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捶打,仿佛都能引得整个锻造房都随之微微震颤。
那股子纯粹而原始的力量美感,直看得陈浊也是心神激荡,暗自赞叹。
“阿福师兄这身神力,当真是老天爷喂饭吃。
旁人哪怕再羡慕,却也是学不来半分的。”
也不上前打扰。
只是寻了个角落,静静地打量着他锻铁。
陈浊发现阿福每一次挥锤的动作,看似简单粗暴,大开大合。
但仔细瞧去,却又能从中隐隐感觉到一种独特的韵律与节奏。
那并非是单纯依靠着蛮力在使劲,而是将周身的气血、筋骨,乃至呼吸都完美地融入到了这捶打的动作之中。
一呼一吸,一起一落。
全都与铁锤的轨迹暗合,仿佛人与锤早已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这....莫非也是一种独特的练功法门?”
陈浊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阿福将手中那块已然初具雏形的铁胚重新投入火炉里。
这才得空直起身子,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铁腥味的浊气。
转过头,看到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一旁的陈浊,方才认真打铁板起来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一抹惊喜笑意:
“师弟,你回来啦!”
陈浊笑着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水井里取出冰着的消暑解渴饮子,递了上前:
“师兄辛苦了,快喝口水歇歇。”
阿福也不客气,接过便“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脸上露出几分舒爽的惬意。
“对了师兄,咱这铺子里可有青铜?”
阿福也不说话,埋头翻找了一阵便递给他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暗青色泽金属块。
而陈浊要这东西也不为了别的。
就是为了自家那【嚼铁功】晋入中成之后,所衍生出的“食金炼气”的修行。
路上他也想了想,这“金铁”二字的范围也未免太过宽泛了些。
若是自家一上来直接便要生吞那些个坚硬无比的精铁之类。
他这心里,也是着实有些发怵。
别到时候功法没练成,反倒把自己给噎死、毒死了,那可就真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还是由简到难,先试一试。
接过青铜,道了声谢。
便也不多做打扰,转身回了自己先前在铁匠铺中居住的那间小屋。
关上门,就着窗外的阳光。
陈浊上下翻动着手里的青铜块,仔细打量了半天。
心中也是不由的开始泛起嘀咕:
“这玩意儿....当真能吃?”
他摩挲着下巴,犹豫了半晌。
“富贵险中求!
况且武功会骗人,我的神通却不会。”
陈浊眼神一凝,心头那点犹豫消散。
他将那块青铜在手中掂了掂,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子淡淡的金属腥气扑面而来。
“也不知这玩意儿,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他砸了咂嘴,手掌用劲,直接在上面掰下来了小小一块。
约莫只有小指甲盖大小,含在口中,冰凉而坚硬,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苦涩与怪异。
“嘎嘣!”
一声脆响,牙口差点没崩掉。
“我日......”
陈浊疼得是龇牙咧嘴,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纵然这青铜的硬度比起精铁软了不知多少倍,但也不是常人能够嚼动的。
好在他如今练筋小成,外加修行【嚼铁功】日久,气血强化牙齿之下,牙口也算是坚固。
若是换了旁人,怕不是这一下便要落个满地找牙的凄惨下场。
强忍着牙根处传来的阵阵酸麻与刺痛,陈浊调动起体内气血,猛力催动那已然达到中成境界的【嚼铁功】!
霎时间。
他只觉得自己的口腔之内,仿佛是凭空升起了一座无形的烘炉。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气流自体内脏腑之间勃然而发、逆流而上,在口腔里的青铜上一触即收。
明明什么明显变化都没有,陈浊却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血多了那么一丝不同。
运转调动间,似乎是生出了些微的锐利与沉凝的意味。
更在【嚼铁功】的作用下开始往骨骼、皮肤里钻。
只不过许是吃的“铁”太少,这种变化一闪而逝。
若非陈浊仔细观察,怕也还察觉不到。
“呸!”
张口吐出那块青铜,用力轻轻一捏。
便见其如同粉尘般从掌心簌簌落下。
“神了!这样看来【嚼铁功】吃的并不是字面意义上金铁,而是内里的一种金铁之气?
这种手段却是头一次见到,不像是武学,倒有点像是那些传说中的了练炁士手段了。”
摩挲着掌心里的粉尘,陈浊若有所思。
看来还得得空问问师傅这门秘法的真正来历。
旋而又略作尝试了几分,确认了这“食金炼气”之能确有奇效之后,便没有再继续吞食。
初次尝试,过犹不及。
尤其是涉及到自己不了解的领域,还是等搞清楚了再深入修行的好。
毕竟身体是自己的,搞坏了可就悔之晚矣。
将剩下的青铜收好,陈浊起身出了屋子。
再度来到后院的空地之上,开始继续修行【十二横桥铁马功】。
推进进度,争取早日小成。
【技艺:十二横桥铁马功(入门)】
【进度:265/600】
随着他如今武道见识的日渐增长,再加上之前摔碑手的修行经验。
此刻修行起这门同样是以打熬筋骨、锤炼劲力为主的武学来,其进境速度,竟是比先前预想之中的还要快上了许多。
进度推进,自然也不慢。
……
翌日,清晨。
天光尚未大亮,陈家港。
便看到人头攒动,黑压压的聚成一片。
粗略数过去,竟是足足有近百名身着各色破旧短打的汉子,正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处。
或低声交谈,或翘首以盼,齐齐在等待着什么。
这些人大多都是周边十里八村之内,闻讯赶来应募海巡司兵丁的渔家子弟。
虽然周始先前已然是按照陈浊的吩咐,进行过一轮初步的筛选。
但最终留下来的,却依旧是远远超出了五十之数。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有些骚动之际。
一道在众人眼中并不陌生的身影,终于从远处不紧不慢的踱步而来。
正是陈浊。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寻常出海时穿的粗布短打,看起来与周遭那些个前来应募的渔家汉子并无太大分别。
但其身上那股自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稳与自信,以及行走之间那龙行虎步般的昂扬气势。
却又让他在这人群当中,如同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众人见他走近,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场面,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一道道充满了敬畏、期待的目光,便齐刷刷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陈浊缓步走到众人面前,视线扫过眼前这些个面孔稚嫩却又带着几分风霜之色的年轻汉子,心中也是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就在月余之前,他也还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
然而眼下里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
也不多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诸位兄弟能不辞辛苦,大老远地跑到我这陈家港来应募,是看的起我陈浊,给我面子。
在下在此,先谢过各位。
只是我海巡司第五小队名额有限,只需五十人。
今日在场的兄弟,却是远远超出了此数。”
声音略顿,微凝的目光再次滑过。
却不见有一人有所畏缩,陈浊心里点了点头。
常年面对惯了风浪的汉子,又有那个是懦弱之辈?
再加上特意挑选的都是十八到二十岁之间,尚不曾被权势压垮了脊梁的年轻人。
能有眼下这般场景,却也并不叫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