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池十八年开了六次,三次都是我刘家的【红梅】,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拿捏?”
腰背陡然用劲,气血奔腾间似是隐隐传来了河流奔腾的声音,庞然力量凝聚于手掌之上。
霍然一握,竟是直接将那上好的青瓷杯盏生生捏碎。
旋而摊开手,簌簌掉落一片粉尘。
“气血如河,肌肤似玉!
却也是不曾叫人想到,往日里贪欢享乐,最不叫人看好的刘家六少,居然已经是二练圆满,将要三练的修为。
这般消息若是传出去,却也不知会叫多少人惊掉下巴。”
一道黑衣身影从一旁装饰用的屏风后转出来。
身形强壮,然而却落地无声。
显然是一个精通身法,脚下功夫很强的武道强人。
他走到桌前,自顾自地倒了杯茶,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常年被海风侵蚀的独特质感:
“刘六少好大的火气。
只不过,你大张旗鼓地将我们‘黑潮’兄弟三人从海上叫来,想必......
也不单单只是为了让我瞧瞧,你刘少爷是如何在这里生闷气的吧?”
刘凌川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只是从鼻腔里不轻不重地发出了一声冷哼。
“区区一个侥幸发迹的采珠泥腿子,自然用不到你黑三大当家亲自出手。”
他顿了顿,抬起眼帘。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意味的眸子里,此刻却是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符的阴鸷与狠戾。
“今日请黑大当家来,自然是有笔泼天的大买卖,想与你黑潮商议。”
黑三闻言,却是哂然一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大买卖?
刘六少,你莫不是在与我兄弟几个说笑。
你刘家不是早就金盆洗手多年,自诩岸上良民,不屑与我等贼寇同流合污?”
他放下茶杯,眼神玩味。
“怎么,眼下莫不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
这才想起我们这些还飘在海上的苦命兄弟了?”
刘凌川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几分。
他最是厌烦旁人拿他刘家说事。
更何况,还是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海寇当面嘲讽!
不过他终究是城府深沉之辈,先前便忍耐了那么多年,现在也不至于失态。
仅是瞬息之间便已将那点不快尽数压下,身子往后一靠,脸上复又生出笑意:
“难办?”
刘凌川点了点头:
“确实是有些难办,但请你等黑潮众来,不就是为了难办棘手之事?
若是寻常,何需大费周折的让你等来动手?”
黑三笑了笑。
刘凌川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似他们这般做海寇,顺道偶尔还承接一些不可言说事情的人而言。
麻烦、难办,却也就意味着更高额的报酬。
当即便来了兴趣,探头问道:
“不知刘少说的是?”
“简单。”
刘凌川拍了拍手,神情淡然:
“只要黑大当家在珠神祭那天,尽起麾下众,大闹珠池,将其搅得个天翻地覆即可。”
“什么?!”
刘凌川说的轻描淡写,无比轻松。
可黑三却是面皮抽动,险些没绷住,破了功。
闯珠神祭,搅动珠池县。
要知道这采珠可是清河郡乃至濂州一年税赋所在,更是那些官老爷们的命根子。
在这事上搞事,那不等同于在太岁头上动土——
找死嘛!
甚至都不用动用郡城的常备军,光是愤怒的其他五大家就能把他们活活撕吧了。
“不干、不干,这等送命的事情,我们不干。”
黑三连连摇头,含义不言而喻。
“况且,刘少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要知道你刘家本就是六大家之一,和其余五家同气连枝。
如今你竟要勾结我等外人,反过来对付自家人?”
“自家人?”
刘凌川闻言,却是仰头哈哈大笑。
笑声里,更满是讥讽与自嘲。
“大当家你常年在海外漂泊,怕是不知我刘家如今在珠池县的光景。
他们何曾将刘家当做过自己人?!”
他猛地收了笑声。
眸光陡凝中,一双眸子里迸射出骇人的怨毒与恨意。
“上面有风吹来,说是天子龙体欠安,欲要效仿太祖开疆拓土,东征蛮夷,为自己博个万世盛名。
朝廷国库空虚,这军费粮草从何而来?
还不是要从咱们这些上面没人的大户头上层层盘剥!
前些日自朝廷增派下来税赋,足足比往年多了三成!
而我刘家所执掌的【红梅】珠池本就因为连年开采,出产不多。
可偏生的,那五大家竟是联合了县衙,强逼我刘家今年继续开池。
更是借此由头,将这多出来的税赋大头,尽数都摊派在了我等头上!
你说,这是不是把我刘家往绝路上逼?”
刘凌才顿了顿,将视线着落在皱着眉头似是陷入沉思当中的黑三身上。
语气渐渐平复下来。
“至于缘何屡屡要开我刘家的珠池?
闭池期间,他们那几家的珠池就当真没人下水采珠了?
笑话!
若是没人采,那每年海内外市面上流转的那么多珍珠,又是从哪里来的?
莫不都是从那茫茫大海之中,一颗颗采来的不成?”
黑三听得是眉头深皱,却也渐渐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沉吟不语。
内心里琢磨着,如果当真是刘家不满,愿意做内应。
届时里应外合之下,打个措手不及,抢一票就走的话,却也不是不可以。
刘凌川暗暗瞧着他的反应,感觉差不多火候到了。
“大当家,不瞒你说,这次肯定不会叫你们单打独斗。
有我刘家暗中培养的诸多高手,再加上你黑潮的三位当家与一众精锐。
珠神祭那日,我家自会将各家高手拖延在会场上。
届时你等从海上杀出,珠池守备空虚之下,足以将它搅他个天翻地覆!”
黑三听得是心头火热,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若真能按照这小子所言,顺利成事。
那其余数家上百年积累的破天财富,对他们而言可就是完全不设防。
如果能抢上一回,都不需要太多。
只要几成,就足以让他们吃到饱!
说不得,还能叫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尝试去碰一碰那四练的门槛。
要真成了的话,那有四练大武师坐镇的“黑潮”,往后在南海群寇当中那也完全能称得上一声数一数二。
可想归想,但此事的风险也着实太大!
他眉头紧锁,沉声道:
“刘六少,你这买卖虽然听起来诱人,可也烫手的很呐!
珠池高手如云,单是那三大武馆的馆主,便个个都是三练有成的人物。
更别说还有那位新来的海巡司统领,以及各家豢养的兵丁护卫。
甚至于,我还听说郡城里还有一位手段莫测的练炁士坐镇。
就凭你我两家,怕是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刘凌川闻言,却是胸有成竹地哈哈一笑:
“三当家多虑了!
那三大武馆的馆主巴不得见六大家倒霉,好看个热闹,绝不会轻易插手。
县衙更是乐意见得他们出事,好趁机将剩下的珠池尽数收入囊中!