天是第一批成品,味道居然还意外的不错。
带着一抹奇异焦香的海苔落肚。
几乎成了身体本能的【嚼铁功】,便自行运转开来。
眼前有墨字滑落,渐渐形成一片新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